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高考僅剩最后十天。

        長鈴劃破燥熱的夜空，幾滴雨水毫無征兆地砸下來，潮濕空氣中混雜著泥土的氣息。

        伏曉坐在教室里安靜寫著數學卷，羅小珍慢慢地湊過來，身邊還跟著扭捏的倪璐。

        羅小珍是校長的女兒，圓圓的臉蛋，眸子也黑寶石一般亮堂堂，可愛內向，明明自己也是個白富美，卻對伏曉非常崇拜。

        “曉曉…”她低聲喊，像怕驚住眼前人，“你今天…還是住校嗎？”

        伏曉剛好解完最后一道題，筆尖頓住的同時抬眸看向她。

        “我就是想問你，”羅小珍有些緊張，她知道伏曉最近心情肯定很不好，“要不你還是和我回家住吧？”

        明明是表達善意，卻偏偏還這么緊張，像要做什么壞事。

        伏曉驀地笑了。

        “謝謝小珍，”她輕聲道，眉心那顆淺痣被頭頂的白熾光照的像在發光，“不過住校這件事已經很麻煩你了，我就不去家里打擾了。”

        為了接下來這段時間不被伏學名男士以各種理由磋磨，伏曉第二天早晨直接收拾了行李搬進了學校宿舍。

        作為曾經伏氏集團的總裁，他沒臉直接找上學校。

        “不用謝的，”羅小珍忙擺手，被她這么溫柔注視，沒忍住紅了臉，“是我自己想幫你的。”

        伏曉笑笑，沒再接話。

        “那…我和璐璐就先走了，”羅小珍沒再堅持，伏曉雖然心軟，但總有自己的主見，“曉曉明天見。”

        “明天見。”

        倪璐在一旁站著始終沒吭聲，被羅小珍拉了一下，才終于回過神，聲如蚊蠅，“明天見曉曉。”

        “嗯。”伏曉頭也不抬地回應，拿出書包裝剩余的卷子。

        她這明顯區別的態度，讓倪璐心生不虞。

        她低眸，看著伏曉不急不緩的動作，卻突然意識到——

        伏曉的書包換了。

        換了一個一看就很便宜的。

        倪璐蹙眉，竟然不由得擔心那粗糙的布料會摩擦伏曉嬌嫩的皮膚。

        可伏曉是那么平靜，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明明她已經是三人中最差的了，卻還是那么高高在上，羅小珍也仍對她如此推崇…

        ———

        伏曉今天沒帶傘，她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一并被伏學名克扣了。

        夏天的雨下的又急又燥，她站在屋檐下抬頭，彎月礙于烏云若隱若現。

        待雨停，又該是天光大亮。

        伏曉垂眸，頂著大雨隱入夜色。

        回宿舍的路上會經過一條長廊，她一步步走著，即使淋了雨，步子也亳不急躁。

        “哎哎，伏曉來了！”

        “可算等到她了！”

        三三兩兩的談話聲在安靜的雨夜中異常刺耳，伏曉停下來，看著面前忽然冒出來的三人。

        這是幾個不學無術的混不吝，仗著家里有幾個臭錢，成天目中無人。

        伏家破產之前，他們都是前赴后繼地獻殷勤，現下卻像是換了一個人，惡意滿滿。

        “嘖，真落魄啊，大小姐怎么連個打傘的人都沒有。”

        “伏小姐可一向看不起我們呢，”另一人接話，話里話外滿是嘲諷，“以前估計都把我們當她的備胎，現在…你看她還敢嗎？”

        “呵…”伏曉嗤笑，她發絲上的雨點順著臉頰滑落，半張臉在光影里。

        “你笑什么。”那男生蹙眉。

        伏曉當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她只是為他的愚蠢發笑。

        備胎？他們還是太天真了。

        一群整天只會狗吠的人，多看一眼都讓她覺得惡心。

        “行了，”一直未開口的男生出聲打斷，他拍了下兩人的肩膀，示意他們都收斂些。

        “伏曉，”男生走近，看著伏曉雖未施粉黛，卻異常清麗的臉，眼底閃過一絲癡迷。

        “做我女朋友，我可以讓你繼續過以前的生活。”

        “張少，你也太看的起她了，玩玩得了。”

        “就是啊，張少，她現在可不是之前那個伏曉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奉承這個張少，聒噪的很。

        伏曉抿唇，疲憊地閉了下眼，她向來討厭面對一些傻瓜。

        看她打算繞行離開，張少又堵在她身前，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伏曉，給你臉你不要，非要讓我們哥幾個動粗嗎？”

        說著，他伸手企圖扯住伏曉的手腕。

        沒有每晚魂牽夢縈的細軟嬌嫩，反而一簇電流直擊他的掌心。

        “嘶！”張少吃痛地低呼一聲，縮回了手掌，“你拿的什么東西！”

        那兩人見情況不對，也紛紛圍上來。

        伏曉站在他們對面，手里拿著微型電擊棒，動作緩慢而優雅。

        “首先，”她凝視著三人，淡淡的眸光仿佛審視，冷靜而美麗，“三位都是世家子弟，那么除非你們殺了我，否則你們對我做的一舉一動，我都會毫無保留地曝光出來。”

