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臨終托付
看著高懸于城門的火麒麟頭顱,勤王大軍無不悲憤難當,雖然多數士兵談不上對火麒麟有多么愛戴,但眼見己方的主帥受到如此凌辱,不論是士兵或將領,大家都懂得化悲憤為力量的道理,這種精神力量往往要比人數優勢或武器精良更要強大。
反觀王城里的五千禁軍,實際上大多數并無反意,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甚至多數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參與叛變,直到此刻看著高掛城門的國主頭顱,這才驚覺自己原來干了什么,因此或多或少都有點心虛。
再加上眼下敵眾我寡,心知再怎么抵抗也是徒勞無功,雖然禁軍的素質本該更優于其他,但此時戀戰之心早已潰堤,大家只希望這場莫名其妙的戰事趕快結束。
果不其然,這場戰事很快就在眾人目睹推象跪倒在火麒麟尸身旁的這一幕畫下句點。
推象知道只要每多耽擱一刻,城里城外便會多幾條鯤鵬國弟兄自相殘殺的冤魂,他認為父親的項上頭顱已經足以說服富滿墩可能的懷疑,不需另外饒上這些弟兄的性命。
轉眼間,三萬勤王大軍很快的進了王城,迅雷不及掩耳的替換了王城里的禁軍布置,還沒等星月趕來,安老福便已將火麒麟的頭顱與尸身做好處置,并安放于宮里的祖先祠堂,他不能讓星月親眼看到火麒麟最后是被如此對待,以免少不更事的星月因情緒過激而犯下錯誤。
從現在開始,星月的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因為在這座城里,尤其是滿朝文武,多數都是富滿墩的人馬,他必須在徹底掌握實權之前,在很長的歲月里,一直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畢竟只要富滿墩一聲令下,星月仍有可能隨時遭遇滅頂之災。
星月一回到宮里,安老福便與星月密談,他必須讓星月知道此刻的處境以及未來將面對的重重難關,在這個階段,星月一點犯錯的本錢都沒有。
安老福請星月坐上國主之位,而自己則恭敬的站在下首,以君臣之禮對星月進行奏報。
“不管什么時候舉辦法誕,從現在開始,您都必須知道您已經是鯤鵬國的國主,不再是以前凡事還有個父王可依賴的少主。
您更必須牢記眼前鯤鵬國上上下下的安危都系于國主一身,這個上上下下,包括國主、所有的兄長以及參與叛變的文武百官。”安老福一開口便直截了當的說出這個原則。
而這個原則,卻像是一大霹靂直擊星月的腦門。安老侯爺此刻竟然要自己必須護衛那些弒父造反的哥哥們,還有那些為虎作倀的文武百官,安老侯爺肯定是沒親眼目睹當時他們逼宮火麒麟的那副嘴臉。
盡管火麒麟與自己的祖輩有著各種恩怨,但他早在數十年前便已幡然悔悟,過去這十幾年更是對自己各種補償贖罪,對星月來說,他對火麒麟并沒有想象中的深仇大恨。
未來是否要為火麒麟報仇姑且不說,卻也斷無可能反過來去保護殺害火麒麟的兇手,更何況各位哥哥們將來的目標是除掉自己,終有一日,他們仍會找到機會對自己下手。
安老侯爺知道星月、富滿墩、國主、眾王子間的利益糾葛有多復雜,這些一時半刻也無法分說清楚,只能先將剛剛國主與大王子間的一番對話,巨細靡遺的說與星月知曉。
星月一字一句的仔細聽完,不可思議的呆立良久。好不容易將混亂的思緒撫平,他開口問著安老福:“這么說,大王子并不是為了反國主或反我而造反?”
“是的,大王子是為了自保,既保自己,也保眾王子和所有王族的成員。國主應該還記得當年七色國王室一夕遭滅的那件事,那就是富滿墩的手筆,對他來說,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讓白色家族的慘劇在鯤鵬國重演。”安老福無奈的說著。
“你現在是想告訴我,眼下鯤鵬國自上到下已被富滿墩完全把控,而我這個國主對他更是毫無招架之力,不但如此,我還得反過來想辦法保護富滿墩在鯤鵬國布下的所有爪牙?”星月不解的問著。
“首先,鯤鵬國可不是自上到下都被富滿墩把控,最重要的一個人,也就是國主您自己,目前就不在他的把控之下,這也是當年老國主遠矚的地方。”安老福回應著。
“安老侯爺,您這是跟我說笑嗎?諾大的鯤鵬國,就我一個不受富滿墩控制有什么用?也就是因為如此,我這個國主豈非更加岌岌可危?”星月反問安老福。
“我的星月國主,這就是老國主對您的臨終托付。不論是你的眾位哥哥還是文武百官,他們都是鯤鵬國的子民,老國主因一時不察,竟讓富滿墩有機可趁,這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眼下您肩負的重責大任,就是將這些鯤鵬國的子民一個一個找回來,重建屬于您的鯤鵬國。”安老福繼續解釋著。
“安老侯爺,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您,我一定會指著他大罵騙子,就算不是騙子,也一定是個傻子。姑且不說這件事做不做得到,我就問一句最現實的問題,這些人值得我對他們這么做嗎?
