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早讀還沒開始，任嘉奕桌子上多了一塊蛋糕，就放在他的數學書上。

        經常有女生偷偷塞點心蛋糕之類的東西在他桌上或抽屜，但一般都會留個字條，而這塊什么都沒有。

        他不愛吃甜食，也沒在意，和往常一樣，看也沒看，頭也不抬，手往后抬起一拋，蛋糕在空中揚起一道半圓拋物線，準確無誤地落進垃圾桶。

        許映笙進門時就看到這一幕，面無表情的回到座位上，還沒到上課時間，她從書包里翻出一塊抹茶蛋糕吃了起來。

        任嘉奕看了看她手中的蛋糕，覺得有點眼熟。

        又看了眼垃圾桶，和他扔的那塊一模一樣。

        他盯著她，“你買的？”

        她正在看英語閱讀，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出聲，又低頭繼續看閱讀和吃蛋糕。

        ……

        幾秒后，在全班同學目瞪口呆的注目下，他撿起垃圾桶里的一塊蛋糕、撕開包裝、咬進嘴里。

        連許映笙也看不懂他這波操作，有些驚訝，“你很餓？”

        他斜看了她一眼，“要你管！”

        打完水回教室的李哲經過他們班，正好看到任嘉奕在啃他買的蛋糕，而且居然吃的一口不剩，簡直千古奇談，頓時感動得淚牛滿面，忍不住進去邀功。

        “兄弟！怎樣，這蛋糕好吃吧！我昨晚可排了一小時隊才買到的。”

        任嘉奕臉色瞬間黑下來。

        “你買的？”

        “對啊，這家店很出名的，你看我多有心，還不忘給你倆帶，就當我報答你幫我搞定那肥婆了。”

        許映笙吞下最后一口，將包裝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也附和了一句，隱隱憋著笑。

        “他挺喜歡吃的，下次多買點。”

        “嗯，這么討厭甜食的人都能吃得這么干凈，不枉我排這一遭，兄弟，下次我給你多囤點。”

        任嘉奕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滾！”

        ……

        校運會那天，天氣回暖，這天除了參加項目的那些同學，其他人可以不用穿校服。

        于是紅色的跑道，綠色的草坪上，穿梭著穿漢服的、公主裙的、韓式校服的、運動衫的、中山裝的…

        看著眼花繚亂。

        開幕儀式過后，校運會才正式開始，這兩天家長也可以進校，很多父母都來看孩子，林末也來了，卻找不到許映笙，班主任夏璐看到他，邀他過來一起坐。

        許映笙還在家里睡覺，她昨晚很晚才入睡，也并不知道林末要來，直到電話鬧起來。

        她手伸出被子，迷迷糊糊往床頭摸了會，沒摸到，又往枕頭旁邊摸了會，還是沒摸到，干脆把被子籠起來蓋住耳朵，過濾噪音。

        林末打了好幾通，仍是無人接聽，有些擔心，想去找她。

        夏璐說：“映笙昨晚給我發過消息，說會晚點到，她昨晚失眠，這會應該還沒起。”

        林末這才稍稍松口氣。

        睡到一點多，許映笙起床，洗漱完吃了個飯，才走路到學校。

        下午有跳高，她去捧呂心言的場，不然估計這一天都會呆在家里。

        去到學校，下半場正好開始。

        她遠遠看到他們班的大本營，前面豎著的白板紅字尤為亮眼，林末穿著白襯衣和夏璐坐在牌子旁邊，更加亮眼，惹起許多師生的注目。

        她聽到經過她身邊的兩個女生說：“我天，那是我們英語老師的男朋友吧，太帥了點吧！”

        “對啊，而且他超溫柔的。”

        聽著她又看過去，一個俏皮漂亮，一個爾雅溫文，夏璐不知在說什么，笑得很開心，嘴邊掛著兩個深深的酒窩，很可愛。

        林末伸直長腿抵著墻角，專注地聽著，時不時也跟著笑。

        這么一看，還挺登對。

        還是不要打擾他們好點。

        她轉身往回走時，腦子想著事，總覺得看林末不像是林末，有個相似的重影和他交疊，卻叫不出名字。

        就這么發著呆往前走，腦袋直直往一個人身上撞。

        她揉了揉撞痛的額頭，說了聲對不起。

        面前的人沒有反應，就堵在她前面。

        她抬頭，入眼的是白襯衣，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眼睛往上挪，是那雙熟悉不過的黑眸。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涼意。

