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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春寒料峭(四)


戲子唱盡一場慷慨悲歌,共赴國難,坐席呼聲震天,后臺的說書人有了壓力,腦海里細琢要挑個更精彩的故事,不能讓在座的失了聽書的興致,再三猶豫下選出一段前朝太子弒母。

        “玉松山海石!”岳舟意外之余想明白了,“原來是你二嫂要的東西,當日情景有所耳聞,不愧是你二哥挑中的人。”

        梅鶴翎懶得再睹岳舟一眼,看戲臺小廝忙來忙去地搬桌椅,“我當時就說了,你是喝酒誤事,以后少喝點,別又被岳叔拎竹條滿院子抽你。”

        岳舟默了片刻,搖首說:“不行,被抽也得喝!做生意都在酒桌,不喝酒就沒得談,你不懂。”

        梅鶴翎確實不懂生意上的門門道道,沒辦法志不在此,他抓果脯拋嘴里,說:“你們岳家真有意思,岳叔一個當官的,養出一個愛做生意的,他天天盼著你學有所成,你日日酒醉叫他不省心,我是岳叔我也耐不住要抽你消火。”

        岳舟手指摸著錦盒,若有所思道:“我爹年輕時脾性就大,人老了容易上火,哪有爹不抽兒子的,保重身體才是頭等。”

        “千金難買身子好。”

        梅鶴翎偏頭睨人,給予認可般,說:“看來幾日不見,有所頓悟。”

        說書人醒木拍桌,抬嗓子繪聲繪色。

        “難道當官的不比做生意的強嗎?”梅鶴翎不愛聽說書人那一套調子,容易挨牽著鼻子走,勾得心里七上八下。

        岳舟亦然,他和梅鶴翎聊道:“官場談的是陰謀論,明爭暗斗爭得都是虛虛實實的東西,一不留神就翻船,被誰弄死的都不曉得,和權力相比,雪花花的白銀能揣兜里豈不更踏實。”

        他摘幾顆葡萄,塞嘴里嚼著,“我有你二哥的手段,我就考科舉當官去,奈何我沒有,我這點小聰明只夠玩玩商場上的把戲。”

        梅鶴翎剝著花生殼,聞言挑了挑眉,他是朱雀大街最混的,能和他深交的基本不是善茬,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嗤鼻道:“你這小聰明宰人時挺狠,可你到底狠不過當官的,當官的要吃人,你有銀子又能怎么辦?還不是一頭待宰的羔羊。”

        梅鶴翎話里的意思,岳舟怎么可能不懂,但是他有他的考量,“做官丟的是命,行商丟的是錢,命比錢重要。做生意的都是人精,心里都有一把稱來衡量盈虧,避重就輕。”

        他喝口茶,緩了緩,“東畔的張時豈前段日子不是送了三個小奴給你們嗎?”

        “嗯。”梅鶴翎從孤華那得知的,收養小孩的事也不是頭一遭,家里的護衛還都是撿的。

        岳舟聽著說書人擲地有聲,也擾不亂他的心思,他道:“昨日東畔去了隊人,張時豈和個小貴打起來了,就因為小貴的家奴沒談攏價格,張時豈不愿讓步,兩邊互不對眼。”

        “張時豈是個人牙子,膽子和他人一樣肥。”梅鶴翎把花生殼剝得響,搓掉的花生屑散在茶盞邊。

        “京城小貴面子不大,指不定上頭還有人仗著,他真敢。”

        岳舟拿帕子抹了指尖,說:“怎么不敢,那小貴家是旁支,張時豈是走江湖的,手底下人多,他不敢和梅家硬碰硬,是因為兵權和國公爺,但是旁支的小貴擱他那什么都不是。”

        他放下帕子,“送上門就是軟柿子,隨便捏。他對待梅家和小貴是截然相反的態度,這就是稱。普通的生意人當然好宰殺,張時豈不是,我亦不是。”

        梅鶴翎眼風犀利地掃過說書人,“因為岳叔?”

        他簡單幾字,轉言便喚來門口候著的小廝,說:“給我找把弓箭來。”

        小廝丈二摸不著頭,只管應“是”,下樓給梅三公子找東西去。

        岳舟覺得有戲看,眉眼翹起不懷好意的笑,“因為你,我有梅家老幺撐腰,京城里誰人不知,敢跟我面前耍喬明擺著找不痛快。”

        梅鶴翎笑了笑,換姿勢盤腿坐著,“岳廷安,你是混得夠膽,我你都敢利用。”

        岳舟的笑變得討巧,又將錦盒推給梅鶴翎,大方說:“挑個吧,送嫂子。”

        “嗯?”梅鶴翎腦子沒反應過來。

        “季家二小姐,”岳舟看出來了,皇帝賜下的婚事,他哥們是完全沒放心上,他就來氣,“白得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你怎么不爭點氣呢?”

