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悟
眾人喝得有幾分醉意,便在田家歇下,喻皎皎喝得不多,又不習慣與人擠一張床,便打算回家睡個午覺。
喬念不知為何也跟著她一道出來,喻皎皎便讓她去自己家里歇一會兒。
喬念皺著眉,神思不屬的看著前方,緩緩拒絕道,“不了,我心里有些疑惑,不弄個明白總不舒坦。”說罷,她便徑直往前走了。
喻皎皎有些不明所以,然心里卻有莫名不好的預感,她想了想便追了上去。
喬念走的極快,喻皎皎得小跑著才能趕上。柏束早早從田家出來走在了在前頭,喬念見了卻加快腳步似乎要去攔他,不愿見喬念做出無禮的舉動,喻皎皎連忙跑上去,拍了喬念一肩頭,示意她不要胡鬧。
喬念見了她,也有些驚訝,便問道,“你怎么跟上來了。”
喻皎皎被她這么理直氣壯的一問,頓感荒謬,好似是自己在行鬼祟之舉。
喻皎皎回說,“我看你走的方向不對,怕你是吃醉了。”
喬念爽然一笑,說,“還沒喝到那個地步。”接著她指著柏束,對喻皎皎說,“我有些事想問他。”
喻皎皎猜不透這兩人間會有什么事,但見喬念還算清醒,不曾醉得喪了理智,應該不會魯莽行事。若只是問些問題,倒也無妨。倘或其中有誤會,解釋清楚了也是好事。
兩人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前邊的柏束,他見了喻皎皎原有些歡喜,待喬念說要問他,他便猜到喬念的意圖,他看著喻皎皎,想著到底是天不愿成全他。柏束此刻做不到落荒而逃,他直挺挺的站在路旁,像一個戍邊的衛士,守護他最后的尊嚴。
兩人來到柏束面前,喻皎皎當先便說,“我去那處坐一會兒,你們但有什么盡可說個明白,切不要落下誤會。”
說罷,喻皎皎便走到不遠不近處的一石頭那兒坐了下來,若有旁人見了,也只當做是他們三人在敘話,柏束心中感念,一時五味陳雜。
剩下柏束和喬念兩人一陣沉默,到底是喬念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開口問道,“你……為何拒了我家的婚事,是我哪里有不好?”
原本喬念也沒多中意柏束,更何況這是她那個后爹給她選的人,但此事被男方拒了,她又在眾人那里受了冷落,心情郁郁下,時常覺得自己無能,可這要讓她如何承認,如今有機會了便想向柏束問個究竟。
柏束搖搖頭,遲疑道,“你可知田家為何悔了我家的婚約。”
在外人面前揭露自己的傷疤,柏束也不知道自己何來的勇氣,可這話一旦說出口,便好似水到渠成,那些埋在心里的不解,注定要一問世人。
喬念點頭,有些不自在,便勸慰柏束說,“我知道,但總歸是未經證實,你爹后頭不也生了個女孩兒嗎,你這里總說不定的。”
柏束向來不敢奢求上天垂憐,喬念這番話蒼白得無力,他追問道,“若實在不能呢?”
喬念說,“那便娶一房小的,總得留個后人吧。”
柏束尚未對婚姻生出期待,此時便已感到絕望,他心中憤懣不知該對誰,惱道,“不錯,總要有個后人的,但見是子嗣重要,又何必在乎娶了誰,我家自知不能成全你這心愿,所以拒絕了,你家尚有其他人可以選擇,為何還來責問我呢?”
喬念不明白自己哪里責問柏束了,只是他這話實在有違倫常,便說,“天下間誰人不重視子嗣,你作為男子自然當為妻主傳宗接代,這是你們的本分。”
喬念的話似一道閃電劈進柏束心里,他不禁想起幼時柏家人對父親的嫌棄,只因他生了個男孩兒,可是為何男孩兒便不能承宗傳代了,倘若這世間只要女子,又為何造了男兒,是為了借一腹生子嗎?柏束腦中的念頭越來越荒誕,他不禁質疑起自身存在的意義,可是記憶中母親對爹爹的呵護,從不因他的生育而改變。
柏束漸漸冷靜下來,他想到自己曾經認為喬念是困獸出逃,自己又何嘗不是,他對喬念說,“你從前為何從家里逃了出去。”
不明白柏束為何問起此事,喬念撓撓頭,她回憶起小時候的那段日子,苦笑著說,“我爹死后,娘娶了新人。他是個厲害的人物,時常背著娘親打罵我,我起初還向娘哭訴,但她卻責罵我不受管教,我無法只能學著去反抗,但大家卻都說我不孝,我孤立無援只能逃跑了。”
柏束說,“你之前說生兒育女是本分,那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天生沒有本分可言,可我贍養父親,照顧幼妹,外事農耕,內主中饋,樁樁件件哪個行的不是為人的本分?”
