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凌晨一點左右，終于到達了中塔鎮中心區。

        遠處的沙漠里還在作業的石油開發區，亮著些許光亮，整個小鎮籠罩在茫茫黑夜中，靜悄悄的，只有防沙帶的樹木被風吹過的聲響。

        楚楓不知不覺間眼皮又在打架，一路上雖然沒餓著，畢竟秦戰的道具空間里，食物供給很多，可是，睡眠著實耽誤夠嗆。

        駱駝慢悠悠穿梭在小鎮上，楚楓困泱泱的，眼看著又要往前倒。

        那截細腰被秦戰迅速環過來。

        楚楓后腦撞到秦戰的額頭才懵懵地呢喃一聲：“找到賓館了？”

        秦戰似乎拿這個楚顧問一點轍都沒有。

        他淺笑一聲，稍偏過點身，楚楓整個人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在前面，一會兒再睡。”

        又在哄孩子了，秦戰覺得。

        楚楓迷迷糊糊間覺得耳邊又癢癢的，只幾分鐘后，駱駝似乎停了下來。

        他直起身和秦戰一前一后跳下地，后面的鹿馬和趙勇陸續跟了過來。

        秦戰拍了拍那只駱駝，道了聲謝，打了一個散漫的響指后，駱駝便恢復了原樣，和另外兩只慢慢消失在了黑夜中。

        幾人站在似乎是鎮上唯一一家，掛著營業牌子的賓館面前，一時間竟誰都沒有動。

        鹿馬：“老大，這裝修風格，怎么看著這么別扭？”

        趙勇：“秦教官，這是在成人用品店里，順便開了個賓館吧。”

        秦教官：“整個鎮里就這一家，生意應該不錯。你覺得呢，楚顧問？”

        楚楓冷冷地嗤笑一聲，指了指玻璃櫥柜里霎是顯眼的一排包裝盒上面的圖片。

        專屬的“楚老板譏諷”再次上線：“夸張，誰會那么大。”

        “……”

        鹿馬和趙勇兩人默契地瞟了瞟眼神，咳咳兩聲，只有秦教官端著肩膀，瞇起眼認真想了想。

        “確實，”他點點頭，表示認同，“不過如果有誰需要，或許我的魔術技能，可以幫他變大。”

        “……”

        頭一次聽見能把虎狼之詞，嘮得跟那家常似的。

        兩個兵蛋子受不了，先一步無語地跑進店里，這一天下來，兩個領導還不嫌累是咋的。

        “好了楚顧問，”秦戰突然繞到楚楓眼前笑笑，“你該休息了，走吧。”

        背后的那點又粉又柔的燈光，氤氳在秦戰臉上，襯得他淺溝起的笑容，越發顯得痞邪痞邪的。

        以至于楚楓忽然陷入了一陣自我懷疑中，他在想，剛剛又猛地超速跳起來的心臟，是不是出了問題。

        這會兒又沒有危險，為什么緊張？

        “老大！楚顧問！快進來！”

        鹿馬忽然急匆匆跑出來，打斷了楚楓的思緒。

        楚楓一怔，手腕被秦戰拉起來。秦戰沖他挑挑眉又拖長了調子：“走吧楚顧問，看看里面，有什么比那些東西還夸張的。”

        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牽著進了店，楚楓清雋的面龐顯得有些無語。

        不過，確實夠夸張。

        四人全部端著肩膀圍在吧臺前，試圖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赫然一個白發老頭兒，端坐在吧臺后面，轉著眼珠依次打量著幾人，嗓子里不時發出一長串“嗚嗚嗚”的聲音。

        看得出，要不是嘴巴里被塞了一大堆布條，老人家很想友好地跟來人打聲招呼。

        身上被綁了一圈兒圈兒繩子，看著怪可憐。

        楚楓冷眼瞥了片刻，第一個出聲：“還有房嗎？我要睡覺。”

        “……”

