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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頓悟開竅


天涯任務啟動后,萬山諸國便徹底失去烏赤金的蹤跡,沒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沒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即便是福利生與六合,也對他的一舉一動毫無所悉。

        對于烏赤金的無端消失,赤煙七子從來都不敢有任何大意,他們知道這是烏赤金一手將局面翻轉過來的手段,讓自己由明處走向暗處,只是他們還無從得知烏赤金是否已走到他們的身后。

        另外,放棄國主之位的福利生雖然看似孤立無援,但他一直以來都是成竹在胸,除了烏赤金能給他這種信心外,年永雋想不出這底氣還能從何而來,盡管年永雋已在東牙國內外布下天羅地網,卻始終遍尋不著烏赤金的身影,他不相信烏赤金能與福利生斷得了聯系,更不可能對清風書齋里的女兒置之不理。

        只要水映月仍在東牙國,烏赤金就不會在東牙國絕跡,烏赤金此刻步步險棋,他不會將水映月帶在身邊涉險,年永雋要做的只是持續等待,他相信烏赤金總有疏忽的那天。

        年永雋的算盤當然瞞不了烏赤金,烏赤金知道在這場曠日費時的戰爭里,東牙國最大的籌碼便是那兩個不世出的孩子,盡管每次潛回東牙國都是驚險萬狀,姑且撇開水映月是親骨肉的這個原因,即便是為了東牙山或是萬山諸國的未來,這兩孩子都值得他這么做。

        而烏赤金之所以能無聲無息且安全無虞的進出東牙國,靠的就是他那與眾不同的“貓道”。烏赤金進出東牙國走的從來都不是無止墻,而是透過百壽國布下的結界,一路透過復雜繁瑣的連環布置,輾轉來到疏禮閣的廢棄倉庫。

        這一路上數十個封印結界,任何一點錯誤,便會被丟回百壽國重新來過,這就是烏赤金的獨門“貓道”,是他與六合國主少年時期一起玩耍時就布下的秘道,這也是烏赤金與六合國主共同的秘密。

        此刻的烏赤金再次透過這條“貓道”重回東牙國。距離烏赤金與水映月、洛小園的三年之約已經不到一個月,這三年,烏赤金不過回來六次,每次只能停留短短一、兩天便匆匆離去,烏赤金在洛小園的學習過程中幾乎沒有發揮任何功能,頂多每隔一段時間回來摸摸頭、打打氣,有些時候甚至連摸頭打氣都做不到。

        盡管如此,烏赤金在洛小園的學習歷程中,還是扮演著一個最終極的角色,那就是期末的主考官。就算多數時間都不見烏赤金的身影,但是他那張臉卻不時浮現在水映月與洛小園的腦海里,畢竟他所帶來的壓力無時無刻不圍繞在洛小園與水映月身邊。

        此刻提心吊膽的不是只有洛小園,還有一向自負又從不認輸的水映月,再加上一旁跟著莫名緊張的靈蛇,唯獨每天只管做飯、吃飯的龍伯、龍婆一派輕松。

        水映月對父親會如何考驗洛小園知之甚詳,水映月遺傳自烏赤金的絕頂聰明,烏赤金早已為了對付水映月而使出渾身解數,因此烏赤金的各種招數早在水映月的指掌之中。

        為此,這段時間水映月沒少跟洛小園反復演練,就連靈蛇也不得不經常扮演烏赤金的角色,協助洛小園如何應付烏赤金的各種刁難。

        這天,水映月為洛小園布置了一整天的功課,她一如以往的任性要求,不完成就不能吃飯,這一招雖然水映月在過去三年屢試不倦,卻鮮有見效之時,今日故技重施,不過是按表操課,對洛小園稍加壓力而已,心中對此倒是沒有特殊的期待。

        為了應付這一天的功課,洛小園特地起了個大早,先是以輕功在清風書齋周遭遛噠了幾圈,直到微微出汗,算是先熱身活血一番,接著便纏著龍伯跟他下一盤五獸棋,就當做是醒腦活思。

