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宮中見面
整個皇宮都掛上白幡，所有人都素衣素釵，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被風(fēng)吹起的成片白色柳絮，無根似的游蕩在空中，白色在這紅墻黃瓦間多了些凄涼之意。
北朝一行人剛給先皇上完香后，便就聽到身后公公稟報燕朝太子前來吊唁。
霍修遠(yuǎn)第一眼望去便就看到李君屹站立在牌位前，而他身旁還站著一位頭戴紗帽的女子，自己拳頭不禁緊握。
李致發(fā)覺這位燕朝太子眼神好似帶著敵意，拿著三炷香到他跟前道：“久聞燕朝太子溫潤如玉，深受百姓愛戴，美名遠(yuǎn)揚(yáng)，今日有幸見上一面，也當(dāng)屬幾國之交的緣分。”
北朝歷來想要和燕朝成為友好盟國，曾多次有聯(lián)姻都被霍修遠(yuǎn)否決了，他的原話便是：泱泱之國，豈能將女子推到前線，戰(zhàn)場殺敵自有男兒匹敵。
依照燕朝實(shí)力，此話說出來也自是有人信。
霍修遠(yuǎn)接下他手中的香，“鄭王謬贊了，父皇曾多次提及你年輕有為，輔佐北朝王處理多處要事，希望日后還能是友國才好。”
“自然如此，此番本王前來除了來祭拜，也是為太子而來。”
李致此行究其目的是奉皇上之命和燕朝結(jié)為盟國，晉朝的兵力有一半是在李君屹手上，這是當(dāng)年北朝王犯的第一大錯，即便早知曉他有狼子野心，可當(dāng)時北朝動蕩不安，周邊不少部落群起而攻之，李君屹自命請纓也正好解了這燃眉之急。
不過沒料到兵權(quán)就此落入了一匹狼的手中，這幾年還有不少朝官倒戈相向，照理說皇位本就位屬于他，如此陣營也當(dāng)為順應(yīng)之舉，可北朝王卻有意想要除掉這位祈王，想盡辦法從他手中拿回兵權(quán)，一些跟隨他的朝官也就此被牽連。
太子李玨的手段還真是從他父皇那里學(xué)來，可惜翅膀不夠硬，李君屹快人一步斬斷其翅，他倒成了虎狼口中之食了。
向來有權(quán)之地不安生，朝堂祭拜哪有簡單尋常的上香問候，不過是摻雜了政權(quán)穩(wěn)固的寒暄罷了。
霍修遠(yuǎn)將香插在香爐中，看向祈王妃，“早前的大運(yùn)河導(dǎo)致流民一事，本太子還未好生感謝祈王妃之舉，天女稱謂當(dāng)之無愧。”
宋云兮微微屈膝，她哪里知道早前的事，為了不漏出破綻，只低聲自謙了一句后便閉口不談，怕引出麻煩，便請示祈王自己先前去給先皇守靈。
霍修遠(yuǎn)聽到這沙啞的聲音一愣，即便看不見她的臉，可從她的儀態(tài)和身姿也定知此人絕非是孟穗歲，一直擔(dān)憂她身份暴露的心總算平順了些，只是這樣看來李君屹應(yīng)道是知曉了她的身份，可為何又來這一出，實(shí)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耐住性子和北朝之人相談兩國邦交之策，其實(shí)同樣不露聲色壓抑住自己情緒的還有李君屹。
當(dāng)時孟穗歲被人追殺失蹤，又被李弘毅從燕國尋回，即便恪親王只字未提燕國一事，李君屹本就生性多疑，老七幾句簡單的話搪塞過去讓他不得不尋根到底，料想其背后定是有隱情，也是想要尋出究竟是何人要對她下殺手。
即便李弘毅什么蹤跡也不曾泄露出去，可怎奈祈王有一個搜集情報的密探組織，當(dāng)時他們二人在難民村的所作行跡全部被密探所目睹。
不過此情報是在幾日前送達(dá)，當(dāng)時他正在前往宋云兮客棧的途中，聽聞后他恨不得親手手刃孟穗歲，本來那日大雨是想前去質(zhì)問折磨她一番，可看到大雨滂沱下她那碎裂之樣，也不知究竟是快意多了些還是難受多了些。
今日在此見到霍修遠(yuǎn)，他眼中的無名之火便被點(diǎn)燃，不過眼下并不是好時機(jī)和他形成對立面。
他國之賓和朝中大臣談?wù)撘环蟊惚活I(lǐng)著去見新皇，聽鴻臚寺說起，新皇近幾日疲倦不堪，憂思過度，這會子應(yīng)該是在佛堂為先皇抄經(jīng)卷休憩靜心片刻。
前去替先皇守靈的宋云兮還未去到先皇靈柩前，在經(jīng)過禪房時便聽到里面有摔碎杯子的聲音，甚至還聽到了嬌喘聲。
她正要踏步而去，被一旁應(yīng)聲而來的公公阻攔道：“祈王妃，此處新皇命令誰也不能踏入，您還是先去堂前守靈要緊。”
話音剛落，就聽到里面的動靜越發(fā)的大了起來，還有竊竊私語聲。
宋云兮本也不想多惹事，剛走幾步就聽到身后公公來稟報，燕朝太子和北朝王爺有要事要求見他。
也不知當(dāng)時哪里來得憤慨之力，宋云兮轉(zhuǎn)身徑直朝著禪房而去，心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她顫抖的手奮力推開房門，一旁的公公都來不及阻止就見房門打開，一道光線投進(jìn)暗沉的屋子。
屋子里的人也沒料到房門就這樣被打開，他沖門外惱道：“狗奴才，朕看你的狗命是不想要了！”
