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冰原上熱浪翻滾。
六年級們神情凝重, 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然而那嗆人的硝煙氣息還是鉆入鼻腔咽喉。
成千上萬的污染者從四面八方靠近,它們停在起伏的山坡和嶙峋的冰峰上。
這種生物的體質(zhì)似乎也算堅韌, 在寒風里光裸著身軀、手腳肢體接觸著寒冷的冰層,也并沒有凍得瑟瑟發(fā)抖, 只是稍稍有些不耐煩。
但它們?nèi)匀恍顒荽l(fā)、低吼忍耐著, 長著尖刺或者骨錘的尾巴來回搖動,爪子在冰層上刮擦出細小刺耳的聲響。
好像正在等待某種命令。
貝努懸浮在空中, 停駐在離地三尺的位置, 那對赤紅色的寬大羽翼全然舒張, 不斷有火星碎屑抖落下來。
火星墜在地上燃成一片,融化了冰層上覆蓋的落雪,但也很快熄滅。
六年級們聚精會神地望著前方的虛空生物。
半人半鳥的生物也在凝視著他們, 睜著那雙銳利的、蘊藏著烈焰的赤紅色鷹眼,一眨不眨, 仿佛在注視獵物的捕食者。
雙方不過十數(shù)米的距離。
對于這種級別的戰(zhàn)斗來說,這根本算不上距離,只是眨眼間就可以突破。
他們?nèi)说囊暰一刻不敢挪開。
“……”
十數(shù)秒過去了。
蘇瓔還處于能力狀態(tài)里。
在剛才那一陣短暫的錯覺后,她也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那個東西是在看她嗎?
蘇瓔不太確定地想。
開啟能力之后,她并沒有進行移動。
三個六年級連帶著坐在翼車里的林河,所有人都在她旁邊,所以貝努很可能只是在注視著這一群人。
——她認為對方在注視自己,也可能只是因為緊張產(chǎn)生的錯覺?
貝努微微歪頭,身后的翅膀在空中緩慢舒張扇動。
火焰如同鎖鏈般環(huán)繞著他的身軀, 不眠不休地熊熊燃燒著。
澎湃的熱浪席卷而出,地表冰層甚至開始慢慢融化,漸漸出現(xiàn)了水跡。
從容貌上來看, 這個貝努似乎就是不久前遇到的那只,后來大概是被李莉扯掉了一根手臂和一把羽毛,又僥幸逃生了。
蘇瓔還記得自己看過的資料,那些所謂的中級虛空生物,并不止貝努這一種。
但如果同為貝努,即使身體結構相仿,具體的臉容長相是不一樣的。
她腦子里短暫閃過某種念頭,又很快被求生欲所掩蓋。
音頻接收器里響起刺耳的干擾噪音,信號似乎又被截斷了,只能聽到一陣陣滋啦滋啦的亂響。
“蘇瓔走吧,回去喊增援。”
亞當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虛空生物,說話時目光也一刻不敢挪開。
另外兩個六年級沒說話,顯然也是贊同的。
當然,他們也不覺得小學妹一定能拉來增援——倒不是找不到人,而是可以被稱為增援的人太少了。
能力值不夠的話,人海戰(zhàn)術并沒有用,還容易白給。
那位諾斯學姐顯然是可以的,然而這邊又出現(xiàn)貝努,說明虛空能量波動應該再次超過第二峰值,如果她閑著沒事的話,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了。
更糟糕的可能是,其他地方也出現(xiàn)了問題。
至于那些監(jiān)測數(shù)據(jù)顯示的結果,以及那些人信誓旦旦說裂隙正在減少——但凡是多和虛空生物打過幾次,就知道永遠要做好最壞的可能。
所有的規(guī)律都是人類總結出來的,并不是虛空生物自己發(fā)布的。
任何時候都可能有例外。
“……”
林河沉默著坐在車里,沒有發(fā)表意見。
雖然也沒人在意他是怎么想的。
他剛才就沒下車,如今還在車廂的后座上。
兩個凍成冰柱的犯人就倒在旁邊。
因為座椅隔板操作臺等等物體,有一段視野遮擋,所以他其實看不見貝努的眼睛。
他最多只能看到半邊扇動的翅膀,以及大片耀眼的燃燒的火光。
在剛剛第一場與貝努的遭遇戰(zhàn)結束后,劉教授給了他一些告誡。
譬如說,在開打之前,對陣這些中級虛空生物的時候,盡量要盯住他們的眼睛。