        經過這三年的淬煉,洛小園對五獸棋的掌握是愈發全面,若不給予靈蛇與龍伯必要的讓子和讓步,他們之間的棋局根本對奕不起來,今天當然也是照慣例讓了龍伯三子三步。

        龍伯望著毫無希望的棋局對洛小園說道:“從下回起,你得再多讓我一子或兩步了,否則這棋是沒法下了。”

        洛小園撓了撓頭說道:“還有活路,別輕易放棄。”

        洛小園與靈蛇、龍伯的對奕向來留有余地,一來是洛小園的個性使然,趕盡殺絕向來不是他的作風,二來是彼此棋力落差過大,透過不露痕跡的給對方留條活路,其實也是門技術活,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由此也可增加點對奕的樂趣與難度。

        雖說如此,龍伯還是意興闌珊的說道:“就算還有路可走,我也下不去了,尤其是最近,這根本不是在對奕,更像是在逃命,真沒意思。”

        洛小園不以為然的說道:“這太沒勁了,龍伯,你得力拼到底呀,還有路的,你再仔細看看。”

        龍伯不想掃了他的興,勉為其難的在棋盤前裝模做樣了一會兒,說道:“真的沒轍了,就算還有招,整盤棋都是你的優勢,頂多是茍延殘喘罷了。”

        “要不,我們重新再下一盤,我可以再多讓你一步,你先下!”洛小園苦苦的哀求,面對水映月布置的一整天功課,洛小園確實需要點調劑緩沖。

        “你還是找靈蛇師父下棋吧,他有耐性的多,跟你下棋,他不管輸得再慘,也總是笑嘻嘻的。”龍伯也是苦苦的哀求。

        洛小園嘀咕著說道:“唉,我要是也能被逼到這等絕境,那該有多好,能將死棋盤活,那才是真的有勁。”

        這話洛小園雖是說得情真意切,但聽在龍伯耳里卻盡是幸災樂禍,他知道洛小園不是落井下石的孩子,但下輸了棋總是心情不能舒坦,任何話聽了都覺得刺耳,因此沒好氣的說道:“要不,你把棋盤倒過來,咱們倆交換下,你就知道被逼到絕境的滋味是什么了。”

        洛小園對龍伯這個主意頗感興趣,下五獸棋下到絕境的地步,這滋味他倒真沒嘗過,因此毫不遲疑的便將棋盤倒置過來,認真的盤算著龍伯所下的一手爛棋。

        就這么一看,卻讓洛小園看見了一個前所未見的新天地。他發現剛剛在自己手中滴水不漏的布局,那個讓龍伯拋子棄戰的布局,也就是連自己都認為是九死一生的布局,此刻不過是換個位置來看,竟然變得疏漏百出。

        為什么換個角度,原來的滴水不漏就成了疏漏百出呢洛小園興奮的展開思考,原來他對自己每步棋的起心動念都了如指掌,因此接下來該如何取舍,如何決斷,同樣也能未卜先知。

        這盤棋足足下了平常的三倍時間,洛小園從一開始的讓子讓步,到中間的立場互換,再到最后的反敗為勝,洛小園好似從中抓住了些什么竅門,卻又不確定到底抓住了些什么。

        他發現,從龍伯的位置看自己,因為自己對自己的棋路思維知之甚詳,不論自己占有多大優勢,都能瞬間掌握自己的弱點;但是自己的每個落子都是深思熟律的布局,自己早已思索過任何可能的疏漏,怎么換個角度便能發現弱點呢

        洛小園又換了一個角度思考,如果一開始便是兩個洛小園在對奕,那又該是怎么個景象呢兩個對彼此再熟悉不過的對手,一定能一眼看穿每一步棋的用意,如此一來,每落一子都是千斤之重,因為對手能預測到你未來的幾手、甚至數十手,每一招都將引來前仆后繼的算計。

        就在洛小園陷入各種可能的天人交戰中,一張蒲扇當頭拍了下來,洛小園定神一看,一張俏麗脹紅的小臉正怒氣沖沖的懟著自己,說道:“給你布置了一整天的功課,你居然躲起來下棋!”

