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樂樂看著霍硯的背影，眼淚簌簌地掉。

        她當然知道霍硯不喜歡她，可他這樣明目張膽地維護別的女生，仿佛在把她當傻子。

        楚楚硬拉著已經哭崩的聞樂樂離開，走前還低聲幫姐妹回了句嘴：“誰稀罕！”

        ……

        廁所安靜下來，只剩兩個人的呼吸聲。

        霍硯放開施語冰，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扭頭就走。

        他一把將人拉住，皺眉道：“好歹說聲謝謝吧？”

        施語冰抬眼看他，臉冷，眸子更冷。

        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又在用眼睛罵自己。

        不知道她為什么生自己氣，霍硯淺淺揚起薄唇，語氣有些無辜：“老子幫你擋水還擺臭臉？狗東西，你有沒有良心？”

        施語冰低頭打字，按鍵的手氣得發抖。

        她將手機伸到他眼前，上面一行加粗加大的黑體字：

        【玩弄女生感情很有趣嗎？】

        “……”

        霍硯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白底黑字，眉心漸沉，眸底浮上絲絲冷涼。

        氣氛越來越像一根繩子，被兩人拉緊繃直。

        末了，霍硯不屑地輕笑了下，抬起冰涼的眸：“對啊，跟你朋友談戀愛很有趣。你跟霍臻辰交往，也很有趣吧？”

        【……】

        施語冰像看一個沒救的人一般看著他，用手語回了他兩個字：【混蛋。】

        霍硯臉上浮起一層寒霜，慍怒的黑瞳微狹。

        施語冰轉身離開，一句話也不想再和他多說。

        何山正好來上廁所，和施語冰擦肩而過，看見霍硯笑道：“老大你怎么站在女廁所里啊……”

        “……”霍硯的目光從施語冰背影移開，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嚇得何山立即給嘴上了拉鏈，自動變透明人，心里默念“當我沒說當我沒說……”貼著墻挪進男廁。

        臥槽，誰啊，把老大惹成這樣？

        明明剛剛在操場上老大心情還不錯，特別是搶在那個理科狀元之前把水遞給班長的時候。

        ……

        中午放學，施語冰執著解模擬卷數學最后一道大題，去食堂時早就沒位置。

        她端著餐盤一路逛，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空位，四人餐桌的另兩個位置上卻是聞樂樂和楚楚。

        聞樂樂明顯也看見她，見她就要放下餐盤，隨手拉了一個也在找位置的不認識的女生，指著空位讓那女生快坐。

        那女生一看施語冰比她先到，便有些不好意思坐，“這個同學好像比我先來，我不好搶她位置……”

        “搶個位置怎么了，這兒還有人搶別人男朋友呢。”聞樂樂沒指名道姓罵人，卻和指名道姓沒區別。

        施語冰看向聞樂樂，對方又若無其事地和楚楚討論起今天的番茄炒蛋。

        “今天的番茄炒蛋真難吃，居然齁甜的。”

        “炒菜師傅把糖當成鹽了吧。”

        她端著餐盤轉身離開，繼續找位置。

        如果這樣能讓聞樂樂覺得好受，她其實無所謂。

        有沒有朋友無所謂，有沒有同伴也無所謂。

        她如今連生死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這些嗎？

        ……

        霍臻辰被他們數學老師叫到辦公室探討一道超綱的數學題，比施語冰來得還晚。

        食堂幾乎都沒什么人了，他一眼便看見施語冰。

        正好施語冰對面空著位置，霍臻辰打完飯便端著餐盤走過去。

        “你怎么也這么晚才吃飯？”

        施語冰放下筷子，用手語回道：【我吃得慢】

        天知道她找位置找了多久，但這也沒什么好和霍臻辰說的。

        沒幾個人的食堂本來挺安靜，突然門口吵吵鬧鬧走進來七八個男生。

        霍硯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何山李域符天他們，還有好幾個抱著籃球的，看起來都是才打完球過來。

        霍硯本可以直接上二樓吃飯，卻偏偏帶著這一群男生繞路。

        都是一米□□的大高個，光是看起來就氣勢洶洶。

        施語冰余光里霍硯離自己越來越近，微微皺起眉心。

        又要來找她麻煩？

        幾個男生一邊走一邊在吵吵除了小霍爺誰的球技更好，嚷嚷得興起時，有個男生的球一下玩兒脫飛了出去。

        施語冰側眸，一個旋轉的球影朝她飛速沖過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籃球被霍硯一掌打飛，連蹦了幾張桌子滾向遠處。

        “你他媽沒長眼睛？”霍硯怒吼，眼底還有沒散去的驚魂未定。

        要不是他動作夠快，那一球砸中的就是施語冰的太陽穴。

        “對不起對不起！”那男生也嚇了一跳，跟施語冰連連道歉，跑去撿球。

        剩下幾個男生也不再像剛剛那樣嘻嘻哈哈。

        霍硯看施語冰一眼，冷著臉繼續往前走。

        沒兩步，他又轉身走回施語冰身邊。

        身旁襲來一陣壓迫感，施語冰抬起眼，不知道霍硯想干什么。

        男生沒有溫度的黑眸居高臨下睨著她，“說謝謝。”

        【……】

        說謝謝？

        施語冰心里驀地明白，霍硯不是在說剛剛籃球的事，而是在執著于上午體育課那會兒的事——因為他幫她擋了水，她反而罵了他。

        “謝謝。”霍臻辰放下筷子，淡淡道，“我替她說。”

        霍硯懶懶瞟他一眼，眸色犀利，“關你屁事兒。”

