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自然就沒能和唐思談攏，其實她的那些話也都是徐來的猜想，沒有證據也沒有理由，她是不知道隋塵霄的身份，如果知道，她就不會認為隋塵霄是為了她家的房子，即便這個男人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

        唐思抬著僵硬的步子走回病房，警察還在問詢，唐思索性閉著眼，站在病房門外發呆。

        那股恐怖的味道還在鼻尖縈繞，醫院特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彷佛在耳邊，唐思努力的轉移注意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和眩暈，腦子里回想起張淑梅的話，手都跟著在抖。

        是真的嗎？

        隋塵霄是為了她嗎？

        怎么感覺玄幻的這么不真實，唐思的胸腔起伏，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感動，卻實實在在的想哭，她不敢問，不想問，害怕答案是，也害怕不是，無論哪種她都隱隱想推拒。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哪怕是和李譽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沒如此糾結的心境。

        想起李譽，唐思摳了摳手指，心跳漸漸平息，呼吸平緩后，她掏出了手機。李譽打了幾個電話給她，她都沒接，可能是察覺她的抗拒，李譽發了幾條微信給她，她今天一直在忙，沒顧上看，這會兒她點開了微信，掃了幾眼，雙腿不由得站直。

        微信上是幾張照片，背景和她所在的地方一樣，白色的墻，藍色的窗簾，急步匆匆的人群以及高高懸掛的輸液架子和晃悠悠的瓶子，圖片的主人公正兩手拿著包子吃的歡快，笑瞇瞇的看著鏡頭，頭頂的朝天小辮子松松垮垮，竄出了幾縷，斜斜的搭在耳邊。

        微信的最后一條是一句話——琳琳已經退燒，放心吧。

        唐思再沒有其他的恍惚心思，連忙打電話給李譽。

        “喂？”

        李譽似乎剛睡醒，聲音低沉粘稠。

        “琳琳怎么了？什么時候發燒的，現在怎么樣？”

        李譽那邊傳來些許雜音，他似乎是在走路，過了幾秒鐘，聲音傳來：“嗯，昨天下午，閆總有事出差，把孩子托付給了秦蜜，秦蜜中午就覺得她不太對勁，以為是換地方沒睡好，下午一點多，孩子就發燒了。”

        唐思的自責和愧疚蔓延了全身：“她是睡著還是醒著？我和她說句話。”

        李譽道：“她睡了。已經沒事了，明天早晨再驗一次血，沒事兒就出院了。”

        唐思感激的直鞠躬道謝，哪怕對方看不見，她也要表達，李譽在電話里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們兩個不用這么生份吧。”

        唐思手指握緊電話：“嗯。”

        李譽高興了：“這樣，明天出院我先帶她回我那，你先處理遂城的事兒，不用擔心，也不用著急。”

        唐思心里感動，只得說好。

        掛了電話，警察也從病房出來，兩個人臉色凝重，看了唐思一眼，唐會開口：“唐小姐，明天有時間嗎？”

        唐思點頭。

        唐會拿出了便簽紙，寫了一個地址和電話：“明天上午九點半，來趟分局，有些事情我們需要單獨和你了解。”

        唐思已經有預感，接過便簽紙：“好。”

        夜色涼如水，病房里暖如春，中央空調的熱浪陣陣襲來，又濕又潮，隋塵霄睡不著了。他看著唐思縮在沙發上的背影，眉頭輕輕皺起，嘆了口氣。

        這個女人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精神恍惚，飯都沒吃幾口，一直在低頭和什么人發信息。臉色表情凝重又嚴肅，他幾次搭話，對方都敷衍了事，這狀態有些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意味，莫不是在生氣？

        明明之前都已經親密成那樣了，這會兒卻又跟伺候老板一樣的謙卑，這是為什么？怪不得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針和針還不一樣，她唐思這根針估計有十八個勾，瞬間轉換不帶緩沖，沒有理由，沒有預兆。

        他迫切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總不能自己剛上位就被辭退吧。

        隋塵霄偷偷默默的下床，動作輕微的拿起唐思放在桌上的手機，忍著痛一步步挪進了廁所，剛坐下打開手機，門外就傳來了聲音。

        “隋塵霄，你要上廁所？”

        “啊，是，是啊。”

        隋塵霄手上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他慌張的應了聲，唐思似乎還站在門口，她問：“用不用幫忙？”

