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達不清楚這個跟著王總來的年輕人是什么來頭，聽見他開口，第一時間往王總那邊看去。

        王總雖然也不清楚古喻為什么突然問到這個人，但是一向對他印象不錯，見他突然開口也沒有說什么，對孫達點點頭，示意他回答古喻的問題。

        孫達順著古喻的手指看去，仔細辨認了一番后說：“是這個車間的領班楊國全，這個車間里的幾個人都在老楊手底下管著，他……他怎么了嗎？”

        其他人也很是好奇，都齊齊看著古喻，向他投來疑問的眼神，就連原本怒氣沖沖的王總都面帶疑惑，不自覺散了不少怒氣。

        “他似乎一直不停地往這個叫小趙的工人那邊看，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么呢？”古喻對大家說。

        在事故發生前，這個領班楊國全就總是不停地偷偷瞄向小趙，瞄完小趙還左右看看其他人的情況，像是有什么忌諱。與其說他是發現了什么，倒不如說他更像是是在等待著發生什么。

        只不過這都是無端猜想，古喻也不好明說，只能委婉地暗示一下。

        眾人又重新仔細看了一下視頻錄像，發現確實是這樣。

        “這個老楊在哪呢，讓他過來一下，我們問問情況。”鄧軍對孫達說。

        十幾分鐘后，孫達領著楊國全過來，王總不想再過問，對著鄧軍擺擺手，示意他去處理。

        鄧軍點點頭，向古喻和李霞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一起來問話。

        楊國全穿著統一發放的工作服，臉上鄒巴巴的，看著大概有五十多歲，此時好像有點緊張，正不知所措地看著在場眾人，磕磕巴巴地開口問：“領、領導，俺、俺做錯啥事了莫？”

        鄧軍故作和善地笑著說：“老楊是吧，沒啥大事，就是喊你來問幾句話。”

        楊國全看見鄧軍的笑臉，也不那么緊張了：“行，您問，俺一定啥都說。”

        鄧軍點點頭，領著楊國全走近電腦的顯示器：“來，你看看這錄像，這小伙……”

        楊國全一看到視頻里的小趙，沒等鄧軍說完就開口：“哎呀，是說小趙那事兒吧，俺當時就覺得不對勁，老覺著他那機器咕嘰咕嘰地響。”

        鄧軍說話被他打斷，語氣微不可察地變差了些：“那你當時怎么沒提醒他呢？”

        楊國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面露難色：“俺當時也想說來著，可俺看其他人好像沒聽見，就以為是俺耳鳴又犯了，就、就沒說啥，誰成想……唉！”楊國全說完一拍大腿，拍完大腿又懊惱地拍拍自個兒腦袋，唉聲嘆氣的。

        這說得倒是有理有據，畢竟是事發突然，鄧軍他們也沒法苛責楊國全什么，之后再問了幾句有的沒的，就讓他回去了。

        自打楊國全過來之后，古喻就沒再多說一句，一直在默默觀察著。當時那臺機器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細不可聞的響聲已經無從考究了，但從機器上殘留的氣息來看，此事必定和妖邪脫不了干系。

        而且楊國全才一出現，古喻就發現了他身上也有同樣的氣息，只不過這氣息很稀薄，顯然不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從他剛才的說辭里也很難判斷這到底是他不小心沾染到的，還是被這個未知的妖物盯上了，亦或者，他有參與其中？

        楊國全到底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偽裝得太好了呢？

        “鄧軍哥，接下來要怎么做，要不要再問問其他人？”等到楊國全離開之后，古喻試探地開口。

        王總生氣了一整個上午，此時疲憊地靠在一旁的沙發上閉目養神，聽到古喻說這話，睜開眼說：“孫達，那個受傷的工人怎么處理了？”

        孫達聽到王總突然提到他，趕緊站出來說：“第一時間就送去醫院了，好在不遠就有一家，送得及時，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就是這手是肯定沒了。早上有家屬來廠里鬧，嚷嚷著跟我們要賠償，我怕他們把事情鬧大，趕緊和他們說已經向公司請示過了，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先勸了回去。”

        王總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思考了一會后說：“行，按流程給他們賠償吧，要公了私了隨他們，一切都按他們要求的來辦吧。”

        “王總，這……”李霞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這次事故太過嚴重，賠償不到位還不知道家屬會怎么鬧，今年廠里發生的事故太多，對公司影響很不好，不能再讓人鬧到新聞上去了。”王總說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臉的無可奈何。

        李霞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

        王總想了想，又跟孫達說：“那個機器，趕緊給我處理好了，不能用了就趕緊換掉，別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那個車間也要盡快復工，我們客戶催得緊，耗不起這個時間。”

        “好的好的，王總您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搞定。”孫達得令趕緊應和著。

        “鄧軍，你和小古在這跟著孫達再問問清楚吧，李霞，我們回公司。”說完不等他們回答就起身往外走。

        “好。”鄧軍和古喻也同時起身回答。

        “王總慢走，下次有空再來喝茶哈。”孫達一邊說一邊討好地送王總他們出門。

        古喻和鄧軍也慢慢跟著走出去，趁著走路的空擋，古喻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一個以橙子emoji做備注的對話框，發送了自己現在的定位。