        梅鶴翎手掌掃掉花生屑,抓過手帕粗略拭了手,他不是故意忘卻這事,只是還不習慣提及季杳,從前他所聞最多的是季杳和他二哥,如今竟換作了他,這事反轉起來像是話本子里才有的。

        “姑娘家瞧不瞧得上我還是一回事,著什么急。”他打開錦盒,目光仿佛早挑好了目標,他轉過錦盒說:“就這顆芙蓉石,打支桃花簪吧。”

        “行,我給你找最好的工匠。”岳舟爽快答應,苦口婆心道:“追姑娘是要主動出擊,你在懷香坊玩有幾個年頭,怎么都得有點經驗才對,你現在這木訥樣像個沒開葷的雛兒。”

        梅鶴翎瞪著岳舟,隨手抓了把花生殼砸過去,“你以為都跟你一個德行,色字當頭。”

        岳舟側身沒躲開,衣袍上沾到些,他拍著碎殼子說:“你污蔑兄弟,這我忍不了,我今日要好好和你狡辯一二,不然我在你心里都成豬八戒了。”

        梅鶴翎被逗笑,拿起帕子又擦了手,毫無人性地罵了句,“我不聽你這王八念經。”

        “欸?在你三公子這,我是沒點自證清白的機會是不是?”岳舟發聲抗議,話沒說完,小廝叩響了門。

        梅鶴翎好笑地睹了岳舟一眼,喚小廝進來。

        小廝雙手奉上一把普通弓箭,肩膀掛有幾支箭羽,低首說:“三公子,您要的東西小的尋來了。”

        “嗯。”梅鶴翎起身抖干凈衣袖,一手取過弓箭,隨手拿來一支箭羽便令小廝退下。

        小廝心暗不好,然而無可奈何,掌柜的準允他才去工匠鋪借來的厲害東西,若是出事也輪不到他擔著,想來便心安離開。

        說書的是個樣貌四十有幾的先生,身穿單薄的儒袍,折扇張合便是滔滔不絕,嘴皮子的功夫應該不錯。

        “溫離旋身凝力于臂,箭羽蓄勢待發……”

        梅鶴翎斂眸拉弓向人,岳舟對座看著也不阻止,說書先生握起醒木抬手欲要當堂一震,對面高處飛來一支箭羽,勁兒狠狠刺穿桌面。

        說書先生沒震住堂下聽客,飛來的利器先將他震到桌底,他驚慌中抱頭縮到底下,叫嚷著“有刺客!”

        箭羽在桌上射穿孔,說書人眼珠子惶恐地盯著尖銳的寒光,嚇成了滑稽的斗雞眼,看熱鬧的聽客眼睜睜目睹事態發生,沒有慌作一團抱頭鼠竄,反倒哄堂大笑,覺得是八角寶戲添的節目,渲染氛圍罷了。

        說書的講得不好,往戲臺砸東西的事時有發生,這幫紈绔子弟無法無天慣了,也就見怪不怪,臺上的人卻每回都被嚇得不輕。

        說書先生望著坐席上的嘴臉,聽著嘲諷和恥笑,心中酸楚面上也得陪著笑,他鉆出桌底“嘿嘿”擺出笑臉,愛講究的老秀才忘記撫平亂糟糟的頭發,只顧著笑,沒人可憐他。

        樓上繼而摔下適才“行兇”用的彎弓,不偏不倚正中一樓大廳中央的茶桌,盛酒的白玉瓶碎成四分五裂,瓷片迸濺,桌子周圍的人都遭了殃,哄笑聲戛然而止。

        遭殃的公子哥沒受過這等屈辱,掏來帕子捂著溢了絲血的臉,操起擺飾的花瓶仰首便要沖動,只一眼慫恿的怒火就沒骨氣地泯滅了。

        梅鶴翎臉色陰沉地俯視他們,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優勢,他歷來都懂如何擅用。

        岳舟也起身,負手俯瞰下邊的風景,別提多痛快。

        舉花瓶的公子哥緩緩垂了頭,把花瓶輕放回原處,心頭氣不過也無用,拼不過祖輩,拼不過父輩,還拼不過對方的兩個兄長,和梅鶴翎打起來還不一定能贏,現實教會了理智。

        溫離聽見動靜,無奈起不來身,嗓子都啞了。

        梅鶴卿揉著溫離濕軟的發,他衣衫也讓汗浸透了,發紅的頸項還完全消退,這是他做得太兇狠留下的罪證。

        溫離仿若遭受一場狂風暴雨的侵襲,他很累,腰是酸的,骨子是軟的,他趴在被褥里,兩腿直顫。

        掌柜的暗叫大事不妙,急匆匆跑到梅三公子的雅座,沒問得主子許可,推開門“噗通”就給梅鶴翎跪了,言語急色道:“三公子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先生這一回吧。”

        自從接管八角寶戲的掌柜,做掌柜的一直以來沒少碰見這等場面,不過從前皆是些小打小鬧,看在金家的面子上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不曾遇到自家主子發怒的事。京里頭人人講這梅家三公子脾性差,不好惹,哎喲喂,他今個是大開眼界,親身體會了。

        掌柜的甭管是何得罪了梅三公子,先下跪求饒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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