就算大王子是為了保全王族的安危,但是其他的哥哥們呢?哪一個不是對我恨之入骨哪一個不是一輩子都在覬覦這個國主之位呢?”星月直白的問著。
“此一時,彼一時。過去的星月王子只是跟他們爭奪王位的毛頭小子,若經此一事,國主將成為帶領大家對抗富滿墩的領袖,當國主對他們展現出這樣的氣度與魄力時,他們會甘心臣服于國主的麾下。”
安老福試著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明,他知道星月年紀尚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體會這么復雜的政事。要知道少了這些兄弟與文武百官的支持,那就真是所謂的孤家寡人,這還怎么推動國事,一個國主如果不能讓上下一心,這樣的政權是維系不了多久的。
安老福見星月眉頭緊蹙若有深思,像是一時還拿不定主意,便接著繼續說道:“別忘了眼下的鯤鵬國,從王公貴族到文武百官,都讓富滿墩給一手牢牢把控,即便國主將他們該罷官的罷官,該砍頭的砍頭,這對富滿墩造成的影響依然極其有限。
國主就算能罷一百個官、一千個官,甚至更多,這些人依然會緊緊貼附于富滿墩的羽翼之下,富滿墩有絕對的能力繼續豢養這批人,他們也一樣會繼續替富滿墩鞍前馬后。
即便國主砍了他們的頭,他們的宗族親人,他們的門庭故舊,從此也將視國主為不共戴天的仇人,這么一來,國主就親手為自己建立了一個徑渭分明的敵對勢力,國主就連一點牽制他們的辦法都沒了。
再來說說七色國,別忘了七色國此刻的境遇也是富滿墩一手造成,您若要為七色國報仇,還是得除掉富滿墩,問題是富滿墩的實力仍舊是一如以往的強大,國主拿什么來對付他
尤其是眾家王子若繼續與富滿墩合作無間,七色國六大家族的斗爭也就永無寧日,如此一來,國主不但幫不了七色國,還親手將七色國推向無底深淵,這難道是國主所樂見”
星月心想,火麒麟雖說是為了自己當年的承諾將鯤鵬國交還到身為玉祥瑞后代的自己,但他一定沒想到眼下的鯤鵬國并不是個香餑餑,而是個令人棘手的燙手山芋。
星月無奈的問道:“難道除了這個方法,我們就沒有別的方法嗎就只能任由這些見風使舵的貪官污吏繼續左右逢源”
安老福知道星月國主這個王位來得突然,火麒麟在交棒之前,還來不急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以至于讓星月國主仍是習慣于非黑即白的看待這一切。
尤其星月國主眼下的年紀,更是無法體會權力該如何掌握,人心該如何操弄,看來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絕活,只能由自己手把手的來教給星月國主。
安老福于是說道:“國主所言,一半是對的,一半則不是那么正確。這些人或許都逃不掉貪官污吏這頂帽子,但是左右逢源卻遠遠談不上,這不,國主不是已經開始不待見他們了嗎何來左右逢源之說
退一萬步來說,這些官員當初都是經由老國主所提拔,國家制度所遴選,能力是有的,才干也是有的,之所以迷失了初心,卻也不是他們自己所愿。”
星月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是他們自己所愿,難道是有人逼他們的”
安老福搖頭說道:“也沒人逼迫他們,而是時勢所趨,他們不得不這么做。”
星月不解的繼續問著:“時勢所趨是利益與權力所驅吧!”
安老福笑著說道:“那當然,天底下又有幾人能不被利益與權力所驅關鍵是他們當初是為了什么迷失了初心
恕老臣直言,接下來老臣得說件大不韙的事。不論是國主您的自家兄長或是滿朝文武百官,他們若不是在老國主的授意下趨附于富滿墩,便是在老國主的默許下去為富滿墩效力。
換句話說,是老國主親手將這些人推給了富滿墩,而不是他們迷失了初心去投靠富滿墩。”
星月點了點頭,說道:“安老說的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現在他們既然知道富滿墩有了不臣之心,他們就該懸崖勒馬,怎么還能執迷不悟呢”
安老福搖頭說道:“這些人可不是泥塑的土偶,國主讓他們望向哪邊,他們就會乖乖的望向哪邊。
這件事得循序漸進,慢慢地來。再說一句大不韙的話,既然這是老國主當年種下的惡因,眼下只好由國主來承擔這個苦果,這也是老國主臨終前,特意囑咐老臣要盡心輔佐國主的原因。”
雖說如此,但星月向來不是慫貨,或許他的年紀尚小,歷練與能力猶有不足,但他不會逃避該由自己挑起的擔子,眼下鯤鵬國與七色國都是自己的責任,沒有一個是自己可以置之不理的。
此刻他的猶豫排斥不過是他厘清問題的過程,任何人在突逢巨變時,總會有一些過激的反應,安老侯爺對此自是知之甚詳,他知道如何耐心的陪著這個年輕國主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關于眾位哥哥該如何應付,我心里大致有底了,他們都是父王的血肉,我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那滿朝文武呢?他們又不是王族的人,為什么我不能換掉他們?還得費心費力的一個一個從富滿墩手里搶回來?”星月繼續問著。
“這個問題問得好。既然國主想把他們換掉,國主覺得這文武百官該一批一批換好呢?還是一次全部換掉好呢?”安老福反過來問著星月。
星月想了一下,回答道:“自然是一批一批換。我才剛上位,短時間哪有那么多心腹能臣可用!總得一批一批慢慢換。
“國主所言甚是。國主甫登大寶,對政事、對人心的掌握,或許還力有未逮,自然不適合一下子就大動干戈。
不過話再說回來,就算國主將滿朝文武分成十批來換,每批至少也得換上幾百人,就算富滿墩一次沒發現,兩次沒發現,難道國主你把他的人換掉了三、五百個之后,精明如富滿墩,他還會不知不覺嗎?