當然重要的不是這個行為本身。
而是憑借這個舉動,確保自己可以維持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
“那些怪物非常敏感。”
劉教授沉聲說道:“污染者已經(jīng)可以大致判斷人類的力量強弱,這些東西,更是能感應到——你是不是處于最佳的防御狀態(tài)。”
只要稍稍有所懈怠走神,他們很可能就會發(fā)起迅疾猛烈的攻擊。
現(xiàn)在,林河只能注視著那個貝努的翅膀,盡量排空雜念。
——按照劉教授的說法,如果一伙人里有誰先行逃跑,那么除非這人可以瞬間傳送到極遠的地方,否則他有極大幾率會最先受到攻擊。
或者說,死于逃跑的路上。
如果說之前他還對于蘇瓔跑路的行為稍有微詞——
在見證了貝努的戰(zhàn)斗力,以及如何秒殺掉一個四年級的學長之后,他不這么想了。
蘇瓔那種能力,還是更合適跑路去找增援。
畢竟她留下也未必能有什么用。
林河倒也還記得她那手異能具現(xiàn)、能瞬間吞噬接觸到的物質(zhì),似乎也頗具殺傷力。
然而,且不說貝努這種東西斷手斷腳都會很快長出新的,只說蘇瓔能不能真的靠近目標并造成傷害、且在這個過程中成功活下來吧。
她可不是強化類能力,沒有高密度的肌肉骨骼,也沒有被打碎穿心爆頭還能茍延殘喘的旺盛生命力。
死亡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
“……”
遲了一秒,林河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剛剛他已經(jīng)嚴重走神了,為什么貝努還沒來攻擊他?
難道是因為他一直坐在車里,某種程度上不在貝努的視野范圍內(nèi)?
“等等。”
亞當微微皺眉,“他轉頭了——他在看什么?”
話音落下,方圓數(shù)千米內(nèi)的污染者們,仿佛一瞬間得到了指令,全都動了起來。
沉寂的冰原上,爆發(fā)出一陣陣近乎咆哮的嘶鳴聲。
那些嘶啞刺耳的喊聲此起彼伏,像是無數(shù)破損的金屬互相刮擦,讓人全身都泛起極度不舒服的異樣感。
除了林河之外,三個六年級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貝努猛地一扇翅膀,沖向了高空中。
他們來不及分析這行為,就要面對從四面八方撲來的污染者。
緊接著,六年級們聽到耳機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他在追我,你們先開車走。”
是蘇瓔。
亞當隨手甩出幾根冰錐。
那些細小的冰錐墜落在地上,頓時有白色的寒霜縱橫彌漫。
然后,層層疊疊的冰墻拔地而起。
它們迅速向外擴展延伸,并凍結了所有觸碰到的污染者。
不過幾秒鐘時間,平原上已經(jīng)矗立著數(shù)十堵高而厚重的冰墻,少說有幾百只污染者都被凍在里面動彈不得。
“開車!”
駕駛座上的人已經(jīng)啟動了翼車。
亞當和另一個六年級,也一前一后跳到座位上。
他們?nèi)绱司o張也并非沒有原因。
更多的污染者們還在活動。
那些數(shù)十米高、表面光滑的冰墻,也無法完全阻止它們的腳步,最多只是拖慢一下行進速度。
哪怕冰墻高出它們的跳躍上限,而且光溜堅硬,一時很難鑿出坑洞借力攀爬,它們也會聚集到墻邊,踩著同伴的身體不斷向上。
只是時間問題。
一批一批的污染者開始出現(xiàn)在冰墻上方,然后用同樣的方式爬過下一面墻。
但在這個過程中,翼車早就飛出它們所能觸及的范圍了。
“……蘇瓔?”
亞當調(diào)整著接收器。
里面依然是亂七八糟的干擾響動,但也偶爾能傳來隊友的聲音,或許是因為雙方距離還不夠遠。
亞當:“我以為你在能力狀態(tài)里——是不會被人看見的?”
蘇瓔也在納悶這個問題。
早在剛才隊友發(fā)話的時候,她就率先跑路,誰知稍稍一動,那個貝努也振翅起飛。
她本來已經(jīng)放下的心,此時頓時再次懸了起來。
然后就是一簇簇火焰如同箭矢般射來。
蘇瓔:“?”