“皇上饒命，是……是……祈王妃……她……她……”
趁著嚇得沒魂的公公跪在地上的空隙，宋云兮緩步進(jìn)到屋子，眼前一幕讓她瞪大眼睛不由后退幾步，在里屋一側(cè)的榻上，一位年歲較輕的男子光著上半身正穿著衣物，而躺在床上用被子遮掩住的那名女子正是先皇不得寵的妃子。
“什么人竟敢忤逆朕的命令，來人，拖下去賜死！”新皇如此窘迫不堪之樣被人瞧見，火都要竄到頭頂了。
宋云兮氣憤掀開簾子，連連搖頭，眼眶噙著淚，聲音哽咽怒斥道：“三皇兄，你……你對得起父皇嗎？他現(xiàn)在尸骨未寒，你竟然在此行如此齷齪之事！”
新皇迅速將衣物穿好，摸著額頭走到她跟前仔細(xì)瞧著她，笑道：“朕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前去和親的七皇妹呀，回來得正好，先皇彌留之際還念叨你呢。”
他沖屋外的侍從喊道：“來人，送祈王妃過去守靈，先皇疼愛小公主，該是要好好和他說說話，沒有朕的旨意，她不得出靈堂。”
宋云兮看向床榻掩面哭泣的年輕妃子，跟自己年歲一般大，她曾教自己縫制過流云花繡，這妃子選秀而來，雖樣貌生得清秀，但因性子柔柔弱弱，也不知要如何討皇上歡心，更生不出其他花來，一直被冷落在后宮之中，平生也就見過皇上幾面而已。
如今先皇駕崩，按照禮制是要挑選他生平最愛妃子入皇陵，因不得寵而僥幸逃過一劫，可并未逃得了新皇的魔爪。
新皇拍著宋云兮的肩頭道：“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晉朝的事想來祈王妃也應(yīng)該明白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吧。”
宋云兮眼淚成串掉落下來，她不知道為何父皇會選了他為儲君，后宮不得談?wù)摮靡皇拢伤富室捕啻慰洫劥蠡市郑恢睂ψ约宏P(guān)懷備至，在皇宮中的兄弟姊妹里，自己最親近之人便是他，可此番前來并未看到他，更沒有聽到關(guān)于他的消息。
新皇整理衣襟后拂袖而去，整個禪房里只有那名妃子無聲地啜泣。
宋云兮彎腰撿起地上被撕碎的衣裳鋪在被子上，在床頭側(cè)身坐著，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對不起……我知曉你不能為自己做主，對不起……我……我救不了你，好好活著，活著總能好起來的。”語罷被門外的侍衛(wèi)挾持前往乾清殿。
她幫不了她，自己此刻都救不了自己，父皇一走，整個皇宮都陌生起來，于晉朝，她不過是遠(yuǎn)嫁的和親公主，已經(jīng)成了局外人，于北朝，她只不過徒有其名而已，更甚者因其名給自己帶來了殺生之禍。
年幼時，瞧了一出戲，里面有一句說民間俗氣之話，老說父母健在安康，所在之處便為家，將離之際，無家無根無依存，她想，此刻明白其中之意了。
在前來尋新皇商議要事的兩國來賓，此刻也正在御花園大打出手，旁人只以為是燕朝太子和北朝王爺?shù)奈渌嚽写瑁獠恢@場切磋之下暗藏殺機(jī)。
他們一行人路過御花園間隙，在園中游玩的侯爺年幼之子不慎將蹴鞠拋向了李君屹，他應(yīng)激反手一擋，蹴鞠反彈過去，霍修遠(yuǎn)見球要砸在孩子頭上，一個翻身抬腿直接將球踢中在李君屹懷中。
“真是抱歉，方才踢得過急，不曾看到祈王在身后，想來能在戰(zhàn)場上殺敵之人，挨一個蹴鞠應(yīng)道不會有事吧。”霍修遠(yuǎn)擠出一個微笑示意，不過本就是想要故意砸向他隨口說的一句場面話而已。
李君屹淡漠彈拭著衣襟，一側(cè)的鴻臚寺趕緊上前詢問可有傷著，李君屹直接無視道：“如此看來燕朝太子身手矯健，這倒讓本王想領(lǐng)教一兩招了。”
“好啊，不過本太子可不太及祈王，但也想看看能在沙場戰(zhàn)無不勝的祈王身手到底如何呢。”
或許二人都在等一個可以動手的合適臺階，不得不說，也多虧了那恰如其分的蹴鞠。
他們各自帶著憤怒仇視的眼神看向?qū)Ψ剑粜捱h(yuǎn)率先一個跨步上前與他交手起來。
兩人從小道打到回廊，從回廊又迂回在庭院，鴻臚寺揩拭著額頭的的汗，李致只是無聲一笑，從這一招一式中不難看出，他們二人恐是有恩怨在身，如此一來，和燕朝同盟的勝算又增加了幾成。
兩人起初手中無物，拳拳到肉砸在對方身上，霍修遠(yuǎn)挨了幾下，隨即扯下一旁樹枝，還順帶扔了一根給他，雖然李君屹胳膊和背部挨了幾棍子，可遠(yuǎn)不及他被打次數(shù)多，雙方用力太大，棍子打在身上就好似帶火的荊條，雙方恨不得手中握著的是把劍。
李君屹反手將木根直插他胸口處，若不是李致前來勸和說著點(diǎn)到為止，恐怕霍修遠(yuǎn)已經(jīng)身負(fù)重傷了。
“有時候太妄自菲薄可不是件好事。”李君屹順手扔掉手中的木棍，“燕朝太子定當(dāng)知道越界也是有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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