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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金屋藏嬌(二)


溫離的身子狀況一直處于一種疲乏的狀態,提不起精神氣兒,還容易不分時宜的睡過去,靠著梅鶴卿尋來的凝神馥才好些。

        他今日起的和往日一樣晚,過了正午才昏昏沉沉醒來,自己換身圓領窄袖衣衫,白銀兩色針線繡出的蘭花素雅大方。

        他推門而出,天色白茫不見晴光,院子里的積雪都化了,檐角滴著雪水,這冷比下雪時更凍骨。

        風荷捧著白絨的狐裘侯在門外,低頭盯著廊下的水洼發呆,聽見門響便收回思緒,轉身道:“公子醒了,屬下喚人伺候洗漱。”

        溫離睹了一眼風荷手里的狐裘,點頭回了屋。

        風荷將狐裘放在榻上,說:“爺說,公子醒來先用些午膳,午膳用完便到家了。”

        溫離洗漱完用膳,他的困乏感與從前比淺許多,雖然四肢還是頗感無力,卻不影響出行,憋在宅子數月,是要出去透透氣。

        午膳是他獨自一人吃,固定的兩菜一湯,他隨意的吃進兩口便擱下筷子,翻著手里的話本子,這是他在宅子里唯一的消遣。

        梅鶴卿從北邊校場回來,先去把官服換下,他挑起竹簾俯身進屋,看見沒怎么動筷的飯菜,還有正看話本子入迷的溫離,說:“阿離平日也是這般食之無味?”

        溫離邊合上書邊,“待會不是要去吃宴,留著肚子。”他把話本子悄悄藏進了案桌底下。

        梅鶴卿心笑是個好理由,他從榻前拿起狐裘,向溫離走來,道:“那便動身,不能讓阿離餓著了。”

        溫離起身說:“你也未吃。”

        梅鶴卿抖了抖柔軟順滑的狐裘,動作自然地給溫離披上系好領口的結,“化雪時砭骨,你最怕冷。”

        數月里梅鶴卿都是這般體貼,溫離習慣聽他關切的微語,接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的舉動過分親密,溫離卻未感絲毫不適,就是昨夜關系的窗戶紙捅破了,這會他一靠近,溫離便覺得熱。

        梅鶴卿系好領口的結,又從衣襟里拿出一枚潤澤極好的白玉,白玉的鵲吟春梅圖用的是鏤空式的手工雕刻,珠圓玉潤綴著霧藍的流蘇,系在溫離的腰帶,二者襯托相得益彰。

        溫離眼熟,似乎在梅鶴卿腰間見過,他問:“何物?”

        “梅家的身份之物,佩以腰飾警示他人用。”梅鶴卿半蹲為溫離垂額戴好,他保持著姿勢仰面便見溫離低首垂看他,他攥著那抹白潤溫言:“玉質金相皆吾物,豈容他人行窺竊。”

        溫離俯視著這個男人,那溫柔潮涌來勢洶洶,霸道地將他囚困在愛意里,迷溺在危險的占有欲之下,他內心快要窒息時忽然平靜下來。

        眼前的俊朗公子在勾著他的魂,引誘他投懷送抱,甘愿臣服,委實心機頗深。他退后一步,白玉隨著他離開了眼前人的手心滑到了霧藍的流蘇。

        梅鶴卿單膝而跪,手里的白潤不在,他攥緊了差點便要從他掌心逃走的流蘇,溫離俯身狐裘的衣擺兩側垂落,冷韻里泛起了撓人的情趣,他壓低了聲音,氣若幽蘭似在耳語道:“鶴卿想要回去,阿離隨時都給。”

        梅鶴卿被溫離激起的亢奮溢于言表,他放開了流蘇,雙手捧著溫離的臉,欣賞著自己的獵物,“阿離耳根子紅透了。”

        何止是耳根子,脖頸都非常實誠的紅了,溫離氣勢敗下陣,睨向一邊說;“該走了。”

        龍延河臨近京城南邊的朱雀大街,聲色歌舞詩酒風流盡在河畔兩岸,車水馬龍笙歌鼎沸,文人墨客詩酒征逐。

        “姐妹們,快看!快看!瞧見沒?”二樓外廊搖著軟柳香袖的姑娘們望著不遠處嚷道。

        溫離俯身從馬車出來,看見梅鶴卿抬臂掌心朝上向他,便想起昨夜的勾指,他問:“我在你心里如此羸弱?”