原則上講,她在能力狀態(tài)里不會受傷。
但經(jīng)歷了剛才一系列詭異的事件,她已經(jīng)不敢想當然了。
她的視野依然是模糊褪色的,然而那些火光卻極為明耀,亮得幾乎有些刺眼。
蘇瓔不敢大搖大擺轉過身去逃命。
她不由想起之前看過的資料。
貝努可以點燃并且操控火焰不假。
但是,那種火焰的威力并沒有那么強力,溫度也有限。
反正只碰一下是不會死人的。
事實上,大多數(shù)被貝努殺死的人,除了那些能力值很低的,很少有被燒死的。
大部分都是被他們用爪子掏心掏肝甚至挖出腦子,或者直接活生生吃掉的。
蘇瓔咬著牙伸出手。
然后她松了口氣。
她的手指穿過火焰時,既沒有痛覺,也沒有真的燒傷,只像是觸碰到一團虛假的全息投影。
所以,自己的異能并沒有因為遇到虛空生物而被打破。
蘇瓔頓時輕松了不少。
她也才有心情回復亞當:“但我不能永遠都保持這個狀態(tài)。”
蘇瓔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貝努似乎能“看”到能力狀態(tài)下“隱身”的自己。
因此這話說得很有誤導性。
另外四個人剛才都盯著貝努,根本沒有誰去看光腦。
所以他們不知道,蘇瓔其實一直站在旁邊,只以為蘇瓔早就跑遠了,是為了休息一下才結束能力,結果就在這時,貝努感應到她,所以追過去了。
“真是見鬼了。”
駕駛座上的六年級皺著眉,將翼車的高度不斷提升。
透過稍稍有些模糊的車玻璃——
他們看到一道熾烈的火光穿過雪霧云層,如同流星般直奔遠處那片光禿禿的荒原。
亞當和后座的六年級,同時看了一眼光腦的地圖,發(fā)現(xiàn)那邊還有一個綠色光標,象征著距離他們最遠的那個隊友。
顯然貝努是追著蘇瓔跑了。
誰也想不到,剛剛蘇瓔就在他們旁邊,只是瞬息間跑出了數(shù)里之遠罷了。
林河心中的疑慮也打消了一些,但又升起了新的問題,“我以為——虛空生物都會選擇能力值更高的人類?更別說還有距離問題了?”
車里沒人理他。
當然,另外三人只是不愿和他說話。
除了開車的要專注看路、提防天降污染者之外,其他人也下意識思考起這個問題。
作為在虛空生物研究課上浪費兩年青春的人,亞當率先想起的是另外一種推論。
虛空生物似乎也有一些異能傾向。
當它們在不同的人類中挑選戰(zhàn)斗對象——或者說得更難聽更現(xiàn)實一點,當它們挑食物的時候,它們可能會選那些能力更罕見特殊的。
絕大部分聯(lián)邦公民是身體強化類,那么當一個身體強化和一個元素異能站在一起,污染者可能就會率先攻擊后者。
這種推論也在學術界引起巨大的爭議,因為像之前提出的各種理論一樣,類似的事情依然有反例。
但它也確實發(fā)生過很多次。
這里的虛空生物泛指污染者,但按這個邏輯,貝努雖然更高一級,但本質(zhì)也是虛空生物。
或許某些在污染者身上偶爾成立的習俗,也同樣適用于他們?
亞當:“蘇瓔,你怎么樣?”
通訊頻道里只剩下亂糟糟的電流響聲。
事實上,蘇瓔處在一個很糟糕的狀態(tài)里。
她的能力已經(jīng)維持了將近一分鐘,此時正開始頭痛眼花,不得不停下歇一會兒。
——現(xiàn)在她也只需要十幾秒的時間,就能大致恢復一波,如果再拖下去,那恢復時間就更長了。
想到這里,她也就結束了能力,一腳踩到堅實的冰層上。
她抬起頭。
隔著數(shù)千米的距離,一點紅光激射而來。
蘇瓔嘆了口氣。
那東西還不依不饒地追在后面。
單純論速度,貝努是比不過她的。
她在放飛自我的狀態(tài)里,眨眼間就可以沖出幾千米,和瞬移幾乎沒有區(qū)別了。
但是,此時此刻,蘇瓔覺得身上很沉重,仿佛被捆上了某種枷鎖,壓得她不能肆意狂奔,速度驟減。
雖然即使如此,她依然比那個貝努要快。
但她需要休息。
在她恢復能力的這幾秒鐘時間里,天上的火光迅速由遠及近,緊接著就是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草。”
