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陶爾梨的話一說，周奇也不想再掩飾，收回笑意冷言冷語：“哼，做賊心虛唄，做了那樣的事情，你還敢說出念在同事的份上這種話，是怕我們現在揭穿你毀了你現在的事業吧。”

        趙怡喜也附和道：“以前還覺得你是個敢作敢當的人，原來不過是在隱藏自己的小人之心。”

        無論別人怎么冷嘲熱諷也就罷了，只是想起以前一起工作的時光，陶爾梨還感慨過周奇和趙怡喜對她來說是很好的團隊搭檔，而如今被他們這么貶低，心里不是氣憤，而是隱約有些難過。

        陶爾梨咬著唇角，面無表情地撇開臉，不想再糾纏下去，手中的文件她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對梁云楓揚了揚下巴：“我們走吧。”

        看著她起身要離開，周奇又是一聲冷笑：“怎么？聽不得別人說實話了唄。”

        陶爾梨卻如同聽不見一般，徑直往門口走去。

        梁云楓跟上她的腳步，待走到并肩之時，很不經意地偏過頭看她的側臉。

        她面色淡淡，嘴唇閉合得很緊，抿著的唇線微微發白。

        “如果他們說的不是事實，你為什么不解釋清楚。”走遠后，梁云楓才問道。

        “解釋也沒用，他們只會相信大多數人都相信的事情，不會相信我一面之詞的。”

        “不試試，又怎會知道他們相不相信呢？”

        陶爾梨沉默了一陣，兩人走到電梯前等待時，她才回過身：“解釋了，相信了，然后呢？上演一段不懼強權，奮力抵抗，誓死維護正義的戲碼？”說完后她才意識到梁云楓還未完全了解事情的經過，于是話鋒一轉：“我向他們解釋過了，那時候確實找不到任何對我有利的證據，他們不相信也是必然的。”

        “那以后就想這樣子充當個小白給人家當著面罵呀？”梁云楓嘴上說說，其實他也明白，陶爾梨未必沒有嘗試過反駁，只是結果并不如人意。

        身后電梯傳來叮咚一聲，陶爾梨一邊后退一邊說：“嘴長人家身上，別人要怎么說，我能怎么辦……”

        梁云楓抬手：“小心！”

        驀地一個轉身，她的肩膀擦過什么東西，腳步已經收不回來，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在她即刻拉開與那人的距離時，才發現腰被來人輕輕攬住，好似在預防她摔倒。

        陶爾梨抬頭，撞進一雙眼眸中，而這雙眼眸屬于盛正。

        梁云楓看著電梯里浩浩蕩蕩出來的一支隊伍，無奈地輕拍著額頭。

        想躲反而偏偏撞見，真是無巧不成書。

        “陶爾梨？”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轉眼看去。

        開口的人正是一臉驚愕的馮崆，他的身后站著好幾個人，除了秦丹丹幾人和幾個穿著獵鷹logo的t恤明顯屬于獵鷹工作室的人之外，還有一個西裝革履頭發油亮的家伙。

        這人陶爾梨非常熟悉，甚至厭惡至極。

        張建，曾經是她的部門領頭人，她的上司，人看著面相就是個會精打細算的人物，他也不辜負這外表帶來的直觀感受，不僅精打細算，愛慕虛榮逞強好勝的性子可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喲，這看著挺眼熟，”張建看著她，再看看盛正毫不避諱攙扶著她的手，嘴風立刻變了：“盛先生你也認識她？這可不好吧，像我們這種行業的還是少接觸這些有前科的人為妙。”

        話音剛落，趙怡喜和周奇也走到此處，所有人碰了個整整齊齊。

        聽完張建的話，盛正放開了手，并拉開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張建看見盛正的動作，正要仰頭大笑，卻見他轉身面向著自己。

        “還沒正式介紹過，她是我們團隊的主干，”說著，盛正將陶爾梨請到跟前：“來，陶經理，他們就是云捷里的設計師們。”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盛正說到“設計師”時，手指示的方向卻是越過張建和馮崆對著烈鷹團隊的。

        聽到盛正稱呼她為“陶經理，”張建的表情轉了個回型彎，心態明顯有些崩塌，表情笑著卻比哭還難看。

        “陶經理……”馮崆還在摸索著這個稱呼的實質意義，眼睛忽的一亮：“你在雷暨做設計是不是？”

        秦丹丹在后面插嘴一句：“她只是個管人事的，怎么可能是設計師？”

        聽到這話，馮崆幡然醒悟，眼神灼灼地看著陶爾梨，還帶著一絲震驚與不解。

        陶爾梨沒有回應馮崆，只是打量了他幾眼，有些不明白他這熱乎的語氣。

        張建在微妙氣氛里回過神來，煞有介事地喊了盛正一聲，示意借一步說話。

        陶爾梨一眼看穿了張建的心思，瞥了盛正一眼，也不準備阻攔著，反正身正影不斜，就算張建想污蔑她些什么，也早已在多年前完全徹底地污蔑過一次了，她也不會再意外這樣的人能重新杜撰些什么罪名安置在她身上。

        能攔住這一次，也防不過背后暗傷。

        盛正微笑道：“張總監，這里站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話是不能在這說的呢？”

