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兩人身上都血跡斑斑。
“任嘉奕!!你住手!!”許映笙瘋一樣上前把他往后拉,但絲毫不起作用。
她和他的力氣簡直天壤之別。
林末漸漸開始撐不住。
“求求你,任嘉奕,住手”,她聲音帶著哭腔,幾近崩潰,扯著他的衣角,“我求你,住手行不行?”
這句話像一鎮定劑,他真的停了下來。
心臟一陣緊縮,緊隨著的是強烈的劇痛。
她第一次低頭。
第一次求他。
第一次服軟。
竟是為了這個男人。
他雙眼猩紅,表情嚇人,額角的青筋突起,咬牙切齒地盯著她,似要將她粉身碎骨。
拳頭捏得關節泛白,他狠狠往林末臉上出拳。
最后卻偏了幾厘米,拳頭沒有落到林末臉上,砸到了地上。
“咚”的一聲悶響,地上印出一個血拳印,他低著頭,劉海垂下擋住他的眼睛。
許映笙暈厥感愈發強烈,終于撐不住,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
感覺大腦一直旋轉下沉,四周一片濃黑,她覺得一陣惡心恐懼。
再睜眼,她聽到一陣爭吵。
熟悉的聲音。
熟悉的環境。
隔著一扇門,透過門縫,里面是兩張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張應在牢獄之中,另一張應靜靜躺在黃土之下。
許映笙便明白,這是夢。
這個情景不止一次在她夢里出現,但每一次,每一次潛意識都逼她醒過來。
但這一次,她醒不過來,仿佛墜入一個無底深淵,門外昏天黑地,門縫透出星點光線,可以看見空氣中懸浮的微塵。
里面有光,映照著吵得面目全非兩張猙獰的面孔。
有光的地方不一定就是溫暖的……
她是從這個時候明白的。
女人朝男人吼:“今天阿笙燒到40度,你為什么不回來,是不是又去找那個女人?”
男人默默抽著煙,一臉倦容,良久,長長嘆了口氣。
他平靜的說:“楊薇,我們離婚吧。”
女人不可置信看著他:“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愛她,一直愛的都是她,你知道的,”他捻滅煙頭,“我為什么和她分手?我為什么和你結婚?你不是很清楚?”
“你…你又聽到些什么?那女人說的?那不是真的,是她誣陷我。”
“不重要了,楊薇,是真是假,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你自己,我當初和你結婚只是因為責任;楊薇,我沒愛過你,勉強在一起,我們之間的怨氣只會越來越重。”
“不、不行,“楊薇扯著他的手臂,”我不會答應離婚的,許皓,我愛你,你知道的,我是愛你的,何況,何況離婚的話,阿笙怎么辦?”
“阿笙的撫養權給你,我有空會過來看她,楊薇,離婚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
……
隨即面前的景象重重交錯,幼年的一幕又一幕像鏡畫一樣不斷轉換,這些被她壓在心底深處最陰暗的東西,如今在她夢里暴露無遺。
“媽,我冷!”
“阿笙,聽話,只有你病了,爸爸才會回來。”
……
“阿笙,別睡,起來復習;明天就要考試了,你一定要考第一知道嗎?你只有考第一,爸爸才會回來。”
……
“媽,爸爸為什么不要我們。”
“他被另一個女人蠱惑了,那個女人破壞我們的家庭,你記住了,她叫莫芯,她不是好人。”
……
“媽,我怕,我不敢,我做錯什么了?我為什么要跳下去?”
“你爸爸很久沒回來了,你不受傷,他不會回來的;乖,這兒不高,跳下去沒事的,閉上眼就不怕了。”
……
“你爸爸永遠不會回來,她被那女人迷惑了,阿笙,好好讀書,長大了替我報仇,那女人搶走了你爸爸,她叫莫芯,記住了,她叫莫芯,我們現在這樣都是她害的,我們不能讓她好過。”
……
“你們別走!許皓,你不許走!!”……
紅燈之下,一聲尖銳綿長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灰白的泥石地面上逐漸蜿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
楊薇用最后一口氣說:“阿笙…我恨…幫我…報仇!”