柏束言辭犀利,讓喬念招架不住,她只說了個你字,后頭的卻說不上來。待要說世人都說男子當以生育為重,不獨她這么認為,可她要真說了,好似就成了當初指責她不孝的那群人了。
喬念心有觸動,自去找地方喝酒了。喻皎皎見她離開,也向柏束告辭。柏束微笑頷首以作告別,甚少見他這樣明媚的笑容,喻皎皎一時發愣,只覺得柏束好似開鑿的玉石,正逐漸顯露出里面的光輝。
喻皎皎發自內心的為柏束感到高興,但這份心情并沒有維持太久。
喻盛安依舊帶著一身酒氣從縣里回來,因在船娘處聽說了田家辦百日宴的消息,當即猜測喻皎皎起一大早就是為的去田家討巧,頓時怒不可遏。
喻盛安將喻皎皎叫了來,讓她跪下,詰問道,“你今日去了田家”
因知欺瞞無用,喻皎皎雖見喻盛安滿臉怒火,仍如實回道,“是的。”
喻盛安冷冷一笑,連道三個好字,說,“你可記得她家是我們的仇人?”
喻皎皎不由嘆息,她通過眾人的言談,也漸漸了解到當初的真相,要說令喻盛安丟了村長一職的罪魁禍首,無非就是上任縣令了,田牧不過趕鴨子上架方做了村長。奈何喻盛安總認為是田牧暗地里使壞,喻皎皎直言道,“捕風捉影之事,怎能當真?”
“你認為我捕風捉影?我說的話你都不信,你老子的話你都不信?”喻盛安惱羞成怒的問道。
喻盛安仍認為自己沒有錯,她陷入到自己內心構建的故事里,再不肯承認現實,喻皎皎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能無奈嘆氣。
人越是生氣想法就越是偏頗,喻盛安只當喻皎皎是為了赴田家一個小兒的百日宴方不跟她去縣里,想到自家的女兒親近田家多過親近她這個母親,喻盛安心里無限蒼涼,她只能逼著喻皎皎重新選擇立場,便說,“往后你再不許跟田家人來往,我去縣里請李文書幫忙,讓你能多去縣令跟前走動,你討得縣令的好,讓她保你下科必中。”
聽了這番話,喻皎皎也是灰心喪志,她不料喻盛安非要行偏門左道,只道,“縣令那里我不會去。”
面對喻皎皎的拒絕,喻盛安氣到極點,說,“那好,你不聽我的,便不要做喻家的女兒。”
話出了口便收不回去,喻盛安又是非要逼著喻皎皎低頭的,自然態度強硬。喻皎皎見狀只能感嘆母女緣淺了,她向著喻盛安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出了喻家大門。
顏靜淵早聽到兩人的爭吵,只是喻盛安在氣頭上,又是因著田家這個癥結,他不便貿然相勸,只暗自祈禱喻皎皎服個軟,先將喻盛安的脾氣哄下去。
誰知喻皎皎平日里的機靈勁兒都沒了,更是什么話戳肺管子便撿什么說,眼見喻皎皎要出家門了,他連忙攔著,說,“你今日是怎么了,她是你娘,怎么能頂撞她。我進去勸勸她,等她氣消了,你再進來認個錯,此事便過去了。”
顏靜淵在喻皎皎心里一直是深明大義的,今天卻見到了他的另一面,喻皎皎問他,“她的話你也是聽到的,難道你也覺著可行嗎?”
顏靜淵自然是不贊同的,可是相比于眼前家庭的四分五裂,喻盛安的那些攀附手段倒沒那么難以接受了,他說,“她是你娘,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你好的,再說人講個孝字,你做女兒的順從就是了。”
喻皎皎覺得自己就是一條離了水的魚,那鰭雖完好卻不能支撐她在陸地上順利的行走,她說,“父母養育我不是希望我成為一個德行兼備的人嗎,可是今天母親言行不端,卻依舊要我遵從,是希望我拋卻正直之心,做個攀附權貴的小人嗎?”
顏靜淵知道要喻皎皎回轉心意是不可能了,可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家人翻臉成陌路。此刻兩人各自心里有氣,不是個和解的好時機,不如讓兩人冷靜一番,他再徐徐圖之。
他有心要唱個白臉,好籠絡住喻皎皎的心,讓她日后也能聽進去自己的勸說,顏靜淵便說,“我說不過你,只是你這樣兩手空空的出去,萬事又都沒有打點,不是讓我這個做父親的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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