        倒不用幫忙。

        唐思根本沒睡著，隋塵霄叫人買了許多的橘子放在她躺的沙發周圍，氣息沖淡后勉強能休息一會兒，她還沒合上眼，就聽見病床那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聽見對方細細的抽氣聲，唐思緩解了一會兒眼前得暈眩，趕忙坐起身，套上鞋子，跟了過來。

        隋塵霄悶悶的聲音從里面傳來，而后就是廁所排風扇嗡嗡的聲音，唐思立在廁所門口，望著病房門外樓道里來往的人。

        隋塵霄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兒，卻是第一次看女人的手機，他快速的打開手機，沒有密碼，手機的屏保也是隨機的一張風景圖片，不是唐琳琳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他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點開微信快速瀏覽了一番，嘖嘖兩聲，心里罵了一頓閆向前。

        閆向前隔著幾百公里，拼命的打噴嚏，嘴里喃喃出聲，這是誰在念叨我呢。

        隋塵霄關上手機，心里盤算了一番，稍稍安定。他看了看廁所玻璃門外的身影，正想怎么解釋眼前的狀況的時候，對方說話了。

        “隋塵霄，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嗎？你是怎么受傷的？”

        唐思原本不打算再問，可能是之前內心糾結，也許是這夜晚太過沉寂，亦或是門外恰好有一隊急救醫生經過，她恍然察覺，自己不問，怕知道結果，其實就是一種在意。

        躲在廁所里的隋塵霄，撓了撓耳背，倒不是不能說，只是說起來有些丟人。

        葉擁江被派來遂城接手項目，方堯怕他處理不好交接的事宜，想跟過來看看，隋塵霄原本就不放心唐思，就著機會就讓方堯在公司駐守，自己跑來了遂城。葉擁江能力自然有，只是不善處理人情往來，但人總是會變的，葉擁江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努力克服自己的短板，壓抑自己的情緒，學著方堯的處事方式，交接辦的有條不紊。

        隋塵霄自然放下心來了，他騰出時間幫唐思處理唐家的事情，原本他的計劃是讓唐元海先把房子空給唐思，所以他提前收集了那些資料，逼唐元海離開房子。唐元海離開后，必定心情抑郁，他又安排了人手，吸引唐元海賭博，拉長時間，榨干唐元海的積蓄，常言道奸盡殺賭盡偷，偷不到就會攔路搶劫，一旦賭徒輸紅了眼，那么他的下場就好不到哪去。隋塵霄不沾手不廢力就能讓唐元海去牢房過下半輩子。計劃蠻好，實施的開頭也很順利，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唐元海居然是個膽大妄為之徒。

        “他就為了這套房子，就想撞死你？”

        隋塵霄陪唐思坐在沙發上，他攬著她的肩膀，聞著四周的橘子味兒，心情果然舒爽。

        “不止。有人出了大價錢買我的腿，哦，也可以是”他用手上下比劃，嘴角笑的涼涼：“也可能是下半身兒。”

        “誰？”唐思緊張的攥緊了他的胳膊。

        “仇家唄。還能是誰？”

        隋塵霄不大想讓她知道那些丑陋陰損的手段，更不想她摻雜其中，故意敷衍模糊。

        “他不怕被判刑？”

        判刑？唐元海當然怕。

        “所以啊，他故意喝了那么多酒，想混淆自己是酒駕，失誤致人傷擦，從民事賠償上去和對方談和解。”

        唐思冷笑一聲。

        隋塵霄一只手捋著她的頭發：“可惜，我沒讓他如愿。”

        “明天我要去警局，我應該怎么說？”

        隋塵霄簡直想在她臉上親上一大口，他就喜歡她無條件信任的姿態。

        “說什么？就說你懷疑唐元海在十多年前陰謀害死了唐翠蘭，意圖霸占唐翠蘭的私產，你找到了證據，特意從祁陽趕回來和他對峙，想要知道結果。說你這兩天總感覺有人跟蹤你，說我是去接你的路上出的事，說你懷疑他是故意謀殺。”

        唐思心思輾轉了片刻，她問：“這樣直接說，可以嗎？”

        隋塵霄點頭：“說！態度要激動，行為要激烈，一口咬死謀殺。”

        唐思給自己暗暗鼓氣：“好。”

        隋塵霄忍不住了，低頭在她臉上一通啃，笑容滿面：“真是我的好姑娘。”

        唐思滿臉通紅，卻大大方方的點頭：“是，是你的姑娘。”

        隋塵霄眼睛瞬間點亮：“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唐思難得調皮：“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隋塵霄心中狂喜，雙手用力就想把人抱進懷里，親熱逗弄一番，還沒動，就哎喲喲的叫了起來。唐思不是無知少女，她又是羞臊又是氣憤：“你就不能老實點嘛！”

