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約一柱香，幾名里長冷汗涔涔從林長云屋里出去，一邊說話還一邊擦汗水。

        顧九月沒有故意刁難他們，就問了幾種蔬菜常見病，比如肥害、枯葉病、炭疽病等，最后問他們如何治理鹽堿地。

        這些人自然回答不出來，灰溜溜離開這里。

        林長云驚嘆看著顧九月，他現在真佩服她，不但能夠把他氣得心肺齊炸，還能把其他人說得啞口無言，以后他干脆別養幕僚了，就把顧九月養在家里，誰惹他生氣就把這人放出去狂罵一通，自己看得神清氣爽。

        顧九月氣他道，“罵了又有什么用，反正他們還是不會聽你的話�！�

        林長云頹然嘆氣，這正是他頭痛的，里長不聽話，意味著他任何命令不能傳達到最下面，他完全被架空，以后只能灰溜溜離開，然后又被他哥嘲笑一頓。

        顧九月道，“你要是肯把賣花的錢分我一半，我給你想法子�！�

        林長云嘲諷道，“你這法子還挺值錢。”

        兩人一道回了望里，村人在熱火朝天修繕房屋，里長聽說林長云來了，早已經出來迎接，自從林長云在他家里掉進過茅坑以后，他在林長云面前就格外心虛。

        顧九月仔細看了看，還看見里長穿著長袍，身邊跟著里長的兒子顧海，兩人在林長云面前像他同輩一般。

        林長云不耐煩道，“倒不是什么大事，一點小事而已�！�

        顧里長心里一咯噔，想起最近有傳言說林長云要引水沖那幾片鹽地的事情，用水把鹽地里的水沖走，就是好地了。

        雖說這法子確實有幾分道理，但一來沒有人試過，二來引水沖地就要修渠，十分花費人力，故而大家都一直推辭不肯照做。

        林長云現在拉住他，莫非是想逼他身先士卒？

        顧里長想著法子如何拒絕，卻聽林長云道，“其實是家父想讓人幫忙種點藥材，屆時我們會花錢來收�！�

        他和顧九月特意挑選幾種耐鹽耐冷的藥材，現在冬季種植到土地里，等到明年春季摘花，秋季摘果。

        顧里長見這件事沒什么利益損害，好心應下這件事，又得知藥材生命力很強，讓各家各戶自己選擇隨意種了。

        顧九月把幾種藥種在鹽堿地里，反正不怕死。另外有些人家怕種不出藥白白浪費土地，故而不肯答應，也有人跟顧九月有學有樣的，種在鹽堿地里碰運氣。

        土地被凍得僵冷，用鋤頭不能把土翻到很深，顧家村又沒人養牛，只能馬馬虎虎耕到三十公分，把藥材種下去。

        顧九月家的荒地可不少，至少有幾十畝，常年荒草覆蓋，什么果子莊稼都種不出來。

        一開始顧爹剛拿到土地的時候，還想著掙扎幾下試試種東西，可惜他早出晚歸了一段時間都毫無收獲，最終只能無奈放棄。

        像顧九月家這樣的人家數量不少，否則在鄉下有土地、又有一雙勤勞的手，無論如何都不會吃不上飯的。

        吳六嬸家便是這樣，她去里長那里領了一些種子，又有些猶豫，私下和徐蓮巧道，“萬一沒有收獲，豈不是白費功夫�！�

        徐蓮巧比較想的開，就道，“我家里沒有其他事情做，現在閑著也是閑著，能種出萬之一二也是好的�！�

        吳六嬸在繼續紡麻和開墾土地之間左右為難，紡麻一天有一兩文，一個月就有三十文了，種藥材可看不到什么清晰的未來。

        好多人都是這么想的，顧九月以為這些人就要就此放棄，結果有次才發現其實大家在大晚上摸黑開田，畢竟冬天黑得晚，鄉下人舍不得點著燈紡線，但挖土是不需要光線的。

        小半個月而已，望里幾乎每家都領走份額內的藥材種子，不過這是一件小事，其余幾里并沒有人放在心里。

        忙過這件事，顧九月家的新房恰好修好，規矩是要請客吃飯，但已經要臨近年關，徐蓮巧就暫時把這件事放在一邊，準備去采購一些年貨。

        天已經非常寒冷，徐蓮巧把羽毛做成的披風拿出來御寒，順道帶著顧九月去縣城采購年貨。

        去縣城的牛車從一日四趟減少成一日兩趟，不知是因為縣城混入探子亦或者單純因為老牛上年紀了，徐蓮巧和顧九月穿著厚厚的衣服，手上戴著顧九月做出來的簡易露指手套，跟隨鄉人一起到了縣城里。

        這次縣城格外蕭條寂寥，沒什么過年氣氛，只有賣草鞋和賣草席的人一年四季雷打不動在集市上賣東西，偶爾有小狗從草堆里走出來，瘦得骨肉嶙峋。

        顧九月順道看了一眼幾家木匠鋪，驚訝發現五家關掉了三家，只剩下兩家還開著。

        她好奇朝里看了一眼，沒見到曾木匠，不知道哪去了。

        徐蓮巧拍她腦袋，“你看什么�！�

        顧九月道，“我看曾木匠哪兒去了。”

        一旁有人聽見，就道，“你說的莫不是曾家的木匠曾宏？這人其實是個探子，已經被斬首在街市口�！�

        顧九月睜大眼睛，李狗屎不是還在曾木匠家學藝？沒見他回家報信，也不知道他受到牽連沒有。

        她正準備再打聽，才發現這位搭話的人是當初賣給她月季花的花店老板，現在正包著頭巾蹲地上賣一盆子鮮花。

        顧九月蹲下去看花，徐蓮巧隨意道，“這時節還有鮮花呢？”

        老板笑道，“您少見多怪了吧，這是縣太爺府邸里長出來的鮮花，縣太爺那是大官，學了仙術，所以他家的花草不管春夏秋冬都會開。這是好東西，小孩戴了頭腦聰明，長輩戴了健康長壽，年輕人戴了不會生病�！�

        顧九月仔細盯著這花看，發現這不就是他們在溫泉池旁邊種的花嗎？白的有梔子和茉莉，紅的有芙蓉和月季，她偷偷把幾盆莧菜塞里面時見過。

        就是不知道怎么和縣太爺扯上關系。

        一旁徐蓮巧明顯心動了，她還沒見過反季節的東西，在她認知里，這種反常是好兆頭，萬一真能除百病呢？

        她猶豫看了一下紅月季，月季一百文錢一支，有些貴，但是可以擺在家里放很長一段時間，就算凋謝之后也能燉來吃掉。

        顧九月只看徐蓮巧表情就知道心思，可山上鮮花還多著呢，她之前沒想到這一茬�？墒沁@里賣的鮮花都是挑剩下的歪瓜裂棗，賣回去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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