        “你們這種家庭，我清楚，最珍惜自己的名譽了吧。”

        “不要以為我不敢，誠如你們所講，現在的我，還有什么不敢的。”

        “其次，”伏曉垂眸，望著地上的水洼，“s大附屬高中已經連續三年沒有出過高考狀元了…”

        “你們覺得，如果我出了什么問題，校長真的不會追究到底嗎？”

        她語落，恰逢一道閃電在空中亮起，三人因此得以清楚地看到伏曉臉上的表情。

        她是認真的！

        三人竟被她此刻的眼神嚇得后退了一步。

        她說的兩句話，都讓他們感到心慌。

        縱然他們有權有勢，但人命官司是絕對不能招惹到一點。

        而羅校長…

        誰不知道羅校長背后有整個羅家撐腰…

        他們的反應毫不意外，伏曉沒意思地“嘖”了聲，在他們的注視下，離開了。

        待她走遠，張少旁邊那男生腿也軟了，低聲喃喃：“伏曉她以前…不這樣啊…”

        ———

        距離高考僅剩最后五天。

        整個高三年級仿佛繃緊的弦，每個人都忙著做市面上流通的各類押題卷，哪怕是臨時抱佛腳。

        這種緊張的氣氛是會傳染的，因此伏曉也難得清閑了幾天。

        本該又是機械且枯燥的一天，哪知道下午一點時，學校的廣播忽然響起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緊接著，羅校長激勵而和藹的聲音響起，“同學們下午好，今天我校十分榮幸地邀請到了h大優秀學生代表沈清許來做演講，高一高二的班主任請安排學生至報告廳有序進場。”

        “重復，今天我校…”

        這樣的演講每年沒有十場也有八場，全是國內外著名高校的畢業生等等，對于馬上要高考的學生來講，實在是沒有什么吸引力。

        畢竟，聽半個小時的雞湯，還不如多刷幾道題。

        伏曉大概是所有人中，反應最大的一個。

        畢竟，剛聽到“沈清許”這三個字時，她甚至在卷子上劃上了一道痕跡。

        哦，還劃破了。

        伏曉看著那黑點戳下去的小洞，心中笑罵著將卷子攥成了廢紙。

        然而一下課，她還是溜去了報告廳。

        演講結束的比她想象的要快，她還沒到，就遇到好幾個剛剛離場的學妹。

        討論的除了向往h大外，無外乎是今天演講的嘉賓好帥，聲音好好聽好溫柔。

        伏曉忽然就有些生氣，干脆就要掉頭回去。

        “沈學長，我能咨詢你一些關于學習的問題嗎？”

        “學長，我有些偏科，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

        伏曉頓住。

        只見幾步遠的對面——

        一群青春靚麗的女學生團團圍繞著一個人，她們臉上洋溢著單純害羞的笑容。

        而她們中間，是一個在女生中高的突兀的男生。

        少年穿著白色連帽衫，黑色休閑褲扎在腳踝，腳上是一雙清爽的運動鞋。

        被這么多人圍住又七嘴八舌地問問題，他臉上卻沒有任何不耐煩，反而自始至終禮貌地微笑著。

        伏曉就看了一眼。

        她轉身欲離開，卻不想原本在她身后的學妹們看到學長出來，竟然全都一股腦地涌了上來。

        她被迫著往前邁了幾步，熙熙攘攘間，竟被不小心絆了一下。

        那力道很小。

        伏曉原本可以穩住，畢竟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被鍛煉著穿高跟鞋。

        可面前的白色衣角一閃而過，伏曉眸光一閃，放任了失重感。

        在學妹們驚訝的吸氣聲中——

        她人被穩穩地扶住。

        少年略帶繭的手掌滑過她纖細的手臂，依稀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雪松味。

        兩人此時已經離的很近。

        伏曉抬眸，正對上沈清許溫潤的眉眼。

        這時她才得以看清，他留著一頭黑色短發，眼皮單薄卻勾人，黑色眼眸中帶著細碎的光。

        休閑服遮擋住他的力量感，她卻在他的手掌中感覺到絲絲縷縷。

        這個人，本該是她的未婚夫。

        未來的丈夫。

        可現下，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他對她完全陌生，露出和對她人別無二致的笑容，溫和卻疏離，“同學，你沒事吧？”

        伏曉沒說話，只是煩躁地皺了下眉。

        沈清許確定她站穩后，松開了手，對于她的反應并未放在心上。

        這個小插曲也絲毫不影響周圍女生的熱情，她們再度打算嘰嘰喳喳地圍上來。

        沈清許輕聲勸導了幾句，終于讓她們散去。

        即使如此，他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只當完成了一個任務，打算離去。

        “沈清許。”

        伏曉驀地喊住他。

        沈清許微怔，大概是沒想到會被直接喊全名。

        他回頭。

        伏曉走近了一步。

        她雙手自然下垂，身高堪堪到他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謝謝。”

        說完，她轉身就走。

        沈清許眨眼，感覺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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