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風介紹的長期路子就是把白菜賣給縣里的有錢人家。

        這些人家里的仆人不會在集市上買菜，因為天氣寒冷的時候集市上已經沒什么綠色蔬菜，他們懶得去集市碰運氣，就從一些長期往來的特供渠道買菜。

        現在顧九月拿了林長風給她的牌子，代表她現在是林家罩著的蔬菜供應商，可以出入這些人家里做買賣。

        林長風帶著顧九月去了縣里何員外家，員外的仆人翻看幾眼白菜就滿意地詢問她價格。

        顧九月剛想說十一文，林長風就說，“二十文”。

        仆人連連點頭，“這還挺便宜，成色也好，我全要了。”

        十幾斤白菜被他全部包圓，又快速拿了錢結賬，走出宅門的時候顧九月還有點精神恍惚。

        顧九月摸著兜里的錢，誠心誠意對林長風說了聲謝謝。

        林長風大冬天扇子搖個不停，似笑非笑看她，“你不是說什么｀精準扶貧｀？現在我可是做到了，你呢？”

        他話說完，就聽見小姑娘軟綿綿喊他“哥哥”，用一雙大眼睛無辜茫然地看著他。

        顧九月道，“你在說什么呀，我根本聽不懂。”

        林長風頓了頓道，“明明是你說的……”

        顧九月指了指自己，“我今年六歲。”

        林長風：……

        顧九月說，“你真的確定一個六歲的孩子聽得懂這些話嗎？”

        林長風：……

        林長風意識到這丫頭賊精，不然不會把他弟弟耍得團團轉，無奈地搖頭。

        林長風做完父親吩咐的事情就帶著弟弟回家去了，林長云午飯吃的大白菜，被哥哥抓著衣服領子拖回家也沒力氣反抗。

        回家以后，林長風就對著父親夸贊顧九月，說她才六歲就已經很聰明了。

        林長云最受不了別人夸顧九月，大怒道，“這個死丫頭片子！”

        他開始說以前被顧九月捉弄的種種事情。

        他爹媽則在一旁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他。

        被一個六歲姑娘戲耍不說，還戲耍了許多次…他們家娃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顧九月這一趟賺了一吊錢，她看糧食暫時沒漲價，又馬不停蹄把錢換成了糧食，要不是她現在手里錢實在不夠，其實她更想換成金銀以防不時之需。

        她提著東西回到家里，徐蓮巧正在家里洗衣服打掃屋子，然后抽空給顧九月做了一件新衣服。

        家里錢不夠，做衣服只能從實際考慮，比如顧九月年紀最大，穿不了的舊衣服可以給弟弟妹妹們穿，但是反過來顧六娃的衣服卻不能給哥哥姐姐們穿，所以顧六娃這可憐的娃就從來沒穿過新衣服。

        徐蓮巧讓顧九月過來換衣服，新麻衣做得特別大，袖子超出去半手臂有余，徐蓮巧就蹲在地上把長的一部分挽到顧九月胳膊上，再用線縫好。

        顧九月心里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問道，“衣服怎么做這么長？”

        徐蓮巧理所當然道，“這衣服料子好，應該能穿到你成年，所以我特意放大一些。”

        顧九月：……

        顧九月想到這件衣服預計會陪伴自己十年就頭腦發昏，家里小孩子們還在一旁羨慕地圍著她的衣服東摸摸西摸摸。

        顧九月為了慶祝今天大豐收準備做一頓好吃的，還特別邀請了管家爺孫倆一起來吃飯，徐蓮巧便花錢去隔壁李二嬸家里買了小半只雞，泡發了自家的干菇和魚干。

        到晚上開飯時五六點天色已經很暗了，屋子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風刮在樹上發出嗚咽聲，徐蓮巧在桌上點燃松脂燭火，屋內燈火搖曳，彌漫著飯香。

        大家圍坐在簡陋的桌子旁邊，桌上有濃稠的粗糧糊糊、肥肉燉白菜、炒腰花子、雞蛋炒豬腦、蘑菇燒嫩雞、酸菜燒豆腐、涼拌魚干。

        顧九月有廚藝天賦，一桌菜做得色香味俱全令人口舌生津，讓管爺爺直感嘆可惜沒有美酒下飯。

        徐蓮巧熱情好客，聽到他的話就從院子里把酒罐挖出來。

        顧九月嘗了一口，酒的味道依舊很澀，喝了一口身上卻像冒熱氣一樣暖和許多。

        管爺爺根本不介意酒是不是好酒，開心地開始念詩，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1）

        顧九月盯著他看，下一句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知道管家是不是遇到好事了。

        管賢拉了下她辮子，“你別管他，他有酒就要發酒瘋，快吃飯。”

        顧九月點點頭。

        管賢說完嘗了一口雞蛋煎豬腦，處理后的豬腦味道像嫩豆花一樣沒什么腥味，卻比豆腐口感更細膩，灑了蔥花香氣撲鼻。

        管賢挺喜歡這道菜，顧九月見他表情好心勸道，“你多吃吃，這個補腦子。”

        管賢納悶道，“豆花也能補腦？”

        顧二妞不懷好意，“不是豆花，是豬腦子。”

        管賢：……

        這個年代挺少人吃豬上下水，管賢沒吃出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家里幾個小孩卻格外喜歡這道菜，畢竟便宜管飽。

        管賢郁悶了一下，沒好意思問到底是腦子補腦還是豬腦子補豬腦子。

        吃完飯以后直播間時間已經是□□點鐘，雨越發大了，小黑和斑點從外間捕獵回來，站在門檻外間抖落身上的雨水才顛顛走進屋里。

        顧九月把骨頭扔給它們，兩只小狗就趴在地上乖乖啃起來。

        顧九月擔心風太大把屋外的紅果子果樹吹斷，就穿著蓑衣走到院子里去。

        她用粗壯的木條架在小樹枝旁邊，準備把樹捆起來，這時候卻聽見一陣陣敲門聲。

        夜里是不好開門的，即便住在熟悉的村里，因為偶爾會有被官府抓捕的流匪從荒村野外經過，顧九月本要想裝作聽不見，可是敲門聲里伴隨著熟悉的聲音。

        顧九月疑惑地問，“袁婆婆？”

        袁老太太在外間道，“對，是我，顧丫頭，你家還有吃的嗎？”

        顧九月這才想起今日這位老太太還沒有挨家上門乞討，大概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徐蓮巧聽見動靜也走出來，拿一個破瓷碗裝了剩下的飯，想了想又舀了一勺剩菜和湯汁，用枯草蓋好后從院子木門下的空隙里推出去。

        顧九月盯著地上看，過了一會兒瓷碗就不見了，門外也不再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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