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罪惡如山(九)
作者有話要說:</br>謝謝收藏呀,這兩日都是早上趕的稿子,時間上有些差異。
來兩篇輕松點的日常。
蘇重錦和尹家斬首的日子就在結案后的第三天。
正是春光好時節,連續忙碌數十日,皇恩浩蕩大赦天下,陛下體恤臣子,特允官員輪流休沐三日以修整狀態。
“聽聞顧書哲在塵埃落定前,固執地想要給蘇重錦洗清兩件案子的嫌疑。”梅鶴翎正經端坐在棋盤側邊,垂著眼瞼觀棋。
苑中殘紅抱枝,香風徐徐。池子經過精心的打撈,去掉淤泥里的雜物,水清魚靈,時而有錦鯉一躍的景象。
溫離擦去濺落棋盤的水滴,待梅鶴卿落子,“沒用的,蘇重錦的人殺了葛齡的孩子,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作為父親,他定咬死也不松口。”
梅鶴卿夾子不落,手指懸停似是思考。
梅鶴翎見他二哥不語,接聲說:“葛齡挺可憐,沒等到罪魁禍首認罪伏法,就算是死了,還不能和自己的孩子埋在一處。當皇帝的也有當皇帝的難處,明知有罪卻因為忌憚皇太后而縱然季家。真是遇到季伯文,此生至死都不順。難怪他會覺得,做人比做鬼還慘。”
孤華坐著屋檐邊,吃糖晃腿,怯意得緊,聞言也道:“可不是嘛。”
倆人抬頭看去,唯獨梅鶴卿還專心在棋盤上,“生不逢時,造化弄人罷了。”
三人齊看過來。
梅家二郎落棋,他今日穿著煙青色交領長衫,只是靜坐便作春色,在溫離眼中可謂賞心悅目。溫離有些晃神,疏忽大意了,再看已捉不到這枚棋落去了何處。
溫離斂了斂眸,柳扇戳了戳下顎,也稍加思索,“可不是誰都有我這般好命的。”
這回輪到兩兄弟對視。
溫離的眸光在棋盤中流轉,“蘇重錦也想活,但顧書哲不是鶴卿,而他亦不是溫離。蘇重錦明白死才是他的歸宿,顧書哲僅僅是他等待死亡前出現的一盞孤燈,再如何的明亮也照不盡黑暗。那點點曙光最終還是要被泯滅。”
“所以,他才會與我說,我能夠活到現在是拜副皮囊的恩賜。”他落子后,展開扇,“一個口是心非的人罷了。”
雪鍛般的扇面赫然畫有一只狐貍,仔細瞧,它在伸著懶腰,背弓成一彎弧度,像極了受到刺激的時候,亢奮的模樣。
梅鶴翎倒有點聽不明白了,坐檐邊晃悠悠的孤華也不明白。
“什么意思?”他倆異口同聲地問。
溫離搖著柳扇,注視梅鶴卿,“他偏執地認為我們的不同不過一副皮囊。”
哥倆滿眼疑惑,難道不是嗎?
溫離感覺到傻子的存在,目光嫌棄地瞥去別處,對著池邊的風荷道:“沒瞧見浮起兩只肚白了嗎?”
孤身站那默默無聞的風荷忽然被公子點了名兒,回過神驚恐地盯著被撐死的蠢魚。
“造孽啊——”孤華嘴里還嚼著糖,還不忘埋汰。
“吃你的糖!”風荷和梅鶴翎眼一瞪,孤華立馬捂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有點兒滑稽。
溫離的棋藝始終稍遜自己的夫君,他預見幾步便敗的局勢,便也把遲遲不肯離手的棋丟回棋盅內,“又輸了。”
梅鶴翎坐正姿勢大觀全盤。
“無妨,再來一局起死回生。”梅鶴卿收拾黑白棋,他眼里的笑有些自豪,“卓蘭不單是皮相長得好,用的一顆心也是玲瓏心。”
溫離嗅著扇面的風。
那日夜雨后,連日皆是晴空,春陽普照,這風吹來也就不覺得冷了。
“卓蘭要葛齡構陷蘇重錦是救我出獄最快的辦法,此計的做法不止葛齡心甘情愿,皇帝也不會有意見。何況,只需要犧牲假的便可成全皇帝的企圖,他愈加樂意之至。”梅鶴卿解釋說:“若對付季家,我恐如今還深陷牢獄。”
梅鶴翎轉念思忖著,道:“葛齡,季家,包括得知景陽王死訊的皇帝,都不希望假王爺的身世曝光。如果單單是要葛齡指罪季伯文根本行不通,葛齡為了孩子也不會這么做。所以轉向蘇重錦,無論于誰而言都是有利可圖。”
他疑惑地問溫離,“那蘇重錦為何要殺假的景陽王?”