        隋塵霄一邊抽氣一邊嘴賤：“我又不是和尚，早就餓的不行了。軟玉溫香在乎，難不成你想我當那個x無能？”

        唐思無語：“拜托你，好好養傷。又不是小孩子了。”

        隋塵霄癱在沙發上，自怨自艾：“你真是討厭，非挑哥啥都不能干的時候表白，煮熟的鴨子，告訴我，不能吃，滅絕人性，無法無天。”

        唐思：。。。。。

        無論隋塵霄怎么纏磨，唐思都鎮壓了，乖乖的上床睡覺，心事了結了，藥物的催眠作用漸漸興起，隋塵霄進入了夢鄉，一夜安穩。

        遂城警察局在市中心，從醫院到分局快也要一個來小時，唐思安頓好了隋塵霄，出門就遇上了早高峰，等進了分局的大門，已經是十點多了，約她的唐警察沒在辦公室，電話也沒打通，她呆呆地坐在大門口，看著對面地為人民服務的大字愣神兒。

        唐會出來的時候，她沒看見，唐會咳嗽了一聲，唐思才醒過神兒來，她站起身點點頭，跟著唐會進了一個接待室。

        “我叫唐會，這是我同事，請問你是唐小云女士對吧，今天針對1月28日晚上8點50分，在城西發生的交通肇事一事，對你進行例行詢問。請您如實回答。”

        唐思手心發熱，攥緊了包帶的邊緣，點點頭。

        “請問你和本案涉事的雙方是什么關系？”

        唐思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吐了出來：“唐元海是我養父，隋塵霄是我男朋友。”

        “他們之間可是有爭端，矛盾，或者過節？”

        唐思咽了一下口水，她抬頭看著唐會，有些害怕想躲閃，忍住那股懼意，她激動道：“因為我懷疑他謀殺了我的養母，我男朋友幫我找到了證據，他害怕，所以想撞死我們。”

        唐思拿出了那些照片和唐元海簽的那張協議，情緒漸漸有了變化：“我養母不能生育，唐元海為了那套房子又不愿意離婚，所以起了歹意，想出這種昧良心的主意。”

        唐會皺眉看完了那些資料，他問：“怎么回事？”

        唐思想起過往，神情不免哀痛，她認真的從頭到尾敘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包括唐翠蘭當年被撞死的細節，還有她死后，唐元海逼問自己唐翠蘭的財產，事無巨細，條理清晰。

        唐會眼神變了，他神情冷峻，言語犀利：“你說的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

        唐思連連點頭。

        唐會垂眸片刻：“唐元海現在告隋塵霄故意傷人！”

        唐思驚得站了起來：“什么？”

        唐會給了旁邊的同事一個眼色，對方點頭，從檔案袋里，拿出了一疊照片遞過來，說：“這些都是驗傷的圖片。”

        唐思拿起照片，眼神不由得睜大，只是幾天沒見，唐元海彷佛變了一個人，臉上青紫交加，渾身腫脹不說，連人都沒法站直。

        唐會手指敲擊桌面，語氣淡淡。

        “唐元海說，他只是喝多了，沒看清紅綠燈，無意之間上了便道，才撞上了隋塵霄，可隋塵霄上來就揮拳，他的腹部、胸口、后背以及臉上都被挨了拳頭。”

        唐會點了點其中一張照片：“唔，還有腦袋，有輕微腦震蕩。”

        “他是謀殺！”

        “他說隋塵霄看他喝醉了，故意動手傷人！”

        唐會面上平靜，手里把那些照片又收斂到了一起，裝進了袋子。

        唐思騰的站起來：“怎么？警察就只看眼前的證據，不看事情往來？”

        唐會仰頭望著唐思，看她臉都氣的發紫，語氣一輕：“你急什么！坐下。”話說完，想了想，扭頭和負責記錄的那個民警說了句話，對方點點頭，開門出去了。

        唐思眼含警惕的看著他，唐會無語，他撓撓腦門：“表妹啊，你不用這樣。”

        唐思愣了：“啥？”

        唐翠蘭是獨生女，唐思跟著唐翠蘭時間不長，當時唐家的二老均已過世，所以唐思印象中，沒有見過唐家其他的人。

        唐翠蘭似乎沒有什么親屬。

        唐會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手指點點：“你媽唐翠蘭和我爸爸是表兄妹，你可不就是我表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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