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術(shù)門被推開，門上的燈急救自中依舊紅的刺眼，一身白衣臉上帶雀斑瘦高個護士對著走廊叫：“家屬呢？家屬來簽字”
  姜老大眼睛死死的盯著護士手里的紙張。
  兒子不行了嗎？
  難道他要失去兒子了？
  這是要通知他，做好心理準備，告訴他：“你的兒子情況危險，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們會盡力？”
  告訴他兒子的命：只能聽人事，聽天命。
  姜老大心里不斷內(nèi)耗，短短的時間，甚至想到了老娘看見孫子白發(fā)人送來黑發(fā)人，看見老婆揪著鬧，怪他沒本事，老婆和自己一起鬧到兒子女友家要她們償命……
  想到過一會兒子被蒙著白布拉出來，告訴他：“我們盡力了，你節(jié)哀”。
  電視說人在遇到不可置信的時候，首先會否認，極致否認，可為什么他想的都是兒子不斷的嘔吐，吐到抽搐，吐到臉上痛苦，吐到最后已經(jīng)無意識的在吐，兒子痛苦的臉是那么明顯，痛苦的他覺得兒子等不到醫(yī)院就死了。
  “重度昏迷很嚴重，有生命危險“”這是護士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姜老大張了張嘴，想上前問，可是他怕，怕兒子死了，吧嗒許久的嘴，始終沒有說出一句字，渾身都被抽走所有力氣，起不來，腦子嗡嗡響，什么也聽不見，就看見護士的嘴在動，靈魂也不停使喚，想說話說不出來。
  他想起來求護士救救他兒子，只要能救砸鍋賣鐵他都救，什么藥都給兒子吃，賣血也行。
  可他說不出來話，使勁張著嘴，嘗試幾聲還說不出話，想站起來也起不來。
  他的腳不會動，好像固定住，整個人開始顫抖，冒冷汗，后背都濕透了。
  不。
  后背一直都沒干，好像從水里上來。
  只剩一雙眼睛看向護士和急救室的燈。
  “家屬呢？”護士有幾分著急，手里抱著文件。
  一個人推了推睡著的林富。
  “哎……，護士喊你？”
  林富睡的迷迷糊糊，這個月因為姜家?guī)兔ν谧吖と撕团淹綆ё吆贤�，工廠里趕貨來不及，工廠管理一片混亂。為了穩(wěn)住工廠的管理權(quán)，這個星期每天才睡三四個小時。
  現(xiàn)在只要能有個地，站著都能秒睡。
  “護士，他在這里”一旁的病人家屬，用手臂使勁推了推林富，方才他瞧見就是這個男人簽字，旁邊那個男人手人抖的和篩子一樣不中用，繼續(xù)加大了音量：“快，喊你簽字”，又推了林富肩膀兩次。
  一股大蒜的刺鼻味迎面而來，林富眉頭一皺，有些不舒服，下意識避開，看向味道的來源。
  “嘿，醒醒，簽字！”
  一個帶著毛線帽的年輕人，一嘴煙牙。
  林富睜開眼睛，一股臭味襲來，轉(zhuǎn)頭。
  看到眼前門上大寫的靜字，如夢蘇醒，整個都精神了。
  他送人急救，怎么睡著了。
  急忙跑到護士面前。
  “病人送來的太晚，已經(jīng)到了最后危險階段，你們做好準備”。
  林富拿過單子，看都不看馬上簽，在紙上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只是交代一句：“用最好的藥，錢沒事，命要緊”。
  護士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進去搶救室。
  林富這才有時間去看姜老大，姜老大。
  姜老大兩只眼睛紅的嚇死人，嘴唇一直哆嗦著，哆嗦了許久才說了句：“小四……是不是……活……不成了”。
  村里也有人吃藥，最后死了，他從未想過這事會發(fā)生在兒子身上。
  林富心里明白他的害怕，他自己也害怕，吐的太厲害了，整個人都叫不醒，可不得不硬著頭皮安慰道：“小四命大，不會的”。他送來的時候就有些擔(dān)心，小四已經(jīng)重度昏迷了，路上的時間又花快兩個小時，吃藥的人最好趕在六小時前洗胃，越早越好。
  問病情。
  姜老大一問三不知。
  壓根不知道兒子幾點吃藥。
  又不知道吃了多少！
