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月迷迷糊糊睡過去，但一直睡得不踏實，夢里好像有許多腳步聲和爭斗聲。

        她還做了一個夢，夢里她變成一顆星星，被一只吃星星的火鳥狂追。

        正在精疲力盡的時候，卻聽見李二嬸的聲音。顧九月睜開眼睛，看見李二嬸在推她，背后是有很多星星的夜幕。

        顧九月一時間不知道今夕何夕，直到李二嬸低聲說，“鬼市開了。”

        李二嬸如法炮制叫醒管賢，小孩子畢竟覺多，管賢揉著眼睛半天也清醒不過來。

        李二嬸等他們爬起來后，就利落地收拾東西。此時應(yīng)當是凌晨，天上的星星十分明亮，能夠看見人踩在路上的影子。

        夜深人靜時容易出事，李二嬸擔心小孩們走丟，就一左一右各牽一個，囑咐他們牢牢跟著她。

        管賢大概很少被這么約束，顧九月看見他白皙的臉都紅了。

        李二嬸專門挑偏僻的小路走，顧九月不識路，被拽著飛快跟在后面。大約走了小半時辰，忽然看見一片沉沉的霧氣，霧氣后面是幢幢燈火，還有飄渺的叫賣聲，吆喝聲，吵架聲，在夜色掩蓋下，真有些“鬼市”的意思。

        顧九月驚訝地張大了嘴。

        李二嬸解釋道，“市集收稅高，東西也貴，所以很多人會在半夜偷偷賣東西。鬼市的物品價格便宜很多，但有些人不安好心以次充好，夜里光線差，要當心些別被騙了。”

        顧九月點點頭。

        顧九月第一次半夜來買東西，難免有些新奇和興奮，想了想，干脆把直播間打開和觀眾分享。

        人類作息過了上萬年依舊沒什么改變，白天上班晚上睡覺，凌晨兩點鐘觀眾少了很多，只有寥寥幾個夜貓子竄來竄去瞎逛。

        老觀眾看見直播間打開，還以為顧九月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按錯了，提醒她關(guān)攝像頭。

        顧九月調(diào)整虛空攝像頭，提醒他們看。

        此時已經(jīng)走進鬼市里，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處曠闊的空地，周圍全是交易的人，竟然比集市還要熱鬧幾分。有賣菜的，賣糧食的，拋售布料的，賣古董的，賣舊衣服舊褲子的，應(yīng)有盡有。

        不光賣東西的人熱情，買東西的人也情緒高昂。

        買賣的東西比白日間大膽多了，顧九月看見有人偷偷摸摸買賣粗鹽，還有人賣一些昂貴的裝飾擺件，價格格外便宜，李二嬸暗地里告訴顧九月這是扒手在銷贓。

        直播間觀眾和顧九月一樣激動

        【這是什么？為什么要半夜買東西？我錯過了什么？】

        【半夜便宜啊，逃稅漏稅嘛，你懂的】

        【遠古人真聰明！】

        【據(jù)說這時候會有鬼，所以叫鬼市…】

        一行人先去賣掉管賢大口袋里的皮毛和獵物，恰好一個攤子的老板專收這個，拿著一柄稱和人砍價。

        老板生意興隆，地上的皮毛已經(jīng)堆到一座小山那么高，賣皮毛的人源源不斷。

        管賢去問了價格，每張皮子要比白天貴一成左右，雖然一成只有一兩文錢，但管賢自從不當小少爺后，就非常善于精打細算。

        管賢又轉(zhuǎn)去問了幾家，這家收價最貴，便決定把一口袋皮毛全賣給他。

        結(jié)果老板看他們一行人女人小孩的配置，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開始瞎算賬，“一張兔皮六文，六張，三十文，一張鹿皮十七文，兩張，三十文，合計五十文。”

        顧九月：……

        顧九月覺得這老板是不是有病，管賢也這么覺得，無語說，“我看著像腦子不好嗎？七十文，不收我找別家了。”

        老板悻悻道，“小少爺還真聰明。”

        管賢點點頭，“就算你夸我，我也不會便宜賣給你。”

        見管賢不好糊弄，老板這才不情不愿地老實算賬。

        顧九月本來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事，結(jié)果走出老遠，忽然聽見一旁李二嬸道，“怎么算的這么快的，八張皮子不就是該五十文嗎？”