        老人家大概會留下一些心理陰影，似乎覺得自己會被先救一下，這種理所當然的事，變得不那么理所當然時，嗓子里的聲音不禁變得有些急迫。

        “老大，幫一下啊？”鹿馬請求指令。

        秦戰不慌不忙沖老人家腦門上，耷拉下來的那張黃紙條一抬下巴：“萬一，這是僵尸，怎么辦？”

        我日！

        鹿馬實在理解不了兩個領導的腦回路，他伸手一把扯下那張紙條。

        身旁一直沉默的隊友趙勇同志，瞬間躲在了自己的身后……

        大概怕僵尸跳起來。

        鹿馬要無語死了，回身瞪了一眼人高馬大的趙勇，把紙條拍在吧臺上，指著上面清晰的八個大字：秦戰教官，好久不見！

        “老大，你見過用你的名字鎮僵尸的？”

        也是，秦戰頂了頂腮幫，點點頭看向倆兵蛋子瞇起眼：“我長得，很像千年道長嗎？”

        鹿馬敢拍桌子的勇氣已經全部耗盡，這個問題，此時他和趙勇一樣，可不敢回答。

        一時間，周身有些安靜。

        直到秦戰身側忽然傳來一聲不是很大，大概是楚顧問后知后覺，覺得挺他媽逗的嗤笑。

        “……”

        牛逼！

        “所以楚顧問，你覺得我像是嗎？”秦戰側過身來，單手支著吧臺輕扯了一下嘴角。

        眼神散漫又危險。

        楚楓似乎又有些招架不住，指尖為緩解緊張，隨意敲了敲，垂下眼皮不冷不熱道：“秦教官，費斯少的人又給你留了禮物。你想知道就去問他們，我想睡覺。”

        真是沒轍，楚顧問只要一垂眼，整個惹人憐愛指數便會飆升。

        秦戰沉沉地笑一聲，搖搖頭，站直身體給鹿馬遞過去一個眼神。

        鹿馬繞過吧臺，伸手扯出老人家嘴里的布條子。

        老人大喘了兩口氣，瞬間橫眉怒目破口大罵，那架勢連帶著被綁在一起的椅子都蹦了起來。

        入耳盡是一聲聲烤肉串味兒的“小兔崽子嘛”，“王八羔子嘛”……

        等老人家出氣兒出夠了，鹿馬才敢上前把繩子給他解開。

        “這兒的老板呢？我們要幾間房。”秦戰忽視那道能把自己瞪穿的視線。

        老人家盡管盡量說普通話，但是地方口音依舊很明顯，聽起來還挺逗。

        他似乎對“被解救不及時”這事余怒未消：“我就是老板嘛，要房間嘛，沒有！”

        秦戰又環視一圈兒店里琳瑯滿目的商品，挑挑眉懶洋洋地說：“思想很前衛。”

        “……”

        “綁你的人，沒有讓你留什么話嗎，迪扎安老板？”秦戰似乎胸有成竹。

        迪扎安瞬間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嘛，我沒有說得嘛。”

        “那兒，”秦戰指了指吧臺邊一張小小的名片，還真是這兒的老板。

        迪扎安哼了口氣兒：“那你就是秦戰了嘛，那些人本來住得好好的，在你們進來前兩個小時，突然就要退房，除了讓我再轉告你兩句話，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了嘛。”

        秦戰：“哪兩句？”

        迪扎安：“這個，第一句嘛，什么秦教官最好保護好你的病人，不然我會兩個一起打包帶回去。”

        秦戰點點頭，往身側投去一眼：“是費斯少，他居然親自過來尋找那個人，并且他已經知道，你也來了。”

        楚楓只是顫了下睫毛，沒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動，但是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你這么確定？你對費斯少倒是很了解。”

        秦戰只是笑笑，隨意示意了一下迪扎安。那副樣子，仿佛已經知道第二句是什么。

        “這個第二句嘛，很簡單。那人說，‘親愛的秦教官，我很想你。’”

        “……”