蘇瓔閉了閉眼。
煙灰氣流在手邊旋轉凝聚,逐漸拉長,閃現(xiàn)出紫色鋒芒。
她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天空中的紅光急速逼近,宛如隕星墜落,燃燒的赤火好似一道璀璨的焰尾。
——在距離地面五十米的半空中,紅光猛然急停。
半人半鳥的怪物顯出身形,猛地橫向一閃,四只手里浮現(xiàn)出烈焰凝聚的刀槍劍戟。
他原先所在位置,驟然浮現(xiàn)出人類少女的身軀。
第一擊落空了。
蘇瓔面色不變。
她也沒希冀于用自己的身體吞噬掉對方,第一次攻擊解決不掉倒也有后招。
貝努停駐在空中,撐開身后豐滿的赤紅色羽翼,手中的兵刃火光灼灼。
他只停了一瞬,就毫不猶豫地攻了過來。
蘇瓔并不能滯空,所以一邊下墜一邊也發(fā)動了能力。
幾乎只是毫厘之差,滾動著烈焰的刀劍,就切過了她的身體。
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晚一秒進入能力狀態(tài),腦袋可能已經(jīng)滾到地上了。
蘇瓔稍微調(diào)整身形,接著就沖了過去。
她試圖在他們身軀貼合的時候結束能力。
像上次一樣,后者似乎能隱隱感應到這種危機,或者說異能的波動,直接橫移閃避。
這次,半人半鳥的怪物抬起了兩只右手,仿佛已經(jīng)能預判到敵人出現(xiàn)的位置,一刀一槍同時插向后者的胸口和腰腹部位。
“……”
可惜的是,他的敵人也能做到同樣的事。
蘇瓔還記得資料里說過,這些所謂的中級虛空生物,確實有著更高的智商,但那是相對于污染者來說的。
他們也不至于就比人類聰明到哪去,甚至個體之間也有所差別。
就像人類也有聰明平凡愚蠢的。
現(xiàn)在,貝努能預判她,她也能預判對方的位置。
早在剛才第一次攻擊里,她就看到這個鳥人向右后方橫移了兩米。
這一次,她選了同樣的角度,果然對方也做出了同樣的閃避動作。
蘇瓔幾乎是一邊結束能力,一邊向前傾身抬起左手,用具現(xiàn)異能吞噬了火焰刀槍。
熱浪撲面而來,仿佛要將皮膚血肉焚燒殆盡。
那一瞬間,她覺得這陣熱風拂過之后,自己甚至可能只剩下一具骨架了。
在這種念頭里,她抬起右手。
煙灰色氣流凝聚的劍刃上,依然飛旋著星星點點的紫光,這美麗的武器悄無聲息地挑起,斬斷了貝努的兩條右臂。
與此同時,蘇瓔腰間一陣劇痛。
拜這些日子的戰(zhàn)斗所賜,她第一反應不是慘叫,或者去低頭看傷口,而是咬著牙更進一步。
——在三秒鐘時限內(nèi),將右手的具現(xiàn)劍刃插進了貝努的胸口。
然后她捂著被割出一道裂口、且劇痛無比的腰腹,徑直向下摔落。
在最后關頭,蘇瓔倒也記得發(fā)動能力。
她止住了在空中自由下落的趨勢,調(diào)整了角度,避免摔斷全身骨頭的慘狀,只在地上踉蹌了一下。
她站在地面上,抬起頭看向天空中。
貝努微微低著頭,長長的黑發(fā)在空中漫卷如云,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憤怒,那雙赤紅色的翼翅猛烈地震動著,卷起了一場炙熱的風暴。
煊煊赫赫的烈焰激射而出,無數(shù)道火光好似煙花般綻放,它們在空中又分裂成無數(shù)箭矢,呼嘯著直指地面上重傷的人類少女。
蘇瓔正在塞自己的腸子。
她側過頭看了一眼,正望見千萬赤紅光點急速放大,趕緊一邊罵街一邊發(fā)動能力。
蘇瓔倉皇躲過去,再次回頭,正望見天空中的怪物撲了下來。
半人半鳥的虛空生物發(fā)出絕望的嘶鳴。
他的胸口被掏出一個空洞,心臟部位已經(jīng)被毀得干干凈凈。
轉瞬間,他的身影已經(jīng)近在咫尺,那雙赤紅色的眼睛像是滴血的尖刀,充滿了令人膽寒的惡意。
蘇瓔頓時被那種極度負面的情緒纏繞,她的頭痛得厲害,額角的血管仿佛都在猛烈地跳動。
一時甚至無法具現(xiàn)異能兵刃。
“蘇瓔——”
恍惚間,她聽見稍遠處傳來亞當?shù)穆曇簟?
