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靈朔梅家(一)
梅鶴卿把溫離環扣懷中,溫離放下書,梅鶴卿取出藏匿其中的紙條,扯住頁腳展開。
二人一塊看。
“黔渡十九州匪患橫行,還是劫富濟貧的義匪!睖仉x大略一眼紙條的字,饒有深意說。
梅鶴卿握碎手心里的紙條,細微的粉末沒入塵光之中,眸色漸沉,“黔渡一帶受地方官吏壓迫早已是餓殍偏野,而今再遭遇暴雪災害,寒冷和饑餓勢必催生出反叛意識,意料之內的結果!
溫離懶懶地依賴在梅鶴卿胸膛下,蹭了蹭,“是撥款賑災的道兒行不通嗎?”
溫離對南晉的國事不甚了解,跟著二爺待久了,猜個一二還是行的。
“還記得書房那夜我同阿離提過的話嗎?”梅鶴卿抓住他的手,攏進掌心。
溫離麻溜地甩開另一只手里的書,它識趣的飛得老遠了,他空出的手晃了兩下,示意它也要被捂著。
梅鶴卿哼笑了聲,氣息噴灑在溫離的頸側,熱熱的,癢癢的,如愿以償。
“先前的賑災款在途中時就已經給刮去大半,甚至吞了個一干二凈,這筆銀子事實上并沒有到流民手中!睖仉x回想著說。
高掛的輕紗幔帳拂動,砭骨的寒意襲來,暖閣外細雪新下。
梅鶴卿擁緊了些,夸他家阿離聰明,方才的不悅消散了,他道:“金家店鋪在孟秋前便充了一部分官銀入庫,隨后十日不到,便往黔渡撥了款,隔了一月又收到黔渡呈遞的幾道折子,均是催款的,稱是流民數量太多,撥下的銀兩不夠,皇上左思右想還是給批下,攝政王進行二次審閱時,沒有駁回!
溫離說:“總會找出一個像樣的借口向朝廷要錢,但絕對不會是實話實說!
貪錢的人,只會更貪,從來沒有適可而止的道理。即便心里曉得是會丟了命的事,人也會為錢而賭上一把。
就像那些貪官污吏,就像那些所謂的劫富濟貧。
梅鶴卿眸子忽而一震緊縮,陡然之間發現什么,他沉著聲道:“蝗災!
“蝗災這借口倒是尋得一勞永逸,多多益善!睖仉x想笑,可是他家二爺貌似心情不好,他又不想笑了。
“大意疏漏了!泵氟Q卿頃刻想通,眼神舒緩如常,不緊不慢道:“阿離七月入京正巧流民事起,黑金案結案后十日不到,陸續收到黔渡等地遞呈的折子,內容幾乎如出一轍,皆奏農田遭遇蝗災顆粒無收,我先前只當是下邊州縣官員為流民一事找的填塞。”
“經過前一次的事件梳理,事情恐怕遠比我們所想的要復雜!
溫離眉頭擰了擰,一下便想明白了梅鶴卿緣何會突然不悅。
“上回我們猜想的那個人,如果真的存在,那么黔渡及時上呈的折子,謊稱蝗災一事,也有可能是他在暗箱操作。”溫離說。
“是季家嗎?”溫離腦海中瞬間崩出太多的設想,他挑了最中肯的一個說,中肯到連他都覺得真假參半。
依著流民這事就不會是尹家干的,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換成季家,發生的一切倒算是說得過去。季家眼見饑荒事態越擴越大,流民都鬧到京城大門外,不如故技重施,袖手旁觀逼著尹家濫用金吾衛職權清理干凈,倘使查出什么,不還有尹家屠殺流民這等聞其就令人神為之共憤的罪事擋在前邊,只要天怒不威壓季家,季家就能像黑金案那一回,逃過一劫。
此等猜測溫離在屋里時就提及過,不是沒有可能,勢頭這種論程度高低的發生趨勢,一頭壓過一頭。
梅鶴卿在溫離耳邊說:“蝗災的謊是有可能出自季家和尹家的手筆,但不排除還有另一方的介入。”
另一方所指代的便多了,溫離會猜季家是因為此事與之有關,它在腦海里形成了思路能引他去逐點分析,而對于梅鶴卿口中說及的,他絲縷頭緒都沒有,找不出此人的存在痕跡,單憑揣測舊事的意圖是于事無補。
就好比被壞東西下套牽著鼻子走,他家老男人不樂意了。
“黔渡出現匪患并不是季家所期望的,相反消息傳回京城,皇上會派人下去清查。”梅鶴卿說。
“曹甫不是!睖仉x語出頓了下,明白道:“他手里頭的事就夠忙了,想必皇上不會再將剿匪一事交給他。”
“此次匪患不能交由軍隊處理,對方被流民尊為‘義匪’,不能叫將士寒了南晉百姓的心!泵氟Q卿松開環緊溫離的手,溫離失落地噘了噘嘴,自個原地挪轉了方向,摟過梅鶴卿的腰身,往懷里鉆。
“黏人精。”梅鶴卿笑。
溫離臉兒埋進頸窩里蹭啊蹭,鬢邊的發都給蹭亂了才停下,眉梢泛紅夾著懶音撒嬌:“就想這般,不許嫌我!