        按理說應該是件挺尷尬的事，可是好像只有倆兵蛋子眼睛瞪得有點大。

        秦教官仿佛習以為常。

        迪扎安老板能開個這樣的店，那對他來說這種曖昧的話都是小場面。

        剩下楚顧問，人家不懂什么是尷尬，更沒那感受。

        快要困死的楚楓只在那一瞬間，似乎體會到了另外一種，非常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心口像有什么東西在堵著，他喘氣都有些不順暢。

        他忽地擠了擠秦戰，給他往旁邊擠過去一點。

        看著迪扎安老板時，他淺棕色的瞳仁里，神情一點點冷了下去。

        他隨手從羽絨服里摸出張全球通卡，放到吧臺，似乎在下收購令：“給我一間房間，我要睡覺。”

        迪扎安的眼睛瞬間泛起精亮的光，他急忙把卡收了起來。

        在沙漠中心區這種地方，哪容易見到這玩意兒。

        楚楓如愿拿著一把鑰匙，睨了一眼其他沒帶資金的三人。

        他想起秦醫師教過他的辦法，不舒服，就要發怒，發怒就好了。

        于是他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踩了秦戰一腳，踹著兜兒上了樓。

        他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迅速沖個澡后，才大概打量了一下這間房。

        還算干凈吧，這種地方沒法挑剔，有熱水可以洗澡就不錯了。

        就連滿屋子的粉紅色調，和柜子上一排各式各樣物件兒，楚楓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毫無波瀾。

        “咚咚！”

        在楚楓剛要熄燈時，房門被敲響。

        楚楓厭懶地拉開房門，抬眼便看見秦戰那張好看的臉，“有事？”他問，一瞬間發現自己心口還在堵。

        秦戰似乎早猜到會被嫌棄，但他一點都不介意，仍然笑盈盈懶懶地問：“楚顧問，收留一晚？”

        楚楓向他身后瞄了一眼，秦戰知道他要問什么，便道：“好巧，只剩兩間房，鹿馬和趙勇在隔壁。”

        楚楓淡漠地盯了秦戰一會兒，最后只憋出倆字：“真巧。”

        “好吧，”秦戰笑笑，雖然不明白楚顧問那莫名其妙的一腳是為何，但他決定不讓他為難：“沒辦法楚顧問，你總得，挑一個。”

        “……”

        說得像要翻牌子一樣。

        楚楓自己陷入“僵持”幾分鐘后，最后覺得和那倆兵蛋子不熟。

        他神情淡漠地轉過身，掀開被子欲要先睡一步。

        耳邊只剩秦教官悶在嗓子里的，沉沉的笑聲。

        半晌。

        “等一下。”楚楓忽地起身，制止了秦戰，“我要用洗手間。”

        秦戰一頓，回身挑挑眉：“還以為你睡了。”

        楚楓沒理會，淡靜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擦過秦戰的肩膀，進了洗手間。

        自從秦戰進來那一刻，心臟就一直在超速跳動，怎么睡？

        雖然他的情感缺失癥，自跟在心里醫師秦教官身邊后，初見成效。

        可找回了緊張，和驚慌害怕，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楚楓盯著洗手間里橫出來的一塊木板，有些不解自己到底在緊張什么，在慌什么，還有，心理在堵什么。

        “楚顧問？”外面秦戰敲了敲門，“你不會，睡在里面了吧？”

        那聲熟悉的戲虐，讓楚楓瞬間又捂了下胸口。

        不過，眼前這塊木板，真得暫時引起了他的好奇，剛剛洗澡時他并未注意。

        他把門打開瞥了秦戰一眼，端起肩膀沖木板一抬下巴：“這是什么，為什么橫在這兒？”

        秦戰進來看了一眼。

        就是一塊普通木板，像半個隔斷，橫在洗手間里。

        只是木板上有個洞，大概，在腰腹位置。

        楚顧問看起來真得很在意，厭懶得靠著門，等著答案。

        秦戰抬手掃了下鼻尖，便擋住楚楓視線，搭上他的肩膀，給他轉了過去。

        被推出門外，楚楓一臉不解回過身，無語地問道：“什么意思，秦教官？”

        秦戰笑笑：“自己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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