        話雖這么問,手指卻很誠實的搭在掌心。

        梅鶴卿指腹蜷曲握住溫離的指背,“纖弱無骨。”

        溫離下了馬車便要把手抽回去,“這是形容女子的。”

        梅鶴卿不給,他握緊道:“與男女無關。”

        風荷聰明,當即就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那襲身影在熙來攘往的人潮里是牽引眾目的白光。

        “這公子長得可真是太俊了,他要來這,我倒貼都成。”

        “小妮子可勁做夢,那是梅家的人。”

        “梅家三公子常來我們這吃酒,緣分的事呀,奇妙。”

        “喲,你是瞧不見那公子腰上的玉佩。”

        “那玉佩與三公子佩戴的頗為相似。”

        “我有幸聽三公子言,梅家男子娶親后,隨身的玉佩是要交于夫人作親眷的身份之物的,姐妹們,不是我毀了各位盼頭,你們瞧那梅二公子的腰間。”

        姑娘們都是風月里走出來的人兒,對個情字看的剔透,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這般相待,當真情深意切。”

        小廝熱情地為二位貴人引進酒樓里間,雅間的門往兩側推開,等候多時的掌事紛紛往門口探,起身行禮相迎。

        “二爺。”掌事們齊聲。

        “坐吧。”梅鶴卿進來態度隨和地說。

        風荷將門合上守在外邊。

        溫離褪下狐裘掛在木拖,與梅鶴卿一道坐在上座,掌事們見他們都入座,才敢自行坐回了位置。

        金家倒臺后家產全數充公,鋪子納入朝廷所有,梅鶴卿為了盡管掌控鋪子,沒有對金家下方的各地掌柜進行更換,這些都是老人,對鋪子的運作熟通。他從掌柜里挑了人負責兩個州的鋪子的事宜,按照他的規定,每月月初掌柜與掌事核對上月的賬目,再由掌事和金家旁支核實后遞交給他。

        掌事們面面相覷,往日私下見面都是二爺一人前來,這一次身邊多了位公子。

        梅鶴卿沒有事先說明此次見面的原因,掌事們暗自各有猜疑,心里頭已經開始回想自己在賬目上做的那點事,是不是被發現了。

        溫離面色溫和地迎著眾人的目光,在茶壺與酒瓶間選了茶壺,給梅鶴卿斟茶。

        梅鶴卿不開口,底下的人便屏息等著,神情各異。

        他們眼角瞄見二爺抿了抿熱茶,說:“此番急召辛苦各位一路舟車勞頓,酒水七日均免,諸位掌事大可暢飲。”

        梅鶴卿這么說,他們才稍稍松下心,面色舒緩齊道:“多謝二爺。”

        離上座最近的男子便順著話問:“二爺急召,是有何重要的吩咐?”

        掌事們聽聞立馬又懸起心,都在揣測二爺的心思,心虛的表現一覽無遺。

        發話的是金家的旁系,曾經跟隨金銘一起打理鋪子的金碌。

        金家本家居住瀘州,旁系與本家相隔不過半個州,戰火紛飛的時代金家追隨了景氏,南晉穩定之后,本家入京受封留在京城,金銘只有一子一孫,獨子做了將軍,孫子年紀尚小,唯恐以后無人替他兒子照料手頭的生意,只好在旁支里挑了看著老實可靠的金碌帶在身邊教導。

        金碌是旁支中的微不足道,能跟金家沾了點邊全因為一個姓,他模樣生的文氣,小時候爹娘日子過不去時打算投靠親戚,沒想路上遭遇劫匪死了,獨留七歲的金碌和阿婆在家日日盼著。

        然后阿婆餓死了,他奄奄一息時盼來了雙親逝世的噩耗,同時也盼來了金銘,金銘正好需要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這錦衣福貴之人便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金碌的爹曾經是鄉里的一個教書夫子,百無一用是書生在窮鄉僻壤里驗證了,飯都吃不飽的日子誰還會有讀書的念頭,能趕著下地干活的人都不會想著去碰生不出糧食的字,后來農田被占,村里的年輕人都走了,留著風燭殘年的老人餓死家中。