她雙手沾滿了血,驚恐,無助,眼淚簌簌撲下,也洗不干凈手上的血。
她沒有家了,以后都沒有了。
……
所有的聲音和光影逐漸支離破碎,黑霧夾著海水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她被淹沒在這片急切猛烈的黑水之中,喘不過氣。
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夢里,她都是一件犧牲品…和遺棄品,被最親的人…
她驚醒的坐了起來,急促的喘著氣,背上全是虛汗,心臟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頭像要炸開一樣。
身上蓋著一床白被,她手捏著被子一角,皺縮成一團。
熟悉的消毒藥水氣味…
她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慢慢抬頭,面前站著一排人,幾個穿著白大褂。
林末坐在她床旁,臉上有幾片傷,但看著不嚴重,焦慮之色比傷痕還要明顯。
任嘉奕站在另一旁,直勾勾看著她,他嘴角也有傷,手臂一片青紫。
眼里有種難言的情緒。
她覺得手有點暖和,正奇怪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偏頭看到自己另一只手正握著他的。
“……”她連忙松開。
幾個醫生站在床尾,其中一個是心外科的主任。
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點奇怪。
她在他們的異樣的注視下摸了摸臉,一片濕潤。
心里頓時覺得尷尬,想找洞鉆,但半點沒外露。
她淡定的擦干淚痕,很快恢復慣有的風輕云淡,仿佛一切都沒存在過,她沒做過噩夢,仿佛剛剛的萬念俱灰只是他們的幻覺。
她靠在床頭,“有事?”
不等他們回應,又下逐客令:“沒事的話出去吧,我想休息。”
林末欲言又止。
任嘉奕直接坐了下來,他向來喜歡和她對著干。
最后還是主任開口勸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對這姑娘說。”
勸散了一群人后,白花花的病房只剩她倆。
主任是個和藹的老人,五十歲的年紀在她臉上找不出這個年齡的痕跡。
她坐在林末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握住她的手親切問。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嗎?”
她覺得乏力,沒力氣說話,看著她只搖搖頭。
她往日來科室的時候,和張主任見過一面,還算投緣,互相留了微信和電話,后來也給她打過電話,讓她先留住林末的進修名額。
“其實我們以前見過,你可能忘了,那時候你還小。”
她死水一樣的雙眸露出訝異,望向床旁的老人。
確實,沒印象。
“那時我在骨科會診,你就在隔壁床,長得特別好看,一眼就讓人記住。”
“……”
“我對你印象很深,他們給你止血包扎,明明很痛,但你不哭也不鬧,很配合。在那樣的年紀,那樣的傷勢,你讓我很驚訝。”
“……”
“你媽媽說是你調皮才從梯子上摔下來的,從你當時的表現看,很難讓人相信。”
她咬了咬唇,不想再聽下去,問:
“您想表達什么?”
主任輕笑一聲,并沒對她的無禮有任何不悅,眼角的魚尾紋襯得她多了幾分慈祥。
“因為這件事,我認識了楊薇,也就是你母親。不算特別熟,但還聊得上兩句,說來,林末的心臟移植術還是我操刀的。”
觀察到許映笙微妙的情緒變化,她繼續說:“你別嫌我啰嗦,你和小林都在默默為對方付出,加上那種默契,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一對。”
她聲音很溫厚,語速音調拿捏得很有分寸,是經歷種種人生百態后沉淀出來的氣質。
但話里有話。
“…現在呢?”
“剛剛那個小伙子很緊張你,他給你擦眼淚的時候,你抓著他的手不放;我年輕的時候也談過幾段戀愛,以女性的直覺,他是愛你的,但他的愛藏得很深,你和他是有什么恩怨?”
雖然是在問她,但張莉的語氣顯得肯定。
她嘴唇有些干裂,主任倒了杯溫水給她,她握在手里暖著,神情呆呆地,垂眸看著里面的純凈水,沒喝。
“你別覺得我啰嗦,我也不是八卦,我拿小林當自己人,之前也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孩,但他見都不愿意見,我清楚他對你的感情,也看得出來你對他有意,但有些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這才是重點吧?
許映笙把杯子放在床旁桌,身子稍稍前傾,坐直來等著她的話。
“你以前的經歷我大概了解,包括那小伙子……“她頓了頓,似在斟酌,”但有些事不該由我一個外人說,楊薇生前有寫日記的習慣,你父母和他父母之間的事,你也許能從那里得到答案。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正如我能查到你的過去。我和你說這些,是不希望你不明不白的做選擇,在日后知道真相后又后悔。但假如你知道一切還堅持小林,我不會反對,結為夫妻的不一定是愛情,維系夫妻的也不一定要愛情,我知道你對小林更多的是內疚,我不需要你愛他,只需你對他好和不會背叛他…就夠了。
在這之前,我希望你慎重,有時被選擇后再被拋棄,比從未被選擇過還要讓人絕望,我不希望小林重蹈那小伙子的路。”
……
那天主任說了很多,如觸景生情般,眉眼見流著淡淡的憂傷,這樣一個穩重的女強人,這從來不是她的風格的。
許映笙的察覺力很敏銳,回答道:“您對阿末的關心,超出了上下屬的范圍。”
主任對此沒做解釋。
那天之后,日子恢復平靜,主任照常查房,卻沒再提過那天的話題。
林末忙著準備進修和她出國的事,她總覺得和林末之間多了層隔膜,他依舊是溫雅的,只是相處中多了點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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