  家里有沒有吐？
  反正全部都是不知道，快救救我兒子……
  他已經(jīng)踩油門，踩的腳底冒煙，就是怕錯過救命時間。
  姜小四吃的安眠藥，本身就會導(dǎo)致嘔吐啟動身體保護，這孩子一路也吐了不少，吐的怪嚇人。
  一路護士指導(dǎo)如何避免嘔吐物堵住呼吸，導(dǎo)致真正的死亡，姜老大也手忙腳亂，抖的不行。
  “等下，我接下手機？”
  林富打斷了，想要開口說話的姜老大。
  “喂？”
  “我兒子怎么樣？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車上了。
  我去村里求了人，最后才求的人送我上來”姜母的聲音帶著哭腔，以前覺得鄰居關(guān)系沒用，婆婆和那群老太太交好就行，如今求人才知道鄰居的重要。
  這次她說兒子吃藥了，要他們幫忙開車送，敲了三家有車的人，聽到他兒子吃藥昏迷，人家都不肯，兩家都直接關(guān)門。
  直到最后一家，林遠帶著小四和他玩過一陣子。
  聽到她說姜小四已經(jīng)送來，聽只要送她，她下跪磕頭，才勉強大半夜送她。

  姜母看著前方的山路，眼淚都沒擦，哭著問：“我兒子怎么樣？”。
  “還在搶救。”
  姜母看了一眼開車的小伙子，心里急，再一次催道：“能快一點嗎？”
  小伙子回頭有些不高興，嘴里叼著煙，冷著一張臉：“這山里的路夜晚黑漆漆，看不見，車速快了會出事，別催了。”
  “我知道，我就是急啊”姜母哭著姐道，一只手死死地扣著坐椅，皮子都扣掉了。
  后視鏡看見座椅掉皮的強子，臉色更黑，語氣也差了不少：“我要命啊！看不見，看不見路啊！……”
  “一路催個沒完，早知道不送你來了，大半夜，我們又沒關(guān)系，一個勁催催催……”
  姜老大聽著電話里，車子走在石子路上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穆曇簦�明顯和平時出門坐車速度差不多，半夜也算快。
  林富的車開的他都快飛起來了，顛簸的厲害，兒子更是吐的到處都是。
  整個車子都是酸臭和啤酒味，林富連眉頭都沒眨，后來一個勁指揮讓兒子如何嘔吐不被窒息，比強子態(tài)度好太多，多虧自己一開始就找林富。
  “好小伙子，今晚是你啊！”林富的聲音帶著夸獎和驚訝。
  “老板怎么接電話的是你？”開車的強子有些驚訝，聲音也緩了，不耐煩的脾氣都沒了。他還以為是打給喬大富，畢竟誰不知道姜家傍上喬大富這個暴發(fā)戶。
  “強子，路上小心些，我們來的時候出來那段路塌了，你到哪里看著點，我在醫(yī)院等你們”。
  “好，老板”。
  開車的強子，應(yīng)了聲，心里感慨姜家真不要臉，又感慨林富是活菩薩。
  姜婆子看著快了不少的車速，沒在開口。
  林富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看向突然滅了的手術(shù)燈，急忙揣進兜里，朝著門口大步走去。
  護士推著姜小四出來：“洗胃結(jié)束了，有什么事隨時喊我們醫(yī)生，病人還需要看看后續(xù)”。
  林富沖著忙碌的人道謝：“好……好，謝謝醫(yī)生”。
  “應(yīng)該的，還好你們提前打了電話，按照我們護士的指示，一路上也吐了不少，如今也算是萬幸”。
  “謝謝大夫，謝謝”
  林富穿著睡衣，連連道謝。
  姜老大也跟著道謝：“謝謝大夫”。
  護士看著姜老大，認真的對他說：“你更該謝謝人家，穿著睡衣大半夜送你來，超速連警察都驚動了，要是沒他打的咨詢電話，情況比現(xiàn)在差很多”。
  姜老大點頭，紅著眼對著護士的接道：“是是……”。他們一家人都要記得這個恩情。
  兩人一齊加入推車行列，姜小四依舊昏迷，整個人像去掉了半條命，手上連接了不少管子，看的姜老大直掉淚：“兒子，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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