        洛小園一時不知如何響應,只不斷地重復著:“我…我…我…”

        “記著,今天的功課只要一項做不完,午餐也別吃,晚餐也別吃。”水映月將作業往洛小園面前一丟,轉頭坐到另一張椅子上,自顧自地讀起書來。

        洛小園慢慢打開眼前的材料,有一搭沒一搭的翻弄著水映月給的題目,腦海里卻滿是剛剛對奕時的各種假想。

        倒不是洛小園無意用功讀書,而是此刻他正在經歷五獸棋帶給他的神奇領悟,這個領悟不只是在五獸棋的對弈上,還包括正在學習研究的作業功課上,他下意識的握起放在一旁的筆,左一筆右一劃的書寫著自己都不甚了解的字句,沒過多久便填滿了幾大張紙。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老虎能知道獵人當下的念頭,獵人就算布下再多的陷阱,老虎也不會上當中計;如果他們交換立場,當獵人洞悉老虎已知道自己的算計,那獵人現在又該怎么做呢

        就在這一連串的如果之間,洛小園又洋洋灑灑的寫滿了幾大張紙,他突然若有所悟的放下手中的筆,對水映月說道:“師姐,我好像弄清楚了一些東西。”

        水映月怔怔的看著洛小園寫滿字的幾大張紙,既驚訝又疑惑的說著:“你這是在做什么”

        洛小園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回應水映月的話,仍是傻傻的喃喃說道:“換個角度,優點就變弱點,再換個角度,弱點會變優點……;換個角度,問題就變答案,再換個角度,答案會變問題……”

        接著洛小園順著水映月的視線向案上幾大張涂鴉看去,突然自己也看著出神的問道:“這是我自己寫的嗎”

        水映月沒緩過神來,訕訕的回道:“大概吧。”

        水映月繼續仔細的看著洛小園寫下的那些字,接著又問:“你這些答案是怎么做出來的我沒有這么教過你。”

        “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出來的,就…就是…,老虎怎么對獵人,

        獵人怎么對老虎,老虎…,一邊想著,就一邊寫出來了。”洛小園顛三倒四

        的回答了水映月的問題。

        “好了,你可以去吃飯了。”水映月下意識的說著。

        “喔。”洛小園同樣是下意識的回答著,正準備起身往飯廳走去時,才想起早上的飯點不是過了嗎現在離正午的飯點還久的很。

        洛小園與水映月的失神是其來有自的。洛小園雖是不經意的翻看水映月布置的功課,心中兀自喃喃念叨著對五獸棋的感想,反而不由自主的將水映月布置的功課給一一做出。

        只是洛小園解題的方式是以五獸棋的對奕邏輯為基礎,將過去三年書中所學及水映月所述重新進行排列組合,最后成為洛小園目前的所思所想。

        水映月的震撼是因為洛小園給予的答案太過于強大,強大到她自覺自己過去給予洛小園的教導不過是涓涓細流,而洛小園此刻的的答案卻如江河大海。

        她感受到洛小園過去之所以對自己的教導難以融會貫通,就像是廣袤大地各自流竄的細流無法匯聚成河,流著流著不是斷頭,就是陷入死循環。

        而現在,一條湍急寬闊的大河在這片大地上出現,所有的細流都紛紛依循它的方向匯入,并且完全改變了過去涓涓細流的面貌。

        水映月似乎開始能明白當年父親曾說過的話,洛小園一直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學習成長,而自己不過是在一旁啟發洛小園而已,雖然驕傲的水映月并不喜歡扮演這樣的角色,但她在看了洛小園所做的答案后,她必須承認現在的洛小園已經到了自己必須仰視的高度。

        水映月接著對洛小園說:“估計你早飯也沒吃,你先去龍婆那兒找點吃的,我再出份題目給你,看看你怎么回應”

        “好的。”洛小園回道。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若非水映月提醒,他自己都忘了早飯還沒吃呢。

        沒等洛小園走出書房,龍婆早已將點心取了過來,她知道洛小園一早便讓水映月拉去做功課,因此幫洛小園準備了些方便隨取隨用的點心在一旁等著。

        洛小園匆匆塞了幾口點心又回到位置上,滿心期待著水映月重新給他一份功課,他也很想知道為什么自己突然對水映月的問題都能應付自如,如果有一份新的功課,自己是否還能對答如流呢

        水映月見他這么快就回來,有點不耐煩的說道:“你怎么不多吃一點這么快就回來做什么再出去吃點東西!”

