今天早上起來，邵綱就發(fā)現(xiàn)天氣十分悶熱，就連蟬鳴聲都停歇了。

高氣壓，強對流氣候下，整座虞城被厚厚的云層籠罩，灰蒙蒙的。

邵綱伸了個腰拉伸筋骨后去開了大門，開窗透氣，然后等著許老板鄉(xiāng)下的表叔送蔬菜過來。

沒過多久，電瓶三輪車與胖嬸的聲音同時從外響起。

“趙家表叔，今天還是這么早。呦，今天的黃瓜真水靈，茄子也特別飽滿。”

趙叔不太會說話，他笑著“嗯”了聲，然后就將兩個手編的竹質大籮筐從電瓶車上搬下來。

邵綱提著昨日的兩個空籮筐出來，就見趙表叔身上那件泛黃的老頭汗衫已全濕了。

他忙上前去幫忙搬今天的籮筐，卻被趙叔攔住。

“我來我來，別傷著邵師傅的手。”

邵師傅手藝好的很，要是受傷影響他白日工作，自己怎么過意的去。

“哪那么嬌氣。”

邵綱微微彎腰，雙臂一個用力，就搬起沉甸甸的籮筐，胖嬸也主動提起另一個籮筐的執(zhí)耳，幫著趙叔一起拎進廚房。

待將蔬果清點過磅，登記好臺賬后，邵綱擦著手走出來，手上端著一碗冰鎮(zhèn)綠豆沙湯。

“趙叔，喝碗湯解解暑期。”

趙叔接過后道了一聲謝，低頭吃起來。

綠豆湯的原料很簡單，許鏡清昨天晚上蒸好了綠豆和糯米飯，放在冰箱里冰鎮(zhèn)。

吃的時候將料舀出來放在碗里，撒上綿白糖和自制蜜棗、梅子蜜餞，再倒上滿滿的冰鎮(zhèn)薄荷葉水。

喝上一口薄荷水，暑氣頓消。

用勺子挖著泡散了的綠豆和糯米飯，細細嚼來甜蜜的同時還有米香味和豆香味。

再吃顆甜蜜蜜的蜜棗，甜中帶酸梅子果脯，美滋滋的。

一碗冰鎮(zhèn)過的綠豆湯，不僅有碳水可補充體力，還有著南方人的愜意和享受。

胖嬸這時算好了錢，拿著錢來結算。

“趙家表叔，番茄二十斤，黃瓜三十斤，豆角十五斤，茄子也是二十斤，茭白二十五斤……一共八百七十五元。”

胖嬸將錢遞給趙叔，“你點下。”

這些蔬菜是趙家表叔同個村上的鄰居們的，有時候自己村上不夠，他還會去隔壁村上收。

每天凌晨三點，他與老父親就去挨家逐戶收蔬菜，然后一個個細細挑選后，將品質好的留下來。

趙叔收菜也不為了賺人錢，每樣蔬菜每斤就象征性加個一毛兩毛，賺得都是辛苦錢。

每天的去領居家收菜的錢都是他墊付的，許鏡清知道他家經(jīng)濟不是特別好，就每天現(xiàn)金結算。

按照趙叔每天送菜的量，加上他自家地里的蔬果，還有偶爾抓到的黃鱔，泥鰍，每天凌晨三點起床到送完貨早上八點半，就賺個七八十塊錢。

他隔三差五還要送一些田螺，螺螄，蚌肉，小龍蝦過來，還每次不肯收錢。

許外婆曾提過請他來店里幫忙打下手的想法，但這個老實的漢子覺得老父親一人在家打理土地太辛苦，就婉拒了。

知道隔房爺爺和表叔執(zhí)拗，不肯占人便宜，許鏡清只能以“店里賣剩下的肉扔了可惜”為借口，時常給他裝寫雞鴨魚肉回去打牙祭。

這會這個老實的漢子喝完綠豆湯后站起來要告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最近天干，地里的菜不茂盛，同村的沒收夠，我就去隔壁村收菜。”

說到這漢子抓抓頭不好意思道：“可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好幾家人家不愿賣，我只能跑去遠一點的村里收菜了。所以今天來晚了。”

他訥訥地解釋道。

今天比平日晚了半個多小時出門，為了趕時間，經(jīng)過村里與外聯(lián)通的一座大橋時，他賣力推車，所以身上衣服都被汗?jié)窳恕?br />
“對不住了啊，我明天不遲到了。”

胖嬸：“沒事，這離開店還有一段時間，來得及。趙家表叔，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在路上也別急，安全第一。”

趙叔應了。

待人走后，邵綱分門別類的整理蔬菜。

許鏡清開著小電驢載著自己外婆到了門口。

“邵師傅，早啊。”

她元氣滿滿地打招呼，昨天江影給她按了脖子和手腕，晚上睡得很沉，現(xiàn)在她整個人都輕松舒服了。

“今天這黃瓜真水靈。”許外婆看著一根根碧綠堅實還帶著毛刺的黃瓜，稀罕地用手去摸了下。

“咦，還有香瓜。”