        而金碌卻因為他爹是個夫子,記憶起就對他爹口中念叨的詩歌耳濡目染,又教會了他一些簡單的字詞,得了金銘的栽培。

        金銘燒死后,皇上赦免了金家少夫人和世孫的死罪,二人沒有打理鋪子的能力,梅鶴卿便去查了金碌的身世,金碌確實是目前唯一能夠直接接管所有鋪子的領事人。

        梅鶴卿把他們的不安盡收眼底,手腳不干凈的事他不會去究算,目前最主要的是穩定國庫收入的來源,他平和地說:“自然是有,我身旁這位是皇上派來與戶部交接鋪子賬目的大人,你們稱他溫領事。”

        鋪子才由二爺接管不久,突然換人著實讓掌事們意外。

        掌事們站起來作揖:“溫領事。”

        溫離也起身回禮,溫和地笑說:“掌事客氣,都是為皇上辦事,不必拘禮,請坐。”

        公子長相天人,讓人不禁生出天地之間的疏離感,未曾想是這般的平易近人,大家終于能整整齊齊放下心來。

        有人壯起膽提議給公子敬酒,大伙連聲叫好便要舉杯向上座的公子敬道:“敬領事!”

        眾人一杯下肚。

        溫離剛要拿起酒杯,梅鶴卿快他一步端起回敬,“阿離不勝酒力,小聚結束梅宅還有要事需要他處理,酒我代勞了。”說完飲了口。

        溫離收回僵住的手指,睨了一眼梅鶴卿放下的酒杯,杯中還余有一半。

        大伙臉色微變,提議敬酒的掌事忙不迭地地說:“不知溫領事酒量,是在下唐突,在下再自罰一杯。”

        那位掌事一飲而盡,又再倒一杯敬了敬梅鶴卿,“蔣浣敬二位大人。”

        金碌拍手稱好,“蔣浣有酒量。”

        溫離端起茶盞說:“以茶代酒,蔣掌事莫怪。”對方敬他幾杯,他不濟也該回一盞茶才是,“這宴全當為慶祝溫某在皇上面前謀了份好差事,趁此與各位先打個照面,往后生意上還需請掌事們多多用心打理。”

        溫離語氣間客套謙和,眾人連連頷首應是,如此明顯的敲醒給他們那顆有錢就怕死的心當即一棒,沒人再覺得上座的白衣公子平易近人。

        宴席吃的眾人如坐針氈,金碌和蔣浣相比之下倒是從容許多,溫離無意掃過下邊時多留意了幾眼,梅鶴卿給他碗里夾菜,說:“多吃些,太瘦了。”

        溫離看著碗里剔干凈骨刺的魚肉,攤開五指給這位二爺瞧,說:“多吃些怕就沒那么纖弱了。”

        梅鶴卿正一根根剔著魚刺,他厚實的手掌貼在溫離掌心,手指扣進指縫與他緊貼,柔聲道:“是你便足矣。”

        掌心真燙,下邊還有人看著。

        溫離掙不開,只好把它們藏在桌子下。

        “身體好方能重新習武,我不在時,你要學會保護自己,莫教人欺負。”梅鶴卿又給溫離碗里添塊魚肉,他笑說:“阿離從前文武雙全,難逢敵手。”

        溫離聞言略有懷疑地仔細打量另一只手,半點繭子都找不見,他質疑說:“我這般厲害?”

        溫離藏在桌子下的手心一空,手掌擺開在他面前,認真地說:“嗯,阿離與我一樣厲害。”

        梅鶴卿手紋清晰的掌心沒有繭子,十指指腹干凈,一點習武的痕跡都沒有,他半信半疑,若說將門一脈不會武功,這更不可信。

        梅鶴卿抬眸似是漫不經心地一掃,便把掌事們嚇得跟被人摁住了后頸般,強迫他們埋頭吃酒。

        溫離夾起魚肉放進嘴里,聽梅鶴卿說;“金管事明日可有空閑?”

        金碌撂了筷子,思忖著說:“回大人,明日有,大人有何吩咐?”

