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聞東發(fā)瘋失控，聽到聲音后立馬尋聲找過去，然后看到的就是聞東媽媽縮頭縮腳，被他吼的一聲不敢吭、手腳顫抖的樣子。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然后我又看到他定在原地下巴顫抖的樣子，他的手都已經(jīng)快要伸到他媽身上，卻死活沒辦法落到老人家肩膀上。

這一刻，他比誰都要難過。

剛剛一路找過來的焦急和艱辛，還有剛剛看到他媽在那兒被人陰陽怪氣的場景。我都可以想象到這些年他們母子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而聞東又為何會養(yǎng)成這種偏執(zhí)又務(wù)實、敢愛敢恨敢拼的性格。

是環(huán)境造就人。

從小他跟著他媽一塊過，他媽媽離開他爸后再沒有找過別的男人，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在孩子上學(xué)之前，親朋好友，左鄰右舍，表面上都會給予很多可憐和慰問，當(dāng)然也有落井下石的。

背地里都會說他媽是個傻子，一個人悄悄生了孩子，生活不檢點。還沒男人要。

可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到他上學(xué)念書后便是一個轉(zhuǎn)折點。他在學(xué)業(yè)上壓著人家，瘋狂摩擦這些人，讓他們吃盡洋相，也讓他們羨慕不已。

因為對于國人來說最重要的炫耀，最重要的作品，不是住著的大房子，更不是兜里裝著的錢。而是一個出色的孩子。這代表著無限光輝的未來。

而聞東就是這樣的存在。

人家都知道他敲代碼。知道他敲個代碼就能賣很多錢。所以剛剛也提到，自然而然陰陽怪氣少不了。

事實上是……

算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不必再提。也沒必要再提。重點是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我們要活成什么樣子？有沒有必要在意別人的目光？全都看我和聞東一念之間的選擇。

我猜他所有的氣全都來自于找他媽媽時的焦急和難受。這些親朋好友對他而言并沒有多大的意義。

“阿姨。”

我用眼神暗示聞東走到前面去，小心提醒他：“你先把車開過來吧。我和阿姨后面跟過來。”

我扶著聞東媽媽。聞東輕輕的嗯了一聲，走之前到底還是拖著聲音喊了一聲：“媽，我先去開車。”

他媽媽的聲音微微有點顫。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他點頭離開。

“阿姨，來，我們也出去吧。”

我不知道那家人是不是在后面偷偷聽，因為我扶著阿姨出單元樓時聽到后面有很大的一聲關(guān)門的聲響。

還伴著罵聲。

“兒子這么有錢裝什么犢子？是不愿意給你花吧？看你成天得瑟！成績好又怎么樣？掙錢又怎么樣？還他媽不是把你吼得跟個孫子似的！”

聞東媽媽緊了緊我的手。

“阿姨，聞東很擔(dān)心你。你別聽他們胡言亂語，他們就是想故意制造你們母子之間的矛盾。要是真的聽進(jìn)了心，聞東只會更寒心的。

你對他來說很重要，剛剛他也不是有意要吼你，他是真的害怕找不到你。這一路上，他幾乎都快要找發(fā)瘋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相信我的是吧？”

她又把我的手緊了一些。

原地和我對視。

“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今天的事兒是阿姨做的不對。我就是怕……”

“阿姨，可你看看，無論今天你是不是把他躲過了，還是你已經(jīng)到老家了。他都會找你。可如果你好好在醫(yī)院，我們辦好轉(zhuǎn)院手續(xù)。除了多出一件你在醫(yī)院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事外，咱們其他的事兒都可以正常運轉(zhuǎn)。

可你搞消失，回家。只會讓我們更亂。而且這是聞東應(yīng)該負(fù)的責(zé)任，這也是他成長的重要一環(huán)。你不能逃避呀，你得讓他成長，以后還有這么多事兒等著他，是不是？”

阿姨好像被我說松動了。卻又好像還有一些難以言說的難堪和猶豫。

我知道都是錢。

老人家心疼錢，想讓兒子把錢攢著娶媳婦兒，安家樂業(yè)。

誰都是這么想的。只是不是每個人的人生都是這么過的。有的人靠前一些，有的人晚一些。

因為碰到的事兒不同。

“錢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我現(xiàn)在開店生意也還不錯。聞東，只要他能安心一個勁兒撲在事業(yè)上，你這點錢真不算什么。或許還有剩余的呢。可你要是在這出了差錯，他連工作都沒勁兒，更別提有沒有什么剩余了，很可能還會錯失絕好的機會。”

“鄒俠，我當(dāng)真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嗎？”

“不會。”

她的手用力把我一握，好像下定某種重大的決心似的，嘴里重重應(yīng)了一句好。

然后視死如歸一般的說：“我跟你們?nèi)ベF陽。現(xiàn)在就走，別耽誤他做項目！”

“唉，好。”

成功把阿姨勸說好，我們開車回到市區(qū)醫(yī)院。辦好所有的轉(zhuǎn)院手續(xù)，三個人又匆匆忙忙上了車。

聞東全程沒幾句話，有時候忙著接電話，有時候拿著手機忙一會兒，唯一說的話都是和醫(yī)院的對接。

現(xiàn)在突然提議，說：“聽我同學(xué)說有一家排骨火鍋還不錯，我們吃了再走？”

他把一個文件放在副駕箱子里。

扭頭看我們：“你們想不想吃？”

阿姨問我：“你餓了嗎？”

這我就有點不太好說了。我確實不太餓，但我怕阿姨餓了。

最后聞東拍板：“吃了再走。坐好了，我們走了！”

安全帶一系上他就把車開出去。

位置不遠(yuǎn)，開了幾分鐘就看他把車子停在路邊。

招牌很大。

人家說是養(yǎng)生菜。

阿姨看到這幾個字就開始擔(dān)心：“東東，要不隨便找一個小攤兒吃點兒，媽也不是很餓。”

聞東把她扶下車。

“來都來了，吃什么小攤？你就不用管了，吃一頓花不了幾個錢。”

然后他揚聲喊我：“鄒俠，下次吃飯啊。”

“嗯，馬上。我拿點東西。”

我們?nèi)齻�人一同邁入店里。

他要了一個小包房，我們?nèi)齻�人圍桌而坐。點菜時他媽還不放心，最后看到價格也才300不到，這才終于放手不管了。

服務(wù)員退下后，聞東媽媽突然提到正事兒。

直接一邊一個抓著我們一只手問。

“現(xiàn)在這里沒人，媽媽剛好有事想問你們。你們要如實回答我。”

“阿姨你說。”

“媽，有什么事直說吧。”

我和聞東對視，最怕的就是她問她的病。

然而她開口說：“你們能不能早點把婚結(jié)了？我想看你們結(jié)婚。想看你們早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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