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蓮巧警惕心強，她們一家只有婦女和小孩子，萬一真遇上什么事情說不好。

        顧九月躺在稻草上一會兒就睡過去，睡到第二天一大早。

        今天天已經放晴了，院子里的泥土因為被雨淋濕變得特別粘膩，走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風吹在臉上一陣嗖嗖的涼意。

        顧九月特別討厭下雨，因為下雨之后泥土會和雞羊的糞便混合在一起變得奇奇怪怪。

        這就需要修理院子，徐蓮巧會把院子上一層摻雜了動物糞便的泥土堆在后院的糞堆里，然后重新換上一層干凈的泥土。

        這種事情她大概六七天就要做一次，受顧九月影響她也變得更注重衛生。

        顧九月嘆氣，“要是有水泥和磚就好了�！�

        家里弟妹們則在用草料和麩皮喂小雞和羊崽子，在古代自然條件下動物生長非常緩慢，小羊長高了十來厘米，能夠追在小狗或者母羊身后蹦蹦跳跳。

        顧九月看了天氣，知道明天又會降溫，就央求徐蓮巧把取暖的小爐子取出來。

        取暖的爐子是一種竹條編成的小圓筐子，用的時候可以把炭火扔在里面，人隔著木筐子取暖。這是徐蓮巧的陪嫁品，不過成色很新，因為炭火價格昂貴他們家根本不用了。

        徐蓮巧被她纏得沒法子，只好取出來洗了洗，放在院子里曬干。

        顧九月順道去看她家攢好的木炭，他們每隔一兩天燒一次木炭，現在這些木炭堆成一個小山峰，能用很長一段時間的樣子。

        夜里被子抵御不了寒意，顧九月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腳都快要生凍瘡了，決定今晚上就開始用小火爐。

        徐蓮巧自然不同意，她都是能省則省，現在天氣又不是特別冷，靠熬的話自然能熬過去，炭火要留在最冷的時候用。

        母女倆正因為這個小分歧吵嘴，門外忽然傳來幾個人的談話聲，顧九月抬頭一看，竟然是袁老太太和幾個陌生的人。

        顧九月沒覺出不對，徐蓮巧卻比她警惕，皺眉道，“袁婆婆，這幾位是……”

        袁老太太臉上洋溢著笑容，精神力也比之前足多了，她高興介紹道，“這是我兒子和小孫孫。”

        顧九月好奇看著她兒子，她兒子是個長相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氣質也普通，而她兩個孫子則是皮膚曬得枯黃的少年人。

        她打量對方時，那幾個人也往她們家院子里看，這眼神讓人感覺不太舒服，顧九月走過去關上半扇門擋住他們視線。

        徐蓮巧點頭笑道，“您兒子來接您了？那真是太好了。”

        袁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后嘟囔幾句讓人聽不清的話。

        顧九月想起之前逃荒的時候村長就只肯接納老弱病殘，一方面是村長可憐這些人沒地方去，另一方面應該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徐蓮巧又笑道，“都說你是有福氣的人，看來果真如此，等以后您好日子還多著呢�！�

        袁老太太似乎非常喜歡聽人吹捧，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道沒事。

        又道，“可惜王家那個沒我這個福分，沒子沒孫的�！�

        王家那個自然是一起逃過來的瘋女人，她夫家姓王，沒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徐蓮巧皺了下眉毛，沒再和她多說話。

        今天天氣冷，顧九月被凍得不想出門，就縮在家里弄面脂和護手霜。

        之前天熱倒不必要用面霜，現在天冷后面霜就變成必需品。

        顧九月作為小孩子臉特別嬌嫩，被寒風一吹就會吹破皮，洗熱水后火辣辣的痛。因為街上面脂價格卻貴，大家都舍不得買，所以十里八鄉的女子有一個算一個，臉上全是皸裂和高原紅。

        顧九月本來打算按照文獻上的配方做鮮花面脂，結果只看了一眼就否定自己想法。

        面脂的原料里有一樣東西是牛髓和牛脂，她現在連牛肉面都吃不起，更不要說把牛脂往臉上涂抹了。

        油脂自然有平替，就是用肥肉熬的豬油脂，古代不少護膚品里都有豬油，可惜這東西顧九月還是買不起。

        顧九月糾結了一會兒，把主意打在昨天沒吃的半塊雞肥肉上。

        豬油不行？雞油總可以吧。

        雞肥肉只有巴掌大小，顧九月把肉切塊后扔在陶釜里熬油，過了一會兒釜就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香味。

        顧三娃嘴饞地溜過來，“姐，你又在弄好吃的嗎？”

        顧九月把他拎到一邊去，“不是吃的，是女孩子用的東西�！�

        顧三娃根本不相信，一臉懷疑看著她。

        顧九月自己湊過去聞了下味道也忍不住頭冒黑線。

        她就說釜里香味怎么這么熟悉，原來和街上炸雞的味道差不多。

        鍋里肥雞肉持續發出滋滋的聲音，和鐵板上的烤肉聲音一樣動聽，顧九月咽了下口水，有點想吃。

        顧三娃眼神更懷疑了。

        顧九月想了想說，“應該是沒有放花瓣。”她看見每個配方里都有香花花瓣，想來就是為了掩蓋食物氣味。

        家里雖然沒有花瓣，卻有月季花曬干后的干花，正好能夠用來做面脂。

        顧三娃幫忙把洗好的花瓣取來，顧九月等油涼一些再放下去，花瓣的味道瞬間被激發出來。

        這時候徐蓮巧正好走進屋子，看了一眼道，“做油炸花瓣呢？這倒是挺有意思�！�

        顧九月：……

        反正就是沒人覺得她在做護膚品，反而覺得她在弄什么稀奇的食物。

        幾塊雞肥肉最后只熬出一丁點油，顧九月心里其實一樣忐忑，把熱油倒出來放在小陶碗里晾涼。

        熬油剩下的渣子也沒有浪費，被大家分吃下肚。雞油渣脆生生的，味道意外很好吃。

        當天晚上這碟雞油就涼成了固體，顏色有些發黃，但卻是正常膏狀物的模樣，味道也淡許多，可惜還是會有。

        顧九月不確定能不能用，挖了一點抹在手上。

        出乎她意料的是，雞油竟然還挺滋潤的，應該有基本的面霜效果。

        顧九月晚上就把面霜給徐蓮巧看了，徐蓮巧粗糙的手指上有很多傷痕，這至少能夠讓她好一點。

        徐蓮巧點點頭，挨個給小孩抹面脂。

        過了一會兒，顧九月就覺得屋里彌漫著淡而悠遠的炸雞香氣，連她自己都變成一塊香噴噴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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