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的時候程凝就站在自己后面，她先是被程凝三番五次的從后往前推，差點被絆的四仰八叉。

        她還踩掉她的鞋子，如果只是一次，她就當程凝不是故意的，忍忍也就算了，好幾次這樣，左與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忍一下就過去了。

        這些幼稚又蠻橫的小把戲還不至于讓她大發雷霆。

        別的不敢說，她最大的優勢就是非常能忍。

        而且現在左與的心思一直在后面臉色不太好的曲盈盈身上，哪管的了這些。

        跑了兩圈，左與就幾秒沒看曲盈盈，果不其然，曲盈盈腿一軟，往前一倒，嚇的周圍的同學猶如一片被打散的群鳥，驚呼著四處亂飛。

        左與聽到聲音立馬跑到后面，把曲盈盈背到自己身上剛轉身，這時教練也走過來了。

        盡管天不熱，左與跑的額頭和后背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她的臉頰紅彤彤的，再加上剛跑完步現在還背個人，她已經變得氣喘吁吁了。

        看到教練她立馬，道：“教練我去帶她醫務室”

        教練臉色也著急，趕忙揮手：“去吧去吧”

        醫務室在西門那邊，操場靠近東門，這么說，她想背她過去，需要橫跨半個校園。

        左與加快腳步，幸好里面穿了長袖，走了一會兒，她把曲盈盈放在長凳上，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頭上，然后背起來繼續往前跑，快走到西門的時候，她的背已經被汗浸濕大半，腳步也沉的幾乎走不動了。

        背后的曲盈盈貌似動了動，左與試圖喊她，“盈盈，難受嗎？快到了，你忍會兒啊”

        直往西門的這條馬路兩邊種滿了大片的銀杏樹，夏天的時候一片綠油油的，陽光透過它的縫隙里，照在地面上，斑駁陸離，一切都看起來朝氣蓬勃。

        如果是秋天的時候，像現在的九月份，這一塊已經變得金黃一片，這時候不僅有陽光，風，雨，還有金燦的葉子滿天飛，特別好看。曲盈盈就在這樣的下午，給秋天的銀杏道，賦予了一個新的風景。

        秋天里的左與。

        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感受到自己的眼前黑蒙蒙的，有什么東西擋住了視線，記憶斷斷續續涌現進來，她一下發現，她正在被左與背著走。

        曲盈盈躺在上面感受到左與的背，瘦的肋骨都清晰分明。

        她的背濕漉漉的，黏在身上。

        曲盈盈皺了眉頭，有些不知所措：“左與，放我下來吧”

        左與聽到她的聲音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堅持道：“快到了。”

        她擦了一下左與額頭上的汗，過了幾秒，隱約有點哽咽的前奏：“對不起。”

        這時候左與已經到了醫務室，她把曲盈盈放到床上，叫好醫生，然后坐在她旁邊，笑道：“我還要感謝你呢，要不是帶你過來，我還得跑步，多累啊，還不如跟你在這乘涼呢”

        醫務室人不多，零零散散有好幾個女同學在躺著，醫生過來問“以前做過什么手術沒有”

        曲盈盈：“有，”她的語氣停頓幾秒，然后看著白色的床單，道“腎移植過。”

        左與愣了愣，一瞬間臉色有些發白。

        醫生：“還有別的病嗎？低血糖之類的”

        “有。”

        醫生：“你這孩子，那你還敢參加軍訓。”

        曲盈盈低著頭沒說話。

        醫生給她注射好葡萄糖，出去之前左與問道：“醫生，能不能給她開個證明，不然教練不讓休息。”

        左與跟醫生去辦公室拿到證明回來之后看到曲盈盈躺在床上發呆。

        左與坐在她旁邊道：“怎么了？”

        曲盈盈回過神，看著左與靜默了幾秒，突然道：“左與，你以前做過手術嗎？”

        好久沒有想起，如果今天不被人提起來，左與其實早就不記得自己還經歷過一場手術。

        莫名地，她跟任何人都不想提起那段過去。

        “沒有。”

        曲盈盈愣了愣，繼而垂下眼睫，說“這樣啊”

        不知道是不是左與的錯覺，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身上也沒有了以往的朝氣，就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眼神空洞，似乎也不太想開口說話。

        左與被她身上突如其來的莫名情緒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她本來也不是個擅長調節氣氛的人，于是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她想讓曲盈盈開心些，如果問她發生了什么事，說不定會不小心說到她的痛楚，所以她絞盡腦汁才想到自己之前在酒吧的經歷，和曲盈盈道：“我之前在酒吧打兼職”

        話一說出，曲盈盈的視線便落在她身上。

        “你還會做兼職啊？”曲盈盈很驚訝。

        左與看她的眼睛終于有了神，于是笑道：“當然，我是要打工賺零花錢的。”

        這倒是真的，平時琴菊基本不怎么給她零用錢。

        曲盈盈更驚訝，但是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著聽她繼續講。

        左與：“里面有個看起來特別壞的人，叫沈景，”

        話剛開頭，曲盈盈又啊了一聲道：“我認識他！”

        左與：“嗯？”

        “他爸媽特別有先見之明！給那家伙取了那樣的好名字！”

        突然扯道他爸媽和名字，左與依然對曲盈盈的話表示不解。

        曲盈盈咻一下坐起來，跟個詐尸一樣，嚇的左與一臉震驚。

        曲盈盈一臉高深莫測：“沈景，神經啊！”

        左與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笑的直捶床。

        曲盈盈，你怎么這么逗啊，搞的她都忘了之前要說什么了。

        左與順著她的話道：“你怎么認識的？”

        “一個小區的，就是個混子一個”

        “你不知道吧，他喜歡殷可可。”