一旦讓富滿墩警覺,再次對國主出手時,他是不會再犯下一樣的錯誤,讓國主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星月心領神會的說道:“我懂了。安老侯爺,我現在該先做什么呢?”
安老福看著眼前星月國主會心的微笑,他知道星月國主已然清楚眼下的處境,以星月國主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有驚無險的度過這個危機。
“首先,老國主說了,富滿墩之所以對高冷峻如此忌憚,這代表高冷峻背后必是富滿墩所忌憚的人,老國主在臨終前最后一句話,便是要您指派霍西亭好好保護高冷峻,好讓高冷峻能對富滿墩造成麻煩,這是第一件要緊事。”
星月不解的問道:“父王對富滿墩無能為力,富滿墩又對高冷峻背后的人有所忌憚,這個高冷峻背后又是何方神圣”
安老福笑著說道:“一物降一物,富滿墩之所以忌憚,就一定有他的理由,這一點我們占且不用管他,只要知道借力使力就行。
這個高冷峻能憑一己之力就把富滿墩給搞得天翻地覆,光是這一點,高冷峻及他背后的勢力,就完全不可等閑視之。”
星月國主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讓霍西亭好好保護這個高冷峻。接下來呢”
安老福接著說道:“至于第二件要緊事,就是立刻到天牢去探視大王子,要在大王子可能改變心意以前,把大王子爭取到你這邊來。”
“我能理解此刻應該盡快去探視大王子,但大王子還有什么心意好改變的?國主與安老侯爺不都已經跟大王子說好了”新月摸不著頭緒的問著。
安老福繼續說道:“那是老國主與我跟大王子說好了,卻不是國主與大王子說好了。要知道未來大王子要效忠臣服的對象可是國主,可不是老國主與。
老國主與我不過是先幫國主爭取到與大王子合作的機會,至于籠絡人心這種事,還是得國主親自去做,尤其對方是大王子,天底下只有國主親自出馬,才感動得了大王子。”
星月國主點頭表示理解,繼續問道:“去見大王子,我需要注意什么,還是應該怎么做需要立刻釋放大王子嗎””
安老福急忙搖頭說道:“現在千萬不可放大王子出來,老國主犧牲這條性命,就是要讓大王子取得富滿墩的信任,國主現在就釋放大王子,代表國主已經原諒大王子,或是國主已經與大王子取得了默契,那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反倒是大王子這幾日的情緒一日數變,就在數日之前,他雖有反意,但還不至于真想付諸行動;到了昨晚,在富滿墩的壓力下,他又改變決定,毅然而然的在早朝對國主動手。
直到剛剛,我們三人在城樓下密談,他又改變心意與國主站在一邊,這代表大王子最近的心里一定是六神無主。
我估計眼下富滿墩肯定會把握第一時間,去天牢安撫大王子,畢竟大王子剛剛才經歷造反、弒父、投降、被捕入獄的一連串打擊,這時他的心靈是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誰能在這時給他最大的慰藉與信心,誰就有機會徹底掌握他。”
星月一聽急忙站起身來,語帶抱怨的對安老福說:“你既然知道富滿墩會去天牢找大王子,竟然還拉著我在這講那么久的話,要是大王子又被富滿墩忽悠過去,那可怎么辦?”
“不急。國主現在過去剛好,大王子不會這么快就做成決定,現在的他,一定正陷入天人交戰,而國主你,就是去幫他做出最后決定的人。
對付大王子,千萬要記得這三個要訣。第一,他是嫡長子,他一直認為自己代表的是王族正統,就算他不是國主,他也是全鯤鵬國的表率,他是吃這一套的。
第二,老國主雖然是將整個鯤鵬國托付給您,但在他臨終前,卻是將您托付給大王子,他更是吃這一套的。
第三,國主現在做的事才是正道,富滿墩不過是道行高深的邪魔歪道,大王子知道斬妖除魔才是他的責任,這一套你不說他也會吃。”安老福自信的說著。
星月心領神會的對安老福點頭,這是他就任鯤鵬國主后的第一場仗,就是跟富滿墩競奪大王子,有安老福這三個要訣,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贏這第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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