        洛小園順手將龍婆準備的點心都從懷里掏出來,說道:“龍婆幫我們準備的點心,妳也一起吃。”

        水映月只得說道:“那你去幫我泡杯百花茶釀,要滾燙的,快去。”

        水映月得把洛小園遠遠支開,她才能專心的想出幾個難得倒洛小園的問題,或許她還得多翻幾本書,這對水映月來說,何嘗不是一場嚴苛的考驗,總之此刻就是不能讓洛小園待在身邊。

        沒過多久,水映月總算列出幾個自己也頗為滿意的問題,其中多數問題是連自己也不見得有把握的題目,他想知道洛小園是否還能給出讓自己佩服的答案。

        突然,烏赤金的聲音出現在水映月的身后,搖著頭說道:“妳這些問題,是用來刁難爹爹的嗎”

        “爹爹,你回來了。”水映月開心的回過頭去,又接著說道:“才不是用來刁難爹爹的,這是給那個小子的。”

        “小子長小子短的,姑娘家家怎么還是這么沒禮貌”烏赤金貌似斥責著水映月,接著又看了一下水映月出的題目,于心不忍的問道:“這是妳為小園出的題目嗎會不會太難為他了該不會是因為三年之期已到,你開始揠苗助長了吧”

        距離上次烏赤金回清風書齋不過三、四個月,他知道洛小園的程度仍是差強人意,要應付水映月現在所準備的問題,實在是強人所難。

        “我才不會揠苗助長,這道理我懂得。他都笨了那么久,我不也是這么耐著性子陪他過了三年”水映月一邊說著一邊將洛小園稍早作答的圖紙遞給了烏赤金。

        接著說道:“您瞧瞧,這是他今天早上做的功課。今天一早,小園突然就不笨了。”

        烏赤金接過圖紙,仔細的將洛小園的答案梳理了一遍,他一邊訝異著洛小園所寫出來的字字珠璣,一邊反復咀嚼著洛小園答案中所透露出來的脈絡紋理。

        水映月望著父親凝重而專注的神情,接著說道:“您看到了,他的答案根本不是我教的,我想設計些以前沒教過他的題目,看看他會怎么做答。”

        烏赤金笑著對水映月說:“看來,你是跟小園較上勁了。”

        水映月聽了父親這話,低下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說自己跟洛小園較上勁那是不至于,小園跟著自己讀了那么久的書,今天小園能有所成,自己肯定是為他開心的。

        此刻他心里別扭的是洛小園這些答案與自己所教導的差異甚大,更有一大部份是彼此對立矛盾,這代表過去父親對自己的教導,或是經典書籍中所載,可能不見得都是對的。

        水映月在洛小園的答案中,看到各種條理分明的論述攻防,各種脈絡清晰的意涵延伸,那一切都是如此鞭辟入里,如此發聾振聵,就像是書中走出來的教書先生,帶著自己重新走進一個過去從沒發現的世界。

        “爹爹,我們還是等看過小園做完這份新的卷子后,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好嗎”水映月此刻還無法精確的描述自己的心情,但絕不是如父親所說的是在較勁,現在只能先這么回復烏赤金。

        “也是,我也很想看看小園會怎么對這份卷子做答,你精心設計的題目很有辨識度,小園是龍是蟲,一試便知,這也代表過去這些日子里,你也有很大的進步。”烏赤金眼中充滿期待的說著。

        此刻洛小園已經健步如飛的端著剛泡好的百花茶釀跑了進來,看到烏赤金大吃一驚,即忙著將熱茶往桌上一擺,向烏赤金行了個禮,打了聲招呼。

        烏赤金見洛小園手端熱茶還能如此健步如飛,于是夸了他幾句:“小園,你這身輕功真俊,現在輕功練到哪里了”

        洛小園讓烏赤金一陣夸獎,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著:“靈蛇爺爺已經一年多沒教自己輕功了,最近半年練的是掛網刀與擒雷手。”