        “年關清算賬目,今年的銀子過兩日便運送入京,溫領事初碰此行,對其中瑣碎知之甚少,既然金管事明日得閑,便要叨擾府上了,與溫領事細細詳談。”梅鶴卿給溫離夾了顆彎彎的辣子。

        溫離混著魚肉一塊吃。

        “不叨擾,分內之事,明日在下便沏壺好茶在宅邸恭候溫領事。”金碌淺淺頷首說。

        梅鶴卿挪了杯已經微涼的清茶到溫離的瓷碗邊,“內子體弱,還望金管事看顧些。”

        辣子好巧不巧就把溫離給嗆著了,臉頰一下子憋得通紅,他掩住口地咳個不停,眼簾失禮地染上水霧,雙肩微顫地端起清茶緩解。

        好你個梅鶴卿。

        一肚子壞水的梅鶴卿含笑地給他撫背順氣,金碌匆匆應聲便識趣地垂頭不敢再看上座的人。

        千想萬想沒想是二爺的夫人,別說是不能怠慢,多看幾眼都成要命的禍事,蔣浣還一根筋地給溫領事敬酒,這下前途堪憂。

        待溫離緩和些,飯菜也吃得差不多,梅鶴卿便帶溫離先行離開,走時交代小廝叫來了唱小曲的姑娘,給里邊的掌事們解悶。

        溫離生氣地跟在梅鶴卿身后,滿臉不悅。

        梅鶴卿伸手要摸摸他的頭,他上手就給掃掉。

        梅鶴卿欲要認個錯,前腳剛踏出杏仙居,后腳便遇上一襲水墨青荷寬袖大氅的季燃。

        季燃懷里抱著幾本書籍,迎面碰上梅鶴卿和溫離時略感驚訝,他雍容雅步地作揖道:“梅大人,溫公子。”

        溫離認不出眼前的謙謙君子,不知姓甚名誰,默默頷首還禮。

        季燃朝溫離笑了笑。

        梅鶴卿隨口客套地問:“季供奉是約了人吃茶?”

        “年關,赴一場文期酒會,梅大人和溫公子若有雅興不妨一同?”季燃盛情邀約道。

        梅鶴卿笑說:“詩酒書香好雅興,不過我一介武人只會舞刀弄槍,委實為難的很,還是不掃大家的興致了。”

        季燃也笑道:“梅大人過謙,既是如此,季燃便自行一步。”

        季燃作揖告辭往里邊的雅間去,溫離對他沒有半分的印象,整個人神韻都變了,當真是失憶。

        晚風翦翦,月沉云海,兩岸彩燈虹影,龍延風平波息,風荷駕著掛起梅宅燈籠的馬車駛來。

        “回家了。”梅鶴卿瞄了眼氣色微緩的溫離。

        “去走走吧,趁著夜色不錯。”溫離聲音嘶啞,辣勁在咽喉里還未消。

        梅鶴卿望眼天色,說:“要下雪了。”

        “小雪,凍不死。”溫離疑道:“難不成二爺要悶死我?”

        梅鶴卿好笑地揮手示意風荷先獨自駕車回府,二人沿著河岸閑散漫步。

        狐裘白衣的公子在目迷五色的濃郁里宛如人間的月,令世俗望而卻步,不敢褻玩。

        “我想買把扇子。”溫離醒來后常覺手里空空,似乎忘拿了什么,“我以前是不是慣用折扇。”

        “嗯,搖風凜慄,取命十步。”梅鶴卿負手說:“沾了血你嫌臟,扇子隔幾日便要換一把。”

        溫離偏頭,微微抬起下顎,瞧著梅鶴卿的側臉,“你把我說成了殺人魔頭。”

        梅鶴卿側過臉低額看他,說的認真:“阿離是個純善之人,鄰里鄉間都很喜歡你。”

        “亦真亦假。”溫離擺頭不看這壞水,怕下一句會說點什么令他面紅耳赤的話。

        梅鶴卿走快一步擋在他的跟前,他前額撞在梅鶴卿的下巴尖,他想往后些站,腰間環上的手一把將他往懷里拉,囚禁于雙臂之內,他嗅到衣袍上的熏香。

        “一群人看我們的熱鬧。”溫離泛紅的臉撇向龍延河面。

        “是真的,我從不騙阿離。”梅鶴卿在他的耳畔細語。

        “騙不騙的,我失憶了不曉得真假,你瞞我是真有。”溫離耳垂挨著這壞水的氣息,又癢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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