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武朝江靈(八)
溫離從日落躺到了第二日晌午才醒,開門便見右寧愁眉苦臉的蹲在門旁,跟只守門的小狼狗似的,見溫離出來他才提起點精神,嚷道:“溫大人您可終于醒了,再不醒我都要沖進去看你是不是嗝屁了。”
“要嗝屁我昨天就嗝了,還能帶睡一覺再嗝屁的?”溫離搖著扇子,接著右寧的話,道。
右寧一聽,溫大人居然和他開起玩笑,身體應該是好了些,他才放心道:“昨夜回來想跟您匯報點事,將軍說您受重傷需要休息,我就沒敢打擾,今日起床我便在門口候著了。”
“什么事?”溫離受傷的部位經過一夜已經開始漸漸愈合,凡人傷他,除了會感到疼痛外,其實并無什么大礙,只是靈力反噬需得他受上一陣子苦了,傷人時下手太重。
右寧吐了個“我”轉念又道:“不是,溫大人您真不需要找個大夫看看嗎?將軍都說您傷的嚴重,您若是不找個大夫大伙怎么能安心?……”
溫大人是個奇才,受傷不看大夫,睡一覺就好了?
溫離的紙扇在右寧眼前一晃,扇子合上的聲響把右寧想說出去的話又給嚇回去,“說不說,不說我親自去問問你們將軍。”
“我說我說,總拿將軍嚇唬我。”右寧鼓起的嘴裝滿了委屈,“將軍來拿柳旭前,來了個刺客,被我逮住了,正關在大牢里,將軍審過他一回,他說是琴姬派他來滅口的。”
“寫有證詞了?”溫離問。
“嗯,寫有。”右寧從衣襟里掏出一封信封裹住的證詞,遞給溫離,信封上寫有“楚郢”二字,楚郢便是刺客的名字。
溫離拆開大致閱完,又交回給右寧,繼而問:“柳旭呢,審沒審?”
“還沒,將軍說昨日畫舫之事他尚不清楚,貿然審問怕被反將一軍,咬著冤枉朝廷命官不放。”右寧搖頭,昨日他跟在將軍身后也是迷迷糊糊的,突然間就抓了十幾人,又是勾結細作又是伙同刺客的,一夜間抓來的人能湊好幾桌麻將了。
溫離打開書房,把桌上晾干的琴姬畫像卷起交給右寧,吩咐道:“找個畫技好點的多畫幾張貼在江靈四處。”
“是!”右寧雙手接過畫像,打開看上幾眼,不得不說,畫的是真的好看,雖然沒見過琴姬本人,不過那嫵媚的神韻溫大人是點上了,能將神韻畫出來的畫師可不多。
“淮坊的老板審了嗎?”溫離走出書房朝著前廳去,他待會進點食便去大牢里會會柳旭,現下手里拿到了什么證詞證據,他都要了解清楚。
“審了,不過貌似沒什么用,那老板娘說她只是從中拿了點好處,別的什么犯法的事她都沒做。”右寧把另一份證詞遞給溫離。
溫離接過,邊看邊道:“琴姬進淮坊許諾每月賺到的銀子全數交出,琴姬只要她多給點機會結識江靈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想嫁給好人家?”
溫離看證詞如看笑話,配合地笑了笑,“這種話都信,這是拿自己的豬頭掛褲腰帶上做生意呢?”
右寧摸摸鼻子,溫大人真會開玩笑,“那淮坊老板一口咬定她真不知道琴姬是南晉人,將軍又是個不會對老弱婦孺用刑的君子,就得了這么一份證詞。”
溫離揉揉眉心,思索著,“不知道便不知道吧,琴姬藏的深了,一個掉錢眼里的半老徐娘能看清什么。”
溫離心底有數,接下來怎么做,大致有了方向,兩天之內就能把流言的案子查清了。
他在客廳外便望見寧青澤在客廳里坐著,似乎是在等他。
寧青澤見溫離大步進來,關切道:“身子好些了?”
昨日見溫離衣擺上的一大灘血跡,走路時還有些晃悠,今日步伐穩健許多,是身強體魄的原因才能好的如此之快?寧青澤打量著進來的溫離。
莫不是還在逞強?
“好多了,審個犯人沒什么大問題。”溫離罷罷手,坐到旁座上,桌子放了碗小米粥,粥面結了一層白膜,是晾太久了都涼了。
溫離端起便吃,右寧上前想攔著,“溫大人,這粥都涼了,屬下給您熱一熱。”
溫離兩三口就咽完,還需要熱嗎?他把空碗置于桌上,道:“不必了,將軍可有興趣同我去審審柳旭?”