黃瓜旁還擺了五六個綠皮香瓜，散發(fā)著誘人瓜香。

許外婆就愛吃這清脆多汁的瓜果，見狀忍不住拿起一個掂了掂重量，是個實心多肉的。

“早上吃拍黃瓜和草頭面衣，配冰鎮(zhèn)綠豆湯。”

許鏡清看著這么好的蔬果，決定先嘗下。

“好啊。”胖嬸摸著肚子，雖然天熱讓人沒胃口，可想到爽口小菜和軟面的面衣，她好像餓了呢。

草頭是虞城本地人對金花菜的別稱，夏天的草頭葉子和枝干都很肥嫩，還涼性，可以清熱去火。

許鏡清將兩大把草頭從井里打的清水中撈出，甩干上面的水珠，然后抄起大菜刀切成較粗的碎斷。

面粉與草頭碎攪拌均勻，打成細膩可流動的糊狀，撒上一些鹽巴后下鍋。

她用紗布蘸了一些菜籽油，快速在熱鍋上擦過，在老鐵鍋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油膜。

許鏡清用大鐵勺挖了一勺子草頭面糊，沿著鍋沿一圈倒下面糊。

稀薄的面糊順著鍋壁快速往下滑，滑動過程中遇到發(fā)燙的鐵鍋又迅速凝固，等面糊于鍋底會合，一張薄面衣已完整形成。

她一抖手，將面衣翻面烘烤幾秒。出鍋的時候，面衣熱氣騰騰，邊緣有點焦脆感，中間還軟軟的。

接著她又將黃瓜拍碎，拌上鹽和蒜泥，滴上幾滴香油，就是一道簡單清爽原汁原味的拍黃瓜。

許外婆和胖嬸已經(jīng)將糯米盆，綠豆盆，蜜餞果脯罐子等擺上桌，各人按照自己喜好自制綠豆湯。

幾人坐在屋外院子的藤桌與藤椅上，這時風漸漸刮起，天色更暗了幾分。

宋淳看著天色，“看來要下大雨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有雷雨。”胖嬸這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天氣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許鏡清也抬頭，鼻尖仿佛嗅到了水氣的味道。

“等不到下午了，等下就有雨。”

“天氣預報更新了？”陶天和問，“那今天中午客人可能會少一點。”

許鏡清搖頭，“還沒更新，憑感覺。”

這還能憑感覺？

你是螞蟻嗎？啊不，徒弟長得好看，是蜻蜓，蜻蜓。

說到蜻蜓，院子里的蜻蜓飛得很低，確實是雷雨要來的征兆。

路星好奇的看了眼許姐姐。

許姐姐懂得真多。

劉翠明點頭，加快了吃早飯的動作“我吃完了早點去把衛(wèi)生再搞下，一會下雨了干起來不爽利。”

江影則彎起嘴角，鏡清說什么他都無條件相信和支持。

新招來的大嬸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默默閉嘴，老板說啥就啥。

待大伙兒吃完，大嬸收了碗筷進去去洗，風刮的越發(fā)狂躁。

庭院里的幾棵樹的細枝幾乎要被吹斷，門外馬路上的揚塵被卷到半空，不遠處那家農家樂破舊的招牌被風吹大地“乒乓”作響。

天色愈發(fā)陰沉，和濃得化不開的墨汁一樣。

“我去看看釀的酒和醬。”

許鏡清想到專門存放酒缸和醬缸的房間幾個窗戶還開著。

“我和你一起。”

從主樓到存儲房有著五六米的一個沿廊，江影拿了把大黑傘，走在她旁邊。

待許鏡清將存儲房的窗戶關上，走出房間，帶著濕氣的大風吹來，能將一個瘦弱的女子吹得站不穩(wěn)腳。

江影一把拉住她的隔壁，與她換位，格擋外界吹來的風。

謝謝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措不及防之下，豆大的雨珠已經(jīng)砸了下來，又急又密。

濃厚的雨簾遮擋下，能見度不到十米。

一把傘穩(wěn)穩(wěn)罩住兩人頭頂，江影護著她往主樓走去。

門外，還是那輛黑色邁巴赫，關秋山下車給大小姐打開車門，宋如暇剛站定，一整妖風迎面吹來。

細而尖的高跟鞋看著好看，但遇到這種情況就容易地盤不穩(wěn)。

她被狂風吹了個趔趄，差點跌個狗吃屎。

關秋山愣住了，忙要去攙扶，好不容易站穩(wěn)后，宋如暇氣得想要罵人。

剛一張口，混著塵土的泥沙就兜了她滿頭滿臉滿嘴，嘴中全是怪味。

“呸呸呸！”

宋如暇毫無形象的大口吐沙子，結果越吐越多。

這邊還沒消停，那邊大雨猛地落下，劈頭蓋臉打在兩人身上，像是按摩椅開到最大力度一樣疼痛。

不過半分鐘，身上衣服全濕透。

宋如暇傻了，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大喊，“啊啊啊！”

屋內的胖嬸隔著雨聲，好像聽到了女人的叫聲。

“你們聽到了嗎？”

“啥？”張翠明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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