        “不錯不錯,你進步的非常快,這都練上破網刀與擒雷手了。”烏赤金稱許的說著。

        “不是破網刀,是掛網刀。小園眼下內功的進境,已經不能練破網刀了,破網刀只會破壞他對刀的感覺。”說話的正是靈蛇,他正捋著胡須,慢慢悠悠的走進書房。

        烏赤金見靈蛇走來,先對他行了一禮,接著半開玩笑的說道:“師父您這可偏心得緊,我當您弟子當了四、五十年,到現在也不過練過幾年破網刀,小園不過才三年光景,您就將掛網刀傳給了他。”

        “那沒辦法,誰讓你資質不行。別說是你,你大師兄金靈子那樣萬里挑一的苗子,也是跟了我二十幾年后才開始練的掛網刀。”靈蛇故作無奈的搖著頭說。

        “終究還是師父偏心,小園連破網刀都還沒學,您就教上了掛網刀,這破網、掛網雖只有一字之差,境界可是天差地別。”烏赤金佯作吃醋狀。

        洛小園聽靈蛇與烏赤金這么你一言我一語,一時尷尬的說不出話,只能囁嚅的說著:“其實這半年,靈蛇爺爺沒讓我碰上一次刀,自從我練完牙山十七式以候,就再也沒碰過刀了。”

        烏赤金看了靈蛇一眼,然后笑著對洛小園說道:“原來你這掛網刀是練假的,只能拿來忽悠人。”

        靈蛇笑著說:“掛網刀的本質就是以意念御刀,天下萬物在你意念里都是刀,意念所至,萬物皆可掛于刀下。

        破網刀的本質是以刀法補執刀者氣勢之不足,小園的內功日進千里,未來氣勢足以控御萬般兵器,自然不需以多余的刀法來補其氣勢。

        小園現在需要練習的,是理解天下萬物如何與刀勢合而為一,并且能以氣御之,做到無處無刀,無物非刀的刀意。”

        洛小園羞赧的笑著說:“所以我現在看到任何東西,都覺得就像是把刀,五獸棋子是刀,靴子襪子也是刀,即便是鍋碗瓢盆還是刀。”

        靈蛇接著笑說道:“什么時候小園能將自己都當成一把刀,這掛網刀就算練成了。”

        水映月見大家這會兒都在討論著洛小園的武功,沒人理會自己幫洛小園準備的功課,心里一股怨氣正沒地方發,因此沒好氣的說著:“你們就都幫他練功吧,等你們開心了,再下幾盤棋也行。

        烏赤金見女兒不悅的神情,忙著說道:“怎么會呢小園,你快來作功課吧,小月都做好了卷子,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快來做吧。”

        烏赤金說著說著,便與靈蛇一同退出書房外,讓洛小園能專心的面對水映月重新設計的問題。

        退出書房的靈蛇,見烏赤金雖是一派輕松地開著玩笑,但他能強烈的感受到烏赤金內心的沉重,光是烏赤金這幾年新增的白發與皺紋,就能想象他肩上所承受的壓力。

        “有什么需要師父這邊幫忙的嗎”靈蛇溫暖的問道。

        烏赤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認真的對靈蛇說道:“師父幫我把小月與小園照顧的如此之好,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

        至于山下的事,對方這幾十年來的布局,遠遠超過我們所能想象,幾乎已經將整個萬山諸國的力量,都轉為各種對付東牙山的致命武器,不論是從民到官,還是從農到商,每個角落都能察覺到他們的蹤跡。

        就在我們耽于安逸的這幾十年,他們已經將我們孤立到一個四面楚歌的絕境了。”

        “有這么嚴重”靈蛇問道。

        “或許還有更嚴重的,只是還沒讓我察覺到。”烏赤金搖著頭說。

        “這件事,其他幾個山主多少心里也有數了,有必要的話,你得讓他們更清楚狀況,大家好知道怎么幫忙或應對。”靈蛇說道。

        “我沒想讓山上派人來幫忙。對方布局之深,用心之狠,山上這些單純的師兄弟不會是對手,就算他們來也不過是徒增傷亡。

        更何況東牙山的能量離東牙山愈遠就愈薄弱,他們能幫上忙的地方真的不多,不如將力量留在最有威力的地方,只有他們堅守在東牙山,才能確保東牙山的銅墻鐵壁。”