“我看你有些焦急,可是有什么大事等著去做?”寧青澤問。
“嗯,私事,關于案子盡量趕在明日太陽落山前結了。”溫離道。
寧青澤不過問溫離私事,如果能在兩日內結案,剛好成全了他要快些結案的心,豈不是兩全其美了。
一墻之隔下便是另外一個世界,溫離在前世深有體會。
江靈三月多雨,濕氣重,把暗無天日的地牢當白菜黃瓜腌出一股子霉酸味,又潮又臭又黑,像壞掉變色的食物,老鼠蟑螂循著這氣味就來了。
燭火微弱,光線暗淡,映著溫離的皮膚像發了黃的老舊紙張。
只要是地牢,哪哪的都一樣,臭味都仿佛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親如兄弟,不分彼此,只是這里沒有溫離曾經待過的地牢血腥味重罷了。
審訊室很久沒用過,血腥味淡,地面拉長的血痕都干涸了,證明這牢房生意不好,大牢不通風,季節潮濕,要是前不久剛給犯人用過刑,潑過醒水,血液順著醒水在地面流淌是不會那么快干的。
架子上的兩側掛著的手銬銹跡斑斑,還落了點灰,架子旁擺放的亂七八糟的刑具還沒清洗,黏固在上的血跡不知何時,哪個倒霉鬼留下的了,木桶里的水還是滿的,微紅,上邊鋪了一層灰,這是放了鹽的醒水,用來沖醒受不住刑暈厥后的犯人,溫離見它們像見了老朋友,難免不多看幾眼以示懷念。
靠審訊室門口處擺了張長桌,還有幾個椅子,木頭腐朽得厲害,坐上去不知道會不會一屁股摔地上,這原本是用來給獄卒伺候完犯人休息用的,成這樣了都沒人換,江靈治安還是不錯的。
獄卒把柳旭和楚郢押進審訊室,審訊室的油燈時隔那么久又亮了起來,獄卒眼睛都感到恍惚了一下。
柳旭身材偏瘦,四十有幾的樣子,雙眼泛著狡黠的精明,看見寧青澤和溫離一聲不吭,就安靜的坐到了椅子上。
楚郢二十出頭,八尺身高,眉宇間有幾分英氣,模樣還是挺順眼的,就是可惜當了刺客,不然是塊上戰場的材料。
陳年的椅子一碰屁股就發出清脆的咯吱聲,犯人相互坐在對方面前的位置,寧青澤抱胸站在一旁的墻邊,從他的角度能看清楚郢的一舉一動,溫離負手立于楚郢的身后,低眸便能將柳旭的神情舉止一覽無遺,他們都在觀察犯人。
楚郢身后響起溫離的聲音,聽著如流水平平而過,不加絲毫情緒,在偌大的地牢里顯得清晰洪亮。
“楚郢你昨夜潛入柳府何意?”
楚郢渾身不禁一顫,他不喜歡有人在背后質問他,有一種莫名的壓迫和恐懼。
“琴姬花重金買柳旭的命,我是來取命拿錢的。”
柳旭冷冷地“呵”一聲。
溫離目光放在柳旭身上,道:“我與寧將軍在淮坊后門見過柳大人,淮坊里的姑娘和老板寫了證詞,證明你和琴姬來往甚密,你們間有什么交易,會讓琴姬派人殺你滅口?”
柳旭神情淡定,語氣里不慌不忙,垂著眸道:“我只是琴姬的一個聽客,見她長得漂亮,才多次照顧她生意,可能是前一段時間想要了她,鬧了點不愉快,所以才下的殺手。”
溫離嘲道:“正四品府尹強要藝伎不成反被藝伎暗殺未遂,柳大人你怎么說的出口的?”
柳旭沉默不語,這種瞎編的措辭,聽著勉強不可靠還丟人,是為了開罪不要臉不要皮了嗎?
溫離又問:“琴姬是南晉人你知不知道?”
柳旭默聲搖頭。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江靈的府尹?”溫離追問。
柳旭抬眸看向溫離,“溫大人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柳大人是忘了江靈對于武朝是何重要之地?進了南晉人不自知,流言四起也不管,留著細作在水運要道胡作非為?”溫離連著反問柳旭。
柳旭垂首,道了聲,“是柳某失職,柳某甘愿領罪。”
“這就領罪了?”溫離別有深意地問,顯然沒那么容易放過柳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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