層層疊疊的冰墻突兀豎起,光滑的墻面上倒映出她自己渾身染血的模樣。
一道人影站在高墻上。
“——離遠點,先別回頭。”
貝努的注意力似乎被轉移了,那種如有實質(zhì)的惡意也漸漸消散。
蘇瓔的頭痛緩解了。
她轉身離開。
無論是出于尊重還是信任,她都沒有回頭再去看一眼。
她發(fā)動能力沖出數(shù)百米,然后倒在地上處理自己的傷。
值得慶幸的是,不久前在機庫里,她拿了一點補給物資,因此現(xiàn)在還有藥可以做應急處理。
否則她不得不抱著自己的腸子返場了。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地面開始震動。
蘇瓔聽見遠方傳來隆隆轟響,下意識抬起頭。
隔著一片光禿禿的山林,冰原上翻騰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霧,暴雪卷著碎冰和霜花、以及各種破碎的殘骸,旋成了一片恐怖巨大的龍卷風。
那陣風暴幾乎與晦暗的天空連接成一線,瞬息間淹沒了空中燃燒的火焰。
蘇瓔看得目瞪口呆。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她看到山坡上浮現(xiàn)出金發(fā)青年的身影。
亞當走在雪地上,一手捂著眼睛,一手垂在身邊。
他的指尖還泛著霜白的霧氣,皮膚上結了一層薄薄的碎冰。
他似乎是在透過指縫看路,就慢慢走到了蘇瓔的身邊,靠在一塊覆蓋著積雪的石頭上。
亞當:“你幾乎殺死了他。”
蘇瓔:“所以,剛才那是他臨死前的反撲?”
“你可以這么理解,很多人,我是說,那些能力值250點以上的人,可能都會死在這個同歸于盡的階段。”
蘇瓔低頭看了看剛處理好的傷口,“不過幸好你出現(xiàn)了。”
剛才那種聲勢浩大的景象,恐怕不是能力值200點的人可以搞出來的。
而且亞當也口口聲聲說250點,明明他距離這個數(shù)字還差很多。
好吧,或許每個人都有秘密。
蘇瓔:“你怎么過來的?”
“坐車。”
亞當似乎也很郁悶,“其實車已經(jīng)離你很近了,但是引擎被破壞了,我們只能從車里跳出來,然后我來找你。”
蘇瓔:“……所以周圍還有一群污染者?”
“嗯。”
那就是另外三個人的戰(zhàn)斗了。
她也不急著去湊熱鬧。
蘇瓔:“但你居然會來支援我,而不是讓露西學姐或者后座那位學長過來嗎?”
亞當:“我們?nèi)齻能力值都差不多,有什么區(qū)別嗎?”
蘇瓔:“我以為你會想趁機觀察一下林河?”
亞當:“那關我什么事,上次只是還人情罷了。”
“好吧。”
蘇瓔支起身來,“總之,謝了,你沒受傷吧?”
“沒,只是有點難受,異能消耗問題。”
亞當還捂著眼睛,“等一會兒就好了。”
蘇瓔看看光腦依然沒信號,“他居然能從你表姐手里逃脫——我是說,我看過李莉的排位賽視頻,剛才那個貝努,我沒覺得他有本事逃掉。”
“看情況,這些中級虛空生物,如果想跑的話,會直接在你面前消失。”
亞當漫不經(jīng)心地說,“當然,我覺得這取決于他們餓不餓,如果他們特別想吃人的話,大概就沒什么求生欲了,無論來了怎樣的高手,他們都不會跑的。”
蘇瓔來了點興趣,“這是你親眼所見嗎?”
亞當點頭,不答反問,“你覺得李莉很強嗎?”
蘇瓔:“……從視頻里來看,很強。”
亞當:“我另一個表姐,排位賽第一的那位,基本上可以秒殺她。”
蘇瓔睜大眼睛,“她們能力值就差幾點啊,怎么會?”
“數(shù)值差的或許不多,但是能力不一樣,經(jīng)驗不一樣,或許還有點天賦問題,總之這是真的。”
亞當不給她驚訝的時間,“在這種情況下,我曾經(jīng)見過另一個貝努,為了吃人而耽誤逃跑的時機,活生生被徐安雅打死,一拳錘成漫天碎肉的那種。”
蘇瓔:“啊這。”
“我當時已經(jīng)躺了,我以為我會看到貝努把我表弟的心肝肺都掏出來,那個畫面可能會成為我很多年的噩夢。”
亞當沉默了一下,“事實上,我表姐把那個貝努打死的畫面,才是我的噩夢。”
“我猜你吐了。”
“是啊,大吐特吐,直到我的表姐表哥們都受不了了。”
金發(fā)青年郁悶地說,“他們說,我吐的聲音太大,影響他們享受戰(zhàn)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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