        “這……”張建狐疑地看著陶爾梨，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不是我多心，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敞開說話了。”

        “雖然今天云捷里和雷暨合作不成，但既然相識了那便都是朋友，本來項目的合作方有擬定是我們團隊的時候我們自然很是感謝，然而團隊未正式確定下來時告知我們合作不幸取消的消息，我們也都欣然接受。現在讓我知道了你們團隊中有一個與云捷里曾有過紛爭的人在，那我自然想知道這合作取消的事是不是有她的主意。”張建指著陶爾梨說道。

        明里暗里，都在指認這次取消合作的事是她搞的鬼。

        果不其然，除卻周奇和趙怡喜之外，其他人在結合張建剛剛的那句“有前科”的話，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張建口中那個攪和的人。

        陶爾梨突然就被十幾雙眼睛盯住。

        梁云楓率先站出來替陶爾梨說話：“你這話就錯了，我們決策時，陶經理她也是贊成合作的那一方。”

        “怎么可能？”張建像是聽到笑話一般，堅信自己心中的想法：“作為設計師，最痛恨的就是自己的作品不被看好，當初她實力不怎樣，我評判過她的作品，她這種心高氣傲的人怎么可能不會恨我，況且后來她也確實為了此事要與我打官司，可最終結果呢？”

        說起這事，陶爾梨心一涼，抬眼看張建，眼神出奇的冷。

        張建說的沒錯，當初一幕幕畫面浮現，記起來的都是他痛斥她的失敗，批判她作品的畫面了。

        “陶經理”姜小朝不敢置信道：“你以前是云捷里的設計師？”

        與姜小朝一樣驚訝的，還有秦丹丹。

        秦丹丹問張建：“打官司？這是怎么回事？”

        “這女人不知感恩，空口白話說別人抄襲她的作品，控訴我一些根本就沒有的罪名。”張建哼了一聲，橫著嘴道：“鬧出這么大的案子，給我們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損失，要不是那時候靠著男人的關系打壓我們最終私下協商和解，最終法院的判定說不定……”

        “建哥，別說了。”馮崆攔住了張建。

        “難道我說錯了嗎……”張建掙脫了馮崆，“她做過那樣的事情，然后今天告知我們合作取消了，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還怎么能讓我相信不是她在背后搞小動作想搞垮我？”

        “如果是這個問題，你盡管放心，合作這件事從頭到尾是我的主意，不關其他人的事，”盛正拿出名片：“如果有任何問題，隨時可以坐下來平心靜氣找我談，而不是在這公眾場合上。反正我們還會在鷺濱待一個多月，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好好解決。”

        “好好解決”這四個字似乎被刻意加工過，念出來聲調依舊，卻聽出了重點強調的感覺。

        “……”張建支吾了一陣，在瞥見秦丹丹等人面色凝重陰沉，至少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才退一步撂下尾聲：“我相信盛先生的判斷能力。今不適合在這說太多題外話，不管怎么樣，合作取消這事我們感到很可惜，不過希望你們的項目能夠圓滿完成。”

        盛正回以禮貌性地嘴角一抬：“一定。”

        盛正與張建握手，做最后道別。

        “還有，”張建瞟了陶爾梨一眼：“防人之心不可無。”

        剛說完，張建發覺手上的力氣重了不少，驚訝著抬頭，只看見盛正的笑眼中透著一種威懾的寒光。

        盛正：“一定。”

        ……

        一行人上了車，車窗降下，馮崆看了眼站在路邊上的陶爾梨，她似乎有所感應地回看過來，他剛要招手道別，她就已經將目光移開了。

        馮崆的手在半空頓住。

        車子駛遠后。

        周奇拿起手機：“早知道會碰到她，我就不來了，還不如在家里打游戲。”

        “我倒覺得能看見她挺好的。”在觸及周奇投來不解的目光時，趙怡喜才解釋道：“這樣才好，能提醒我做人要遵守最基本的道德底線。”

        馮崆看了兩人一眼，想說些什么，最后想了想還是作罷了，這一套猶疑的動作全數被張建看在眼里。

        張建拍了拍馮崆的肩：“那女人出現在我們面前，絕對不會安什么好心，你注意一點，盡量不要跟她有碰面的機會。”

        趙怡喜：“為什么要馮崆躲著她，她自己做出對不起馮崆的事，不應該是她感到羞恥趁早躲著我們才對嘛。”

        “怡喜，不要這么說……”馮崆感受到肩膀那只壓住的手力度加重了，收回了要說出來的話，斂起情緒。

        “反正按我說的做。”張建制止了所有的聲音，默了一會兒，抽出根煙，還沒點燃前對馮崆說道：“明天我會讓人把‘越喜’酒店的擬定策劃拿給你，里面有商標和品牌形象的草稿，你改動修整一下，后天我們就去拿下這個項目。”

        “……”

        馮崆兩只手肘撐在膝蓋上，垂著臉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像只是安靜地聽著吩咐，在張建以為他默認下來后點燃了煙，他才轉頭望出窗外。

        流動的風景，還有從窗外吹進來的風。

        夏天的熱度上升，風帶著一股燥熱，車里的空凋使氣溫降下，待在車里會涼快很多。

        不知為何，馮崆卻覺得，車外的溫度才叫溫度。

        在車外行走的人，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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