        左與又一愣，道：“任英也喜歡殷可可吧？”

        曲盈盈想了想：“沒有吧，任英把她當妹妹。”

        曲盈盈又把話題拉過來，一臉好奇：“然后呢，酒吧的后續”

        左與想了想，說：“忘了。”

        “”

        她在酒吧工作的一個月來，經常在三號房遇到沈景。

        一想到他的做派，所以倒也認同曲盈盈罵他的那句話。

        就是混子一個，跟殷一一個樣。

        說到殷一，她又想到剛剛自己在背著曲盈盈走之前，殷一的那個眼神，似乎在怪她多管閑事，眼神涼颼颼的。

        過了一會，醫生過來說，教練讓醫務室沒生病的人過去繼續訓練。

        左與只能先回去了。

        ——

        她出來的時候天色比剛剛更黑，烏云壓的很低，貌似很快就要下雨了。

        她開了個共享單車，到操場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跑完圈了。

        一群人坐在樹底下坐著聊天，玩兒手機，干什么的都有。

        等過會兒大家再站十分鐘軍姿，今天的軍訓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剛剛女生七圈慢跑，男生自配速度跑十圈。

        所以以示公平，教練告訴她，她也需要補跑，因為剛剛走之前已經跑完兩圈了，所以左與還要跑五圈。

        她走到跑道前，突然天上轟隆一聲，打了接連幾聲巨大的雷。

        任英坐在地上，擰著一瓶水咕嚕咕嚕喝完，然后瞇著眼睛看著左與的方向道：“我去，不是吧，還讓她跑啊”

        殷一也盤腿坐在地上，聽到任英的話，

        他舉著手上的飲料緩緩的喝了一口水，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睫，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任英知道他平時不會討論這種事，也沒在意，倒是旁邊的程凝理所當然道：“她剛沒跑，所以需要補跑啊，不然老有人請假去醫務室逃避軍訓怎么辦”

        她說的不無道理。

        這邊左與已經跑了一圈半，她的速度不快不慢，臉上看起來也沒什么表情。

        天上開始密密麻麻的下了雨點。

        教練讓同學們都起來站隊，操場一下哀嘆一片，大家紛紛不滿道，下雨了還不結束啊。

        殷一徑直走在教練身邊，不知道說了什么，等他歸隊的時候，教練去左與旁邊說：“左與是吧，快歸隊吧，要解散了。”

        左與停下來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讓她不跑了，自從到江城后她就沒再跑過了，現在突然一下讓她在很累的情況下跑完，她的身體屬實會有些吃不消。

        大家已經歸隊整齊，教練在前面喊道：“左與，你到后面站著”

        后面？

        她轉身走過去，看到后面的殷一，嘴角有些抽搐。

        左與摁著岔氣的地方直視前方走到他旁邊站著。

        兩個人肩并肩站在后面，雨點越來越大，教練還在說，突然她聽到旁邊的人低低的聲音透過沙沙的雨聲傳過來，帶著一絲嘲笑：“這么快就氣喘吁吁了？”

        估計是站了一天加上下雨的緣故，他的身上那股木質香淡了不少，這會交雜著雨點清潤干凈的香味，

        左與的感官一點點被這個特別的味道沁滿，她眨了眨被雨點沾濕的睫毛，回答的依舊無趣又敷衍：“是的。”

        殷一：“”

        殷一頓時覺得胸悶氣短，早知道讓她多跑跑了。

        教練的嘴一閉一合，左與聽不清他說的什么，直到看到大家都開始紛紛解散，她才嘆了口氣往醫務室方向走。

        殷一看著越下越大的雨砸在她單薄的身上，胡亂擦了擦被打濕的臉，在雨里待了幾秒然后轉身往早上停車的方向走。

        任英在后面喊他：”喂，你上哪去！”

        殷一：“帶可可先回家。”

        ——

        雨下的猝不及防，左與早上沒帶雨傘，琴菊肯定也不在家。

        她看著猶如從天上直接整盆倒下的雨水，帶著被打濕的沉重軍帽，狼狽的往醫務室方向跑。

        曲盈盈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看到左與滿身濕漉漉，差點又要哭鼻子，她跑上去給她撐傘，兩個人走進室內，左與：“你家人會過來接你吧”

        下一秒醫務室面前停了一輛車，車上下來一個中年叔叔，撐著一把傘朝著曲盈盈走過來滿臉擔憂道：“盈盈，快上車吧，爸爸媽媽都在等你。”

        曲盈盈拉著左與就往車上走，左與卻停下來跟她說：“你快回去吧，我們不順路，我媽會來接我的”

        曲盈盈聽她這么說半信半疑道：“真的嗎？”

        “是，你快走吧，別又感冒了。”

        “那我跟你等阿姨過來吧”

        左與安慰道：“我媽都快到了，快走，你身體再出什么事，我會不好受的，你希望我這樣嗎？”

        曲盈盈一愣，她看著左與似乎要說點什么，但是最后聽到司機的催促，

        嘴一撇，只好道：“那你回家喝點暖身的，洗個澡再睡一覺。”

        送走曲盈盈，左與已經精疲力盡了。

        她用腳勾了一下，醫務室門口的一張凳子，然后放在門口上坐了一會，醫生過來似乎是認出她了，

        道：“你朋友走了，你不回家嗎？”

        左與笑了笑，站起來抱歉道“你們下班嗎？下班的話我馬上走。”

        醫生看著女孩漂亮的臉，解釋道“不是，我是怕你坐在風口上會受涼”

        左與啊了一聲，說“謝謝，應該沒事，我坐一會就走。”

        雨比剛剛稍微小了一點點，但下的還是挺大。

        左與重新坐下來看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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