        烏赤金接著又道:“山上必須養精蓄銳,以逸待勞。我會竭盡心力來消耗對手的能量,即便有天我抵擋不住了,他們也只能精疲力盡的爬上山去。”

        烏赤金心里對此早有最壞的打算,即便東牙山失去對萬山諸國的影響力,即便未來萬山諸國都成為赤煙國的禁臠,只要東牙山不破,再加上隱藏在各地的東牙軍,一來至少可保東牙山安全無虞,二來終有卷土重來之時。

        “東牙國呢這段時間我多半都待在清風書齋,對東牙國的狀況不甚了解,看來也不會太過理想吧”靈蛇問著,他想知道福利生那邊是否能給烏赤金一點幫助,總不能一切都指望烏赤金來張羅。

        “自從天涯任務啟動后,東牙國目前不過是個虛殼,福利生國主與叛徒之間不過是虛有其表的在演戲以應付對方,談不上什么好不好,日常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機鋒對應而已。

        反而是為了落實將我孤立的策略,國主必須持續表現出對我的厭惡與不信任,這讓他很不好受。”烏赤金無奈的說著。

        “難道年永雋他們不會對福利生驟下殺手,或者干脆取而代之”靈蛇擔心地問著。

        “不會,一來國主還有殺手锏,他們不敢輕易對國主動手,更何況師父您是否坐鎮清風書齋一直是他們的心頭之患,什么時候會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誰都說不準;二來目前國主對他們言從計聽,取而代之對他們的實質意義不大,這個時候叛國弒主,反而是給自己找麻煩。”

        “需要我亮個相,讓他們有所畏懼嗎”靈蛇接著問。

        “那倒不需要。眼下他們始終都掌握不住您的行蹤,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嚇阻,更何況孔雀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國主目前至少安全無虞。”烏赤金斬釘截鐵的說著。

        “孔雀夫人這都多少年沒聽說過了,孔雀夫人現在還存在嗎”靈蛇不可置信的問著。

        “幾十年來,孔雀夫人沒有一日松懈過。否則我怎敢將五千東牙軍盡數調了出去,只留國主一人待在這虎狼之窩。”烏赤金信心滿滿的說著。

        孔雀夫人是七百多年前東牙國大間域國主的王后,為了支持當時國主領兵出戰外敵,孔雀夫人親自組織舉國女子成立的自我防衛隊伍。

        戰事結束后,孔雀夫人有感這支女子隊伍的重要性,故而有計劃、有系統的完成以“孔雀夫人”為代號的女子衛隊,在戰時負責城內的秩序維護,在平時則完全隱匿于各自的家庭或生活中。

        “孔雀夫人”的成員有誰,數量有多少,能力如何,怎么進行組織動員,一直都是東牙國的秘密,就連國主本人都不得而知,唯一能肯定的是“孔雀夫人”一定是堅守在東牙國的最后一道防線。

        因為事涉敏感,烏赤金不再就孔雀夫人的話題多做說明,轉而對靈蛇說道:“小園的狀況讓我喜出望外。原本我們還擔心會有其他人知道他的三絕孤命格,不過看他的武功進展如此之快,只要心無雜念,就不用擔心他成為別人用來對付東牙山的兇器。”

        “這我了解。你放心,或許也是源于他的特殊命格,小園天生就是個武學奇才,再過三、五年,就算他還不是天下第一,天底下肯定再也沒人能傷得了他了。”靈蛇自信的說著。

        “這都是師父的功勞,師父出馬果然就是不同凡響。另外,跟師父稟告一下,剛剛我看了小園做的功課,就是小園如何解答小月出的題目,我能確定小園已經開竅了,他現在的程度已遠在小月之上了。”烏赤金忍俊不住的開心說著。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昨天我還聽小月在抱怨他,怎么這一早起來就變了”靈蛇不解的問著。

        “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剛剛看了小園的卷子,很明顯他脫胎換骨了。如果小園真的已經開竅,或許,未來的局面會全然不同。

