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跑題了，沐霖霜拉回注意：“不過話說回來，當初是誰傳出得武庫就能天下第一的說法的？”

        當然是趙敬，可蝎揭留波能說嗎？當然不能。

        沐霖霜也沒想蝎揭留波回答，“其實這問題去問五湖盟剩下的三個人就一定能得到答案，武庫就是他們建的，里面有什么東西他們作為創建者之一應該是現今世上最清楚不過的人。正因為清楚，所以他們沒有江湖中其他人重新打開武庫的熱切！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那么，如果是他們放出的流言，武庫本是他們建的，開或不開，決定權在他們本身，他們沒必要搞得天下皆知，所以他們根本目的不在一個早就看膩了的武庫，而是想借武庫達到其它目的；”

        “若不是他們放出的流言，那就有意思了，是什么人真想得到這勞什子武庫還是想從中獲得其它利益呢？若計謀成功他又能從中真正得到什么呢？”

        不對，明明義父很是在意武庫的！義父殫精竭慮籌謀二十余年就為了集齊琉璃甲打開武庫。所以武庫中有什么是義父傾盡所有也要得到的東西呢……

        蝎揭留波不由順著沐霖霜的思路想了下去，他本就是聰慧絕頂之人，一時間想得便有些深重，潛意識里隱隱有些動搖，竟漸漸有些執迷其中的感覺。

        沐霖霜不經意間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神情有些不對，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將他從迷障中喚醒。蝎揭留波回過神，頗有些狼狽地將茶盞中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定下心神不再胡思亂想。

        沐霖霜回思了一下他們的談話，這是有所發現？但不能對人言，甚至是有些打破他以往的認知了？

        她不再多言，反正來日方長，江湖就再亂也跟她這個路人甲無多大關系呢。她目前只管養好幾個小朋友，多大事也都亂不到她這里來，再不濟，最基本的安全她自信還是能保全的。

        又給桌上茶盞繼上清茶，專心欣賞院中美景，笑笑不再說話。

        蝎揭留波也自覺失了方才的愜意，喝完手中茶盞里的茶水便告辭離開。

        沐霖霜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笑著搖搖頭，回前院給午休起來的小朋友們按萬花教習方式為他們布置作業，大的兩個可以開始打基礎了，小的就撤出去隨他們玩了，等到了年歲再逮回來一起訓練。

        ……

        這天，做完功課結伴出門去玩的五小半路驚懼恐慌地被護衛抱回來，文元和艾葉還能斷斷續續說出話，三個小的就只會抱著她的腿軟在地上瑟瑟發抖淚流不止。

        “沐姨，死人了……好多好多死人……”

        “沐姨，好多死人……爹……娘……大伯……”

        這是創傷后應激障礙，沐霖霜不敢小視，忙叫旁邊跟過來的仆人把五小抱到房內安置好，又叫人打水給他們洗臉，安撫了好半天才睡下，末了讓人去把她早已配好的安神香拿出來給五小點上。

        這才來到前廳叫來跟著五小一起出門的護衛問話，原來離這里不遠有個羅府，沐霖霜也知道，但沒打過交道，只知道里面幾乎全是女子，平時緊閉大門過自己的日子，五小常去跟那附近的小朋友一起玩耍，結果今天看到羅府中門大開，小朋友們不懂事，結伴進去探險，結果看到一府人全死于非命，陳尸于堂前，五小本就經歷過滅門慘案，哪里能看這些？尤是后面跟著的仆人和護衛迅速把一群小朋友帶出來也沒止住五小看到這慘況，當時五小就崩潰了。

        囑咐人去報官，沐霖霜兀自生氣：“這還真是人命不值錢的時代呢，一府人說沒就沒了。”

        可出了這么大的事總得去看看啊，看看這里官府定案是個怎樣的章程，總不能就這么看著人曝尸于人前。

        剛走到前院，蝎揭留波就進門了，沐霖霜也沒客氣：“前面羅府出事了，你知道嗎？我正想去那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別去，那里是鬼谷喜喪鬼的一處據點，昨夜被高崇帶人挑了，喜喪鬼被擒，鬼眾死了一大半，跑了一小撮，現在岳陽派的人正準備清理那處。”蝎揭留波忙攔住眾人，幸好他抽空跑來一趟，沐霖霜要真去了不知道會不會跟岳陽派起沖突呢。