        顧九月看了一眼李二嬸，發(fā)現(xiàn)她神態(tài)很認真，不像開玩笑。所以古代文盲才是常態(tài)，難怪老板敢于明目張膽坑人。

        管賢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于是一直盯著李二嬸和顧九月買東西，避免這兩人被人騙了。

        顧九月先去草藥攤子上買了幾種品相不好的廉價草藥，有內(nèi)服驅(qū)蟲的，應(yīng)急抗感冒的，都是人家不要剩下的藥材，從藥鋪進貨來的東西，缺胳膊少腿堆在一起，一文錢一捧，五文錢買了一大打把。

        然后按照家里人的腳大小買了鞋底，可以拿回家里自己納過冬的厚布鞋。糖人三文錢一個，咬牙買了三個。

        逛完攤子，李二嬸就帶著他們在舊貨攤前。

        舊貨攤什么舊東西都賣，例如破棉絮被子，散發(fā)出濃濃的酸臭味，幾件大人穿的厚衣服，但是上面打滿了補丁，還有舊書、舊的鍋碗瓢盆、用到禿毛的毛筆。

        稍微好一些的已經(jīng)被人搶走，只剩下這些破爛玩意兒也是搶手貨，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用一文錢買了件衣服，立刻套在身上。

        既然有人買衣服，當然有人在賣，當下就讓老板估價，一件破衣服賣一兩文錢，剝下來老板看也不看就扔在旁邊的衣服堆里任人挑選。

        顧九月接受不了穿別人穿過的衣服，因為既沒有消毒殺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傳染病，而且她剛才親眼看見一只跳蚤從舊衣服的衣領(lǐng)出鉆出來后到處亂爬。

        相比起顧九月避之不及，管賢則淡定多了，蹲下身挑選了幾臺舊家具，包括銅鏡、洗腳桶等等。

        舊家具不如衣服搶手，買的人很少，管賢砍價絲毫不客氣。

        一番討價還價，老板白饒給管賢一個破陶瓷娃娃一柄生銹沒有刀鞘的舊刀子。

        顧九月小聲給他出謀劃策，“別要娃娃，要那個牛皮彈弓。”

        管賢說，“你不喜歡娃娃嗎？”

        顧九月詫異，“送我的？”

        管賢把陶瓷娃娃遞給顧九月，這是一個做成財神童子模樣的財神童子，手上舉著一副小對聯(lián)，歪著頭，憨頭憨腦的。

        娃娃應(yīng)該是別人家里丟棄的玩具，缺了一只腳，臉上眼睛和嘴巴脫漆了，似笑非笑非常詭異。

        這如果放到恐怖片，大概可以當大boss嚇哭小朋友。

        顧九月和財神童子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非常抗拒把這種東西擺在自己枕頭旁邊。

        管賢見她真的不喜歡，尷尬地咳嗽一聲，只好換成那只小孩子玩的牛皮彈弓。

        顧九月也跟著淘了一會兒，買到一只舊的暖手爐，十文錢，灌滿水放被子里非常暖和，一柄斷了角的梳子，一文錢，一沓品質(zhì)特別差的硬紙，十文錢，一個漂亮的腕繩，一文錢，可以把刀綁在手腕上，作為牛皮彈弓的回禮。

        因為鬼市上東西便宜，他們每人都買了很多東西，裝在大布袋里，實在拖不動之后才停住手。

        據(jù)說鬼市要開到第二天早上才結(jié)束。有些攤子還能淘到值錢的古董，李二嬸就十分想去淘。

        不過被顧九月拉住了，因為他們都是外行人，根本不知道古董到底是真是假。雖然李二嬸說自己有經(jīng)驗，但顧九月不太相信她，顧九月仔細觀察后發(fā)現(xiàn)，李二嬸其實有輕微夜盲癥。

        其實徐蓮巧也有一點夜盲癥，這是很多人在鬼市上買東西被坑的原因，但現(xiàn)在顧九月還買不到治療夜盲癥的食物，只能暫且把這件事放下。

        顧九月語重心長說，“還是不要了，這不和去賭場差不多么？”

        李二嬸想想也是，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他們買完東西，就隨意找了個草叢歇息，躺在草席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三個人拖著口袋走到城門口不遠處的空地上，昨天送他們進縣城的牛車緩緩駛進城里。

        等牛車上的人下來之后，李二嬸帶著顧九月和管賢上了牛車。然后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人趕上這趟回程的牛車，看樣子都是顧家村的人。

        趕牛車的人十分淡定，好像根本沒發(fā)現(xiàn)這些人昨晚沒回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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