溫離拾棋的手忽然就這么滯了瞬,梅鶴卿代他道:“還想著攪亂京城。”
“這般啊,還不如直接將假皇子的消息散播出去,四方勢力哪個都討不著好。”梅鶴翎半信半疑。
溫離丟了手里的棋便不動了,他信誓旦旦說:“謠言有什么用?當真如此,即便季家為避嫌疑,無所作為。擱我這,也把它從黑的翻成白的。可惜的是他死了,有些人的命活著或許沒用,死了卻屬無價。”
梅鶴翎心思一動,指的可不就是皇宮里的那位。
梅鶴卿也不整理棋盤了,立起身落了袍擺朝溫離道:“不下了,我們出去散散心。”
溫離展顏,“好呀。”
“欸?我也去。”梅鶴翎左右看看也跟著起身。
“你跟著干嘛?不懂來事。”溫離牽挽梅鶴卿的手臂,回眸瞇眼警告:“別來礙事,邊待去!”
梅鶴翎扯扯嘴角,看著倆人背影消失,他一屁股墩坐到二哥的位置,長腿往棋盤架著,“啊——”
“真是辜負了大好春光。”
他扭頭,風荷還發愁那兩條死魚,“孤華,替你風荷哥哥撈了,今晚一條紅燒一條清蒸。”
風荷眼眸發亮,“好主意。”
孤華撅起嘴,抱怨說:“待下邊的不撈非得我一個待上頭的下去,就曉得欺負小的。”
“因為今晚有魚吃,我得和風荷出去買好酒。”梅鶴翎抬抬下巴,跳起身舒展筋骨,“走吧,咱倆也出去逛逛,這幾日酒樓茶肆,買點心的都開張了。”
“嗯。”風荷頷首。
“欸!三哥別忘給我買吃的,糖葫蘆,桂花糕,桂花糖,栗子酥……”三哥不搭理人,孤華從內苑踩著房檐追到大門口,嘴也沒停過。
“這么多,你也不怕撐死。”梅鶴翎回頭問屋頂的小子。
“我不管,有的都給我帶回來。”孤華抱住自己的劍,“不能你們有酒喝,我沒點心吃。”
“好好好。”梅鶴翎面朝大門,無奈給擺擺手。
街市的門店基本都開張了,只是這熱鬧程度倒不似從前,開始有凋零之勢的梨花鋪滿路,風來時又刮起漫天,鬧得路邊小販都不好做生意。
溫離一路走來普通百姓的影子沒怎么見,多是遮掩刀劍的江湖人,酒樓中傳到街道的也是武林中人最愛的行酒令。溫離往里探了眼,五六個圍坐一桌,日到正頭便飲得酩酊。
“京城禍亂才過,天機策也因那事死得差不多了,這哪跑出來的?”溫離仰頸看向身邊人的側頰。
梅鶴卿摩挲溫離的手背,稍偏頭說:“夫人也說,天機策死得差不多了,他們都是蹦著位置來的。”
溫離另只手晃著扇,“不曾想,天機策還是個香餑餑。可我認為,江湖人就不該與朝廷有所牽扯,那套武林俠義擱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梅鶴卿默上片刻,垂眸時溫離正好凝視著他。
“百年前的天機策早不復存在了,現在無論是待著的還是想往里擠的,幾乎是唯利是圖的,剩下的極小部分就是死刑犯了。”
溫離問他,“為錢為權。”
“朝廷允許江湖人居留東畔,其中天機策就有朝廷的保障,他們花的都是國庫的錢,所以他們的死必須是為了朝廷。”梅鶴卿微微低頭在溫離耳畔低語,“故而皇帝要他們死,絕不心慈手軟,明知是火炕他們也定要跳。”
溫離也微微挨近些,“與雇傭的殺手也沒什么區別。”
“有的。”梅鶴卿離得更近,呼出的熱氣搔著耳廓,“算是有組織,有規矩。”
“紅了。”他捏了捏溫離的耳垂。
溫離肩頭撞了下梅鶴卿,笑道:“我與你說正經事,你怎么回事?梅二公子有傷風化了。”
梅鶴卿逗人尋開心,“有傷風化的在這。”他指著柳扇的畫。
溫離攏扇打了下修長的指,“還不是你畫的好東西。”
“夜里有所頓悟,即興之筆。”梅家二郎長指蜷縮,“狐貍弓腰,美哉美哉。”
“還一個勁兒地貼是不是?”溫離桃眼勾笑,頓時便作只幻化成型的狐貍。
梅鶴卿也毫不遜色,狹眸里的笑要多放肆有多放肆,“狐貍嘛,都喜歡往舒爽的地方蹭。”
溫離眼含春波凝視著人,一眼便知是被撩撥地春心蕩漾了。
梅鶴卿樂得失聲笑,邁步牽人往前走。
走了幾步交握的手都有些出汗了,溫離黏人道:“有組織有規矩,那與武林中的幫派也無區別。”
“粗略可以這么想,事實天機策內部并沒有真正的體制,沒有體制束縛,便不算是幫派。”梅鶴卿笑得合不攏嘴,他太享受溫離這樣熱情似火的目光了。
“那豈不是容易有矛盾起沖突?”溫離把柳扇給他,空出手抱住他胳膊問。
輪到梅鶴卿晃扇兒,懷里還摟有美人,風流味十足,“只聽從朝廷的命令就是最好的體制,私底下鬧得再兇,那都屬于個人恩怨。朝廷是不會管最后的結果是死是活,只管辦事效率。”
“這么看來,那搖風令其實也起不到多大用處了。”
“所以才說,天機策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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