        聽到這話，沐霖霜停下腳步，狐疑地看向蝎揭留波：“喜喪鬼的據點？她是什么人？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殺死這么多人真的沒關系嗎？官府不管嗎？今天早上那羅府可是大門敞開沒有官府的人清理排查啊。”她知道亂世人命不值錢，但沒想到武林門派居然這樣明目張膽搞滅門之事，雖說打著清剿鬼谷的旗號吧，但誰知道這宅邸是不是真的鬼谷據點啊？

        “朝廷勢微，江湖中人又武藝高強，至少比衙門捕快功力高深，所以很多地方還需要仰仗地方門派安民治世，故而很多事上官府都會稍微妥協退讓。”很多時候官府跟門派甚至是朋比為奸。

        沐霖霜明白蝎揭留波沒有說出口的話，世道艱難，其實難的還不是平民百姓，她萬花谷其實最想扶持的，還是普通平民百姓啊，再加上剛從戰場下來，身心俱疲，所以她真不想再攪合進這些狗屁爛事里了。

        不過，“你還沒說那喜喪鬼是什么人呢，鬼谷的嗎？”

        “是啊，據說鬼谷有三千鬼眾，十大惡鬼和鬼谷谷主，這喜喪鬼就是十大惡鬼之一，號稱薄情簿主殺盡天下負心人，掌薄情司，座下都是些被負心人辜負走投無路的女子。”蝎揭留波細細解釋道。“據說，如果哪個負心人被喜喪鬼知悉，就會捉來辦一場喜喪宴，大多是跟被他自己辜負的女子的牌位成親，然后從這負心人親友中挑十位來觀禮，禮成之后這新郎自是活不成了，那十位觀禮的人也會被安排一場相互廝殺用以助興，最后只有一位能活出生天。”

        “……”沐霖霜覺得自己也算是見多識廣，但真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對了，前段時間聽說鬼谷在鬧市送了岳陽派十顆人頭，難道此前不久喜喪鬼就辦過喜宴？這人頭……”她覺得這喜喪鬼不該叫惡鬼，這是已經成魔了啊。你打擊負心人還算是有據可依，可挑十位親友用來角斗觀賞是什么鬼？看來這喜喪鬼手上也有不少無辜之人的血啊。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可是她座下那些女子也都是這樣心性嗎？人命關天，即便首惡當誅，剩下的從眾難道不應該全部交由官府細審之后再論刑罰嗎？首惡未誅，從眾卻先被屠戮殆盡，這岳陽派未免有些草菅人命啊。”

        其實沐霖霜也知道能在鬼谷活下來，手上肯定是沾了人命的，但人命關天啊，再是魔淵所出，也會有例外吧，就這樣一刀切不是太過輕率了嗎？那些入了簿情司的女子本就是走投無路之人不得已的選擇，最后還因為這選擇弄得身死名碎，何其可悲啊！

        最后還是吩咐管家去購了一批薄棺，將原本要被扔去亂葬崗的眾女子收斂了起來，在城外擇一山清水秀之地葬了。

        因此還引來岳陽派的詢問，只是被沐霖霜給懟了回去：“且不說這些女子生前如何，世間總是人死萬事休。貴派位高權重，叱詫風云，何必連這點死后體面也不愿給這些本就受盡苦楚的女子？首惡已擒，剩下這些身不由己的弱女子難道連入土為安你們都不允許嗎？在下只是作為一個不算太近的鄰居盡一份綿薄之力，希望能安魂息魄，免得怨靈難安，如果貴派不滿意，墳地就在那里，你們重新給刨出來就行了，不必再來問過我等。”

        岳陽派來質詢的人被懟得面紅耳赤，不敢多言，只得告辭離開。

        沐霖霜看來人這么快就離開有些意外，看來這岳陽派中的人也不算太霸道，只是處事太過自我。

        她在大門外面懟人，蝎揭留波在門內聽著未免好笑，本來有些動蕩的心神也安寧不少，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也算是了解這人的本性，初時冷冽暴烈，冷靜下來就一派的名士風雅，對人對事自有一番城府智計，但為人卻是赤誠無垢，性情中還帶著些天真自我，能說出這番話真不出意料之中。

        兩人坐在榕樹下品茗，沐霖霜開口問他：“發生什么事了嗎？怎么今天有些心神不安的樣子？”

        蝎揭留波一怔，低下頭看著茶盞，半晌不出聲，沐霖霜也不催他，只是自顧自地賞景品茗，有些事，旁人說再多也不如自己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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