        “？”

        過了幾秒鐘后，對面回了一個問號。

        古喻這邊還在打字輸入中，那邊竟然這么快就回復了，看來兩個月前的事情忙完了之后，現在又是全員摸魚的閑暇時光是吧。

        “謝隊長，這里出了點問題，我看到有殘留妖氣，你方便抽空過來看看嗎？”古喻把打完的話發送出去。

        叮咚。

        十幾秒后古喻的手機響起了收到消息的提示聲。

        “現在過去。”謝澄的回復言簡意賅。

        看到這句話后古喻不再回復，收起手機跟著孫達去找當時在車間工作中的另外幾人。

        那個車間不大，而且基本是自動或者半自動的機器，因此在這里工作的工人不多，除了老楊和受傷的小趙之外還有七人。

        為了盡快解決，鄧軍干脆讓孫達把所有人都喊到一個會議室里一起問了，也好讓他們互相印證彼此回答的真實性。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走進來，面面相覷地坐下，都面帶疑惑地看著沒見過的鄧軍和古喻。

        孫達看了看來的幾個人，發現少了一個，于是問眾人：“張力那小子呢，怎么沒把他叫上？”

        一個染著黃頭發，劉海蓋了半邊臉的年輕人聽到這話不耐煩地回答他：“隔壁車間今天有人請假，他去幫工了。”

        另一個看著稍微年長些的寸頭男人對著孫達說：“領導，喊我們過來有啥事啊？”

        “張力沒來就沒來吧，你們回頭跟他轉告一聲。主要是昨天車間里的事故，公司里的領導過來了解情況，你們就如實回答吧。”孫達對眾人說。

        鄧軍看著他們：“剛才我們已經問過你們的領班楊國全，他說事發前有隱約聽到那臺機器發出不正常的聲音，你們當時有人聽到什么聲音嗎？”

        “不正常的聲音？這車間里機器干活哪有沒聲音的，誰知道他說的是啥聲音啊。”

        “老楊說是咕嘰咕嘰的響聲。”孫達補充道。

        一個人和身邊的人說：“咕嘰咕嘰聲？沒有吧，你有聽到嗎？”

        “沒有啊，我離得遠，你呢？”對方搖搖頭，又問了另一邊的人。

        “我也沒，我也不近。”那人也一樣面帶困惑搖頭。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看見這一群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吵吵鬧鬧，鄧軍的表情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見狀古喻大聲干咳兩下，清了清嗓子，眾人聽到聲音才漸漸停止了討論，一起看向他。

        “當時是誰最早發現這個小趙那邊有異常的，突然喊了一聲的那個人是誰？”等到他們都安靜下來聽講之后，古喻才對他們說出自己的問題。

        那個寸頭的男人說：“是我，我負責的是小趙后面的流程，我這邊很久都沒有材料過來，就往他那邊看，想看看是怎么個情況吧，結果才一轉頭就看到他手給卷了進去，下意識就吼了一嗓子。”

        那個染著黃毛的人補充道：“我離得近，聽見強哥喊這一聲，我也看到他那邊出事了，就趕緊撲過去拉他，結果……也沒來得及。”說完還恨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懊惱地撇過頭看向角落。

        叫作強哥的寸頭男人看見黃毛這個樣子，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了句：“沒事，不怪你，你動作夠快了，救了他一命呢。”

        看來這個黃毛和出事的小趙私下里關系應該還挺好的，否則也不會因為沒來得及拉開他而埋怨自己。

        古喻點點頭，又問黃毛：“你說你離得近，那你有聽到楊國全說的奇怪聲音嗎？”

        黃毛聞言抬頭看著他，又低下頭努力回憶著，然后搖了搖頭：“沒有，都是平時的聲音，沒有聽到他說的什么咕嘰聲。”

        鄧軍又問了他們一些相關的問題，但基本都是一問三不知，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無奈之下，鄧軍只好讓他們都散了。

        黃毛走出去了，又幾步跑回頭來問鄧軍：“領導，趙鋼這個情況，你們……會有賠償給他嗎？”

        趙鋼就是他們說的小趙。

        趙鋼因為這次的工業事故沒了手，以后別說能不能找到工作了，就連生活都會很困難，他還這么年輕，要是沒有賠償，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啊？

        寸頭強哥見狀趕緊過來來拉了拉黃毛，黃毛沒動，依然站在原地看著鄧軍。

        鄧軍朝寸頭強哥擺擺手，對黃毛說：“放心吧，我們王總吩咐過廠長了，一切按流程走，一定會給予他合理的賠償，而且也會盡快恢復你們這個車間的運作，不會讓你們停工太久的，大家都回去休息等通知吧。”

        黃毛這才放心地點點頭，跟著強哥離開。

        眾人都離開了，鄧軍還在和孫達討論后續的處理事宜，古喻看到離開的黃毛，突然想到了什么，馬上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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