        師父,你想想,當年我跟小園下過的那盤棋,就憑他那三言兩語的點撥,我立刻就將局面翻轉了過來,雖然現在還是僵持不下,但早已擺脫一路挨打的局勢,反而是此后少了小園的啟發,這幾年竟然沒么什可以突破的地方。”烏赤金期待的說著。

        “也不至于如此。小園下棋那是下著玩的,也得是你,才有真功夫能將他的思路轉為戰場上的博弈,要是換做其他人,連門道在哪都摸不清楚呢。”靈蛇對烏赤金安慰的說著。

        “不,相較于一般的兵書,小園在五獸棋上的經驗更值得玩味。許多兵書都只是推演、想象,他們距離戰場太遠,那些都不真實;就算有,也不過是拿某些著名戰役來做設想,并不適用在其他對手、其他環境等…。

        但小園不一樣,棋盤就是他的戰場,他不斷在不同戰場與不同人磨練自己的經驗與技巧,雖然沒有刀槍劍戟,但應對進退完全和戰場上是一派作風,真要哪天讓他上了戰場,他將會讓人耳目一新的。”

        靈蛇沒想到烏赤金對洛小園竟會有如此高的評價,他知道洛小園是個悟性與天分極高的孩子,他習武的天資的確超乎常人。別人不說,盡管自己從小就已經在武學上展現天賦,但卻遠遠比不上眼前這個孩子,自己甚至一心認為小園就算繼承不了烏赤金的衣缽,但超越自己成為東牙山第一高手是毋庸置疑的,哪知現在連烏赤金對洛小園的期待也已經不下于自己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件好事,靈蛇告訴自己,就算豁出這條老命,他也會幫烏赤金完成這個夢想,讓洛小園成為東牙山的救星。

        水映月此刻突然從書房走出,示意烏赤金進去看看,里頭似乎發生了一些讓水映月匪夷所思的事情。

        烏赤金與靈蛇走進書房,看到洛小園將十數張紙鋪在地上圍繞著自己,并且在十數張紙上東寫幾筆,西畫幾筆,轉眼十數張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文字。

        烏赤金趨前一看,滿地眼花繚亂的線條與文字讓聰明如烏赤金一時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能陪在一旁靜靜的思考。

        洛小園見靈蛇捋著胡須對著自己微笑,自己也笑著對靈蛇說:“靈蛇爺爺,我好想立刻跟你下一盤棋。”

        靈蛇一見紙上滿是線條的痕跡,知道小園此刻正是將水映月的問題當成棋局來演示,其間滿滿的文字正是各種攻伐對陣的思維,他也笑著回應洛小園說道:“等你把題目都做完,爺爺就陪你下一局。”

        洛小園偷偷吐了吐舌頭,暗地用手指了指水映月,小聲的說:“我才不敢,免的又得被罵了。”

        洛小園隨后將散布周身的圖紙一一收起,只留下最后三張折疊整齊,小心翼翼的置于水映月眼前,一副正式交卷的模樣。

        水映月收下后并未直接打開,而是將圖紙交給烏赤金,讓烏赤金親自來審閱。烏赤金將三張圖紙打開,一字一句的仔細翻看著,只見他一會兒皺眉沉思,一會兒舒眉淺笑,然后將圖紙交還給水映月。

        “小月,我現在問小園幾個問題,妳也仔細聽著。”烏赤金接著就對洛小園問道:“小月這邊給你的第二道題是江河水,問你是如何看待江河之水來自天地,而天地不仁,故不利者多時”

        洛小園聽完烏赤金的問題,低著頭沉思多時,一時竟似不知該如何回應。水映月在一旁急著時皺眉,心想:“江河水這篇文章不是說過很多次了,怎么會講不出話呢”

        烏赤金看看洛小園,又看看水映月,笑著對他們說:“小園,你慢慢想,想得周全點再回應;小月,妳別急,小園有自己的想法,給他多點時間。”