        她終于給她這段時間不安的感覺找到答案……

        他在模仿林末，穿著、習慣，甚至脾氣。

        她往后退了三步，警惕，不解，驚慌，訝異揉雜在她眼里。

        這條路在操場后面，平時很少有人路過，現在大家都湊校運會的熱鬧，更是沒有人經過這里。

        操場那邊廣播和吹哨喊話的聲音伴著風飄來，聽不真切，只覺嘈雜。路上落滿灰敗的枯葉，她每退一步，都發出清脆的葉裂聲。

        語氣難以置信，“你在模仿林末，為什么？”

        他每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最后他停了下來，嘴角揚起一弧譏笑，“你不是喜歡這樣的？”

        所以是因為她才把自己弄成這樣？

        她把頭偏過去，避開他的視線，開口卻是咄咄逼人。

        “怎么？是聽了我過去可憐我？還是想我愛上你再甩了我？”

        明明他們之間只有三步距離，看著她時，他卻覺得無比遙遠。

        “那你會愛上我嗎？”他問。

        “不恨我了？”她反問。

        “恨。”他說。

        過了會，他又低聲說：“我會變好的。”

        他可以原諒，可以放下，無妨卑微，只要是她，只要她在，就可以。

        “你愛我嗎？”她問。

        “你覺得呢？”

        她忽然笑了，像極其諷刺。

        “我騙過你一次，你還能信我？就不怕我再騙你一次？”

        他抿著唇，看著她不說話。

        “任嘉奕，”她輕飄飄的喊他名字，“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恨，也沒有絕對的愛，你以為的愛，是因為我恰好出現在那個時間，陪你走了一段。你還有很多時間，但無論如何，你以后的日子里，那個人都不會是我。”

        “……”

        “任嘉奕、過去的事，能忘就忘了吧，忘不了的，就繼續恨著吧，你已經栽了一次，別再栽第二次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她知道她做錯了，她知道她欠他，但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彌補，不知道他將來知道她母親對他家做過的事會怎樣。

        恨只會加深，傷害只會不斷，他們之間不可能有未來。

        逃避是最無用的東西，可她能想到的卻只有逃避。

        有些東西還不清，就欠著吧。

        ……

        夏璐來了電話，讓她回大本營，她離開時，任嘉奕仍在原地，一動不動。

        呂心言也在大本營，一個女生扶著她，她弓著腰坐在凳子上，臉色蒼白，手捂著肚子，面容痛苦。

        夏璐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表情有些急。

        她走過去，夏璐說：“心言生理期肚子疼，沒辦法參加跳高，我們想讓你頂替。”

        “我不會。”她無心參與，直截了當的拒絕。

        “林先生說你跳高很厲害，”夏璐拍了拍她的肩，“就當玩一下，不用緊張。”

        呂心言也握住她的手，“對呀，映笙，你就幫幫我，不然咱班要被其它班嘲笑了。”

        林末提了壺熱水回來，夏璐給呂心言倒了杯熱茶，他又倒了杯給她。

        “我還沒見過你跳高。”林末說。

        “你想看？”

        “想。”

        “我跳高很嚇人。”

        “我嚇大的，”他難得的不太正經，“如果贏了的話我送你一個禮物。”

        “輸了呢？”

        “那就請你吃飯。”

        “……”

        一人一句之下她終于答應，跳高項目剛剛開始，裁判在宣讀名字，讀到的就上前準備。

        有些跳躍的姿勢浮夸丑陋，都引起周圍一片哄笑。

        林末在旁邊陪著她，輪到她時，也沒見她有多緊張，她不在乎輸贏，也不在乎出不出丑。

        第一跳是一米，她本就長得高，很輕松躍過。

        高度不斷增加，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高度上升到一米八，她有些累，但臉上仍沒什么情緒。

        先是輕快有力的助跑，然后一躍騰空而起，似飛燕一樣輕盈敏捷，穩穩地落在墊子上，橫桿也穩穩的在原處。

        全程動作行云流水，舒展而優美。

        周圍響起一陣猛烈的喝彩。

        有人喊，“我去，牛逼啊！這破紀錄了呀！”

        “這女的好漂亮啊！”

        “好像是2班的。”

        林末笑著看她，這才明白她說的嚇人什么意思，確實“嚇人”。

        她倒是一點不激動，跳完像個無事人一樣離開。

        任嘉奕站在看臺上看著那抹身影，李哲看不下去，說：“你想見她下去就找她啊，一整天不見人，她來你才來，下次我找你都不用到處跑了，直接找她就行了。”

        他不為所動，只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李哲咬牙切齒指著他：“重色輕友！”

        那日在看臺上，她看風景，他看她，她和身旁的白衣男子有說有笑，始終沒回頭看他一眼。

        那日在看臺下，目之所及，皆非所想，余光不經意間看到他，她始終沒勇氣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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