        “我是她前男友，阿施的事就是我的事。”

        “……”

        霍硯臉色又更難看幾分，剛向前邁了一步，施語冰已經站起來擋在霍臻辰身前。

        他腳步一頓，目光從霍臻辰轉向面前的施語冰——她那張平時沒什么情緒的臉上，出現少有的擔心的表情。

        施語冰這么一站，把她和霍臻辰劃到了同一戰線，而霍硯在對立面。

        霍硯氣得發笑，“施語冰，老子要真想揍他，你攔得住？”

        施語冰也不知道霍硯為什么對霍臻辰有這么大敵意，莫名其妙，再瘋也要講究基本法吧？

        她默了片刻，無奈抬手，比劃了一句手語。

        看懂這句手語，霍硯眼里的囂張戾氣瞬間消散大半，好像炸毛的貓被順了順頭毛，氣場也一下收斂了。

        他不甘不愿地輕哼了聲，轉身往樓上走去。

        那一身“哼”，施語冰竟聽出些委屈。

        ……

        一群吵吵鬧鬧的人走了，施語冰和霍臻辰總算又能安靜吃飯。

        霍臻辰往樓上看了看，霍硯他們坐在二樓靠欄桿的座位。霍硯就在欄桿邊上，撐著下巴一直望著施語冰。

        “霍硯是不是喜歡你啊？”他淡淡笑道，“所以才看我這么不爽。”

        施語冰夾菜的手一頓，看向霍臻辰，又順著他目光看向身后二樓——

        霍硯一見她轉過來，立刻扭開臉朝里，只留個后腦勺給她。

        施語冰放下筷子，用手語回霍臻辰：【別瞎猜，他是因為恨我，所以你也被我牽連了。】

        “恨你？”霍臻辰覺得很少人會說“恨”這個字，畢竟“恨”，意味著兩人羈絆不淺。

        【他爸媽，就是被我爸的追債人殺害的那一對夫妻。】

        霍臻辰一怔，“霍硯是那對夫妻的兒子？”

        霍臻辰父母和施語冰父母關系不錯。施語冰父親每次來霍臻辰他們家里和霍臻辰爸爸喝多酒都會講當初這件事。

        他聲淚俱下，悔不當初，說自己不該把施語冰送到老陳家里，這才害了他們一家。

        施語冰父親還說后來回去找過霍硯，想收留他當養子，但是沒找到他。

        施語冰則在那之后有了巨大的心理創傷，還有過極端行為，被及時發現送到醫院才撿回一條命。變成啞巴后，在學校更沒少被欺負。

        霍臻辰心疼施語冰，從來不敢主動提起當年這件事，卻沒想到她轉學過來會直接碰上那家人兒子。

        更巧的是，那家人兒子現在成了他們霍家的人，論輩分，還是他表弟。

        “這件事本身跟你沒什么關系，出事的時候你才多大，你能有什么辦法？”

        這類安慰的話，霍臻辰早就說過很多遍。

        他也知道沒有用，施語冰心里的負罪感和深深的愧疚不是幾句話就能抹平的。

        施語冰靜靜吃了幾口飯，轉而用手語問道：【你也是霍家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在霍家過得好不好？】

        其實上回在醫院聽到孫小丹罵霍硯，她就知道霍硯在霍家沒外人看上去那么風光。

        但她還擔心會有更過分的事。

        霍硯不知道，這五年里，翻來覆去的夜里，施語冰都在擔心他在哪里，過著什么樣的日子，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

        轉學過來的第一天，看見霍硯她原本是驚喜的，但知道霍硯這么恨她后，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自己的出現好像隨時在提醒他，他如今的遭遇都是拜誰所賜。

        “至少比以前物質條件好多了，未來也不用愁，有的是錢花。”霍臻辰淡淡道。

        霍硯作為私生子在霍家尤其是霍老爺子這一支里并不受待見。

        當初堅持要接他回霍家的親生父親還早早去世，霍家現在沒有一個向著他的人。他游離在霍家邊緣卻又存在感極強。

        霍臻辰雖然之前不在a市霍家，但在親戚那些家長里短的閑聊里或多或少聽過這個私生子的事，這么說只不過想減輕施語冰心里的一些愧疚。

        并且他說的也是事實。

        ……

        何山都吃完一碗飯盛第二碗了，見對面自己老大還撐著下巴垂眸看著樓下，臉色說不上來好還是差。

        他也往樓下看了眼，整個一樓就剩施語冰和那個理科狀元，于是更納悶兒老大到底在看什么。

        “老大，你不吃飯？”

        “不餓。”

        早被施語冰氣飽了。

        何山撞了下李域的肩，掩住嘴輕聲問：“你最近不是也在學手語，剛剛樓下班長說啥了，我看老大那臉色以為肯定要動手，結果突然就轉身走了。”

        李域看一眼霍硯，壓低聲音：“別鬧了。”

        “誰鬧了？你不覺得奇怪嗎，老大竟然這么輕易就放過那小子了，施語冰和我們老大的事關他什么事兒啊……”

        “我是說，施語冰的手語是‘別鬧了’。”

        “……就這？？？”

        “就這。”

        “……”何山想了想，道：“那以后老大想揍我的時候，我也叫他別鬧了，你看行得通嗎？”

        “行啊，我當場就給你收尸。”

        “……老大可真雙標。”

        “廢話，那可是一來就能坐上全校無爭議校花位置的施語冰。”

        “我呢？”

        “你嘛，全校無爭議的廢物。”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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