        原來烏赤金已經看出洛小園思考復雜的問題時,方式多半是圍著棋盤去進行梳理,所以剛剛在他身邊足足畫了十數張圖紙,而最后則總結成三張圖紙的答案。

        在那十數張圖紙中,洛小園從各種角度去易位攻防,不同的想法在腦海中不斷地經歷擴散收斂與反復周折,最后則終止在不論如何易位都再也找不到更好答案的地方。

        烏赤金知道洛小園對此思維模式才處于剛開竅的階段,每次思考演示都需要較多的時間與過程,慢慢地,這些不斷擴散收斂、反復周折所需的時間會愈來愈短,所需的過程也會愈來愈簡潔,最后更能在彈指間便可完成千絲萬縷的沙盤推演。

        沒過一會兒,洛小園略帶猶豫的說著:“閣主你問的問題,有些地方我抓不住實點,我只能先簡單的說出我現在的想法。

        首先,江河水一文中說江河水源于天地,用于天地。而文中又說,海天一線處,朝日所源起。也就是說,萬千江河同歸大海,大海乃是江河水的最終歸宿,然后再透過海天一線的日出之處重回九霄云上,成為無根之水后,再次化為甘霖普降大地,然后再流入萬千江河,自此周而復始。

        這么說來,江河水本不應該源于天地,而是在天地間不斷周而復始,沒有源頭的問題。今天下的一瓢潑盆大雨,有些落進河里,有些落進土里,有些成為美酒佳釀,有些成為高山冰雪,也許經過三、五個月,或許是三、五年,它們終將會循著江河流向大海,在海天一線處重回天上,最后再次落在我們面前。

        對我們來說,每一滴水出現在我們面前,都是偶然也是必然,這并非天地賦予他們的使命,而是他們在旅途中的隨遇而安……。”

        烏赤金閉上了眼,細細斟酌洛小園此刻所言,彷佛自己也從中獲得了諸多啟發,他接著睜開眼望向水映月,看看她聽完此言后的反應何如。

        水映月此刻也是緊閉雙眼,她細細回想江河水一文中對河海與海天的描述,慢慢地梳理著哪里是洛小園察覺而自己卻忽略的地方。

        她謹慎的說著幾個洛小園沒有解釋的問題:“我有幾個問題。首先,無根之水最后都將流向大海嗎滲到土里的水,可能永遠沒有機會流到大海,如此經年累月后,會不會大海之水終將干涸,從此再無無根之水

        其次,除了無根之水外,也有自地底涌出之水,或井水,或泉水,它們也是來自天上嗎難道不是來自土里山里

        另外,哪里是海天一線處向來只有聽人見過,卻從未聽人去過,這海天一線處又是如何將海與天合而為一呢”

        烏赤金心知這些問題都跟他們的見聞與歷練有關,如果他們去過海上,去過沙漠,去過叢林,見識過久旱饑荒,見識過大雨成澇,見識過良田萬頃,或許他們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烏赤金笑著說:“小月,別急,這些問題都有答案的。小園,你再說說其他的想法。”

        洛小園接著說道:“江河水文中說道,天地不仁,不利者多時。我以為,天地無心,沒有仁與不仁的問題,整個九州大地能滋養多少人,需要多少水,冥冥中自有定數。

        水多了,表示萬物可以更多,自然會滋養出更多的世間萬物;水少了,表示萬物太多,水已經不夠用了,有些萬物在冥冥之中就會消逝于無形。”

        靈蛇此時摸了摸洛小園的頭,心想,這十來歲的孩子,怎能在腦袋里裝下這么多心思,但是他知道這是洛小園的過人之處,也是烏赤金未來對他的期待之處,甚至,東牙山也將仰仗于他。

        烏赤金聞此更是激動,他知道洛小園此刻的想法已遠遠超過江河水所述,姑且不管他的想法是否合理,但他能突破經典的框架約束,更能言之有物的對經典發出質疑挑戰,這是逸才之質啊。

        至此,他相信洛小園已經具備修習天運數術的條件,也許水映月的能力還差了一點,但此刻洛小園的神速進步定能牽引著水映月急起直追,水映月不日也將能獲得相應的進步。

        烏赤金因而開心的對水映月和洛小園說:“就到這里吧。從明天起,我開始教你們天運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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