“怎么辦,醒來后的故作矜持在夫君面前變作一塌糊涂!
“夫君也是!泵氟Q卿喜歡溫離的主動。
溫離盯著那頸脖,眸中劃過精光,狠狠咬了下去。
梅鶴卿冷不防挨了一口,攀上溫離蝴蝶骨的手拽住了衣衫。
咬勁只是一瞬,繼而深深地嘬出了紅印子,撩撥得梅鶴卿心癢難搔,只好發泄在衣服上,拽出個衣衫不整來。
溫離松嘴,欣賞一眼自己的杰作,滿意的貼在懷里,“軍隊不能管,當地官府恐怕也是指望不上,那就得從京中選人,需挑官位高的,否則去了也鎮不住京四家養大的狗!
梅鶴卿捉起溫離的手背親了親,說;“阿離覺得誰去合適?”
溫離抬頭看梅鶴卿,“鶴卿懷疑黔渡出有大問題!
“這次我不方便去。”梅鶴卿搖首道:“只能是景氏中派人!
“你要去哪?”溫離問。
“黑金的交易還在繼續,皇上答應武朝開春給他們押送一批過去。長水三城自案子結束后擱置太久,需要我前往作重新調動的安排。”梅鶴卿道。
“要多久,我陪你!睖仉x眼里露出了懇求,“不能離我太遠,太久!
梅鶴卿隔了兩百多年再聽見這句話,心里犯疼,哄道:“最多一個月,曾經的御使大夫趙思霆被貶去任職江陵刺史,底下簡單的事他都辦了妥善,我過去只是再調整一番,確保交易完成就回來!
“一個月挺長的,能見冰雪消融,能略春風細雨!睖仉x擺頭不肯道。
梅鶴卿安撫著,“阿離開春興許要去一趟黔渡,我明日會去御書房稟明此事,指不準皇上會命阿離和攝政王同去!
溫離把腦子當撥浪鼓搗了兩下,撇嘴抗議道:“我去作甚,既不是官吏又不是近衛!
梅鶴卿沒憋住漏出一聲笑。
季燃收拾好行囊便和妹妹來暖閣辭別,人還未踏進暖閣的門,在廊子上就聽見肝腸寸斷的哭聲和連綿不斷的哄慰。
當即給兩人驚得步子頓住。
“阿離方才大病初愈,弱柳扶風的吹一下就沒了,身子骨那個脆生生的,遭不住習武之人一碰,咔擦就碎了一地,夫君還舍得阿離去那路途遙遠的地方,夫君是要折騰死阿離再娶嗎?”
“阿離乖,不是的。”
“不是才怪!阿離命薄,夫君都不曉得疼愛阿離,再者阿離半點武功不會,夫君還將阿離推出去做這危險的事,本就柔弱不能自理了,只能靠下人盡心伺候,離了仆人阿離不就活活餓死了嗎?”
哪跟哪呢?梅鶴卿頭疼地想,鬧起來就一個勁胡謅,小眼神委屈又可憐,重話他一句都不敢說。
“是夫君的錯,不去了好嗎?咱們不去了!
“那阿離要和夫君一起。”
季燃走到門口瞧見里邊的一幕當場震傻了眼。溫文雋秀的梅大人正坐在適才他們看書的案上,懷里抱著哭鬧不止的阿離,頭發被揪住了一撮,狼狽耐心地哄人。
溫離跨坐在梅鶴卿的腿上,一手揪著自家夫君的頭發,一手攥著自家夫君的寬袖,去抹眼眶里呼之欲出的淚水,眼睛泛著紅,又濕又潤可憐極了。他小聲啜泣的望向門外的季燃,眼風不著痕跡地掃過身后的季杳。
“瓊瑾,有事嗎?”溫離完全不在意現下的姿勢和情況,猶自哭著問。
“阿離……你這是……”季燃瞪著圓圓的眼睛,欲言又止。
梅鶴卿拍著溫離的背,抱歉地說:“見笑了,內人使小性子,哄都哄不住,不哭了,乖,疼,寶貝輕點扯,頭發沒了!
溫離哼了哼,邊啜泣邊攥過寬袖給自己抹了把鼻涕。
季燃尷尬地想找個縫兒鉆,奈何季杳也在,杳杳還喜歡著梅鶴卿,真是造孽。
“來向兩位辭別的,既是有事,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泵乓痪湓挘D身就拉著身子僵硬的季杳走了,說是拉不如說是扯。
“去吧,有空再一塊玩。”溫離睨了一眼暖閣的門處,平平道了句。
梅鶴卿的袖子給溫離折騰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頭發都揪掉了幾根,他真是又氣又笑,“鬧夠了嗎?”
他家阿離這點小心思,一眼就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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