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玩游戲不論單排還是跟朋友組隊開黑，話是挺少，但像今兒一句話沒有只pin信號報miss從沒見過。

        趙浩揚趁著補刀間隙看了一眼他野哥。

        平靜，太平靜了，怎么看完貼吧情緒跟沉底了一樣。

        打死趙浩揚都想不到，朝野的沉默是因為在心里默念文言文分不了神用嘴交流，翻到路恩那些沒看過的照片洶涌的情緒給了最本能的反應。

        “野哥……”

        趙浩揚突然嗷的一嗓子喊斷了朝野的思緒，手一抖食指摁了r鍵朝著f6放了個大。

        剛黑屏的趙浩揚掃到這串操作人麻了：“咱家里這么富裕了么f6用大招清啊哥。”

        “……”

        朝野放棄反野去中路蹲了一波打了對面中單一個閃后大搖大擺地入侵對面野區。

        他腦子還有點瞇瞪，轉頭說：“你小點聲。”

        “我小點聲你聽不見啊哥。”他左邊有個打dota的哥們，聲音賊幾把大，隔著耳機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野哥！”趙浩揚喊：“我剛看見你刷的照片了，嫂子挺漂亮！”

        朝野驚訝他開天竅，剛準備跟好朋友正經出個柜，上勾的嘴角還沒揚到最大，被人立馬砸回去了。

        鍵盤被趙浩揚砸的哐哐響，他收了對面打野的人頭轉過來說：“嫂子現在是不是喜歡路恩啊？得，又他媽跟他杠上了！我高一想給你介紹那小姑娘，也突然跑去追他去了，你說論身高論男人味你不比路恩高一級別，啊不，倆級別。”

        “我都想不明白這些妹子咋想的。”

        “不過吧，倆人肯定沒好過，照片是嫂子p著玩的，當時好多人看路恩不介意都p過一陣，放心放心你頭上還沒鋪上青青草原。”

        “野哥你必須要抓點緊啊，我聽我哥說人家大學的對象全是高中帶的，大學想談個戀愛可費勁了。”

        朝野摁摁僵住的嘴角，神情逐漸冷漠，他就不應該對趙浩揚的腦回路有過高的期待。

        “我謝謝你，”朝野欠兮兮沖親兄弟攮軟刀子，“你跟你女神進展怎么樣？”

        “進展老好了，日常借橡皮借尺子都能借到，”趙浩揚說完這句像被戳破的氣球萎靡地窩進了椅子里：“我覺得我女神不想下凡。”

        女神是高嶺之花是天邊皎月，他能摘花勾月談成戀愛的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

        朝野繞過視野往上走，一邊ping信號一邊問:“你告白了？”

        “沒有，我感覺說不說都一樣，在她眼里邊不光我，哪怕是路恩周淵這樣的都是凡人，能入她法眼的就只有高考這個逼崽子……”

        不用問，在范西眼里一張卷子都比他的臉有吸引力。

        趙浩揚覺得自己臉白長了，他媽天天念叨他比他哥好看，有啥用？沒點屁用。

        朝野抓死對面上單點了回城，他其實挺理解范西的想法。

        戀愛這事談不好對彼此是個拖累。

        尤其是現在的老趙就跟上輩子的他一樣，橫沖直撞做事只憑自己高興，當對方稍微早熟一點有顧慮的時候，非但不能理解還會覺得人家事逼。

        事逼，朝野嚼著這詞勸趙浩揚：“人這么想也沒什么問題，你有能耐就跟人考同一所大學，高考完表個白什么的。好歹做點什么也算對得起自己的青春。我這個做點什么不是讓你寫情書發短信請吃飯啊，是你要表現出來一點讓范西看見你們在同一個方向上，說不定畢業以后你倆真有機會。”

        趙浩揚苦著臉：“可是學習這個東西跟我八字不合，我爸給我請了那么多輔導老師，有市重點的老師省里競賽輔導老師亂七八糟一堆，我看見他們只想跑。”

        朝野看了看他，說：“那你還是不夠喜歡。”

        “我喜歡！我真的喜歡她，我只是不喜歡學習。”趙浩揚握著鼠標的手瘋狂點了好幾下地板。

        他不喜歡被人否定自己的感情，即便這個人是野哥也不行。

        “我真的喜歡她……”趙恩鳴又重復了一遍。

        朝野松開鼠標揉了揉手，做了一上午的物理題手指頭還有點僵硬。

        “好，我信你真的喜歡她，可你高考結束以后能留在國內讀書嗎。”

        趙浩揚吃了皇子的滿大，鍵盤還沒來的及滾一圈就被打死了。

        輔助給他僵硬的老年人操作扣了一片問號。

        雙手離開鍵盤，趙浩揚低垂著頭說：“從很早以前家里就準備送我出國了，我爸他……有他的渠道，其實我們這種人都有渠道的，成績不好被送出去是必然的。”

        “嗯……”朝野知道。

        趙浩揚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朝野問：“等我大學畢業回來追她，行嗎。”

        朝野看向屏幕說：“我不知道。”

        屏幕上打出victory，朝野眨了下發酸的眼睛。

        他能怎么說。

        范西喜不喜歡趙浩揚本就是個未知數，就算喜歡人家也沒義務等著這段跨越大洋的遠距離戀愛，擺在中間明晃晃的一道道頑石，朝野沒法撒謊騙他。

        而且騙了，等于給老趙這個傻白甜希望。

        趙浩揚頭抵著鍵盤，輸入法滾出一長串的啊哦啊哦哦，他把頭左右晃了一下慢吞吞地問顧川柏：“她大學會談戀愛嗎？會……會像我喜歡她一樣喜歡別人嗎？”

        “會吧，大學里會遇見很多人的。”

        有什么立場阻止自己喜歡的人追求志同道合的人呢。

        朝野鼠標在列表一遍一遍的劃過，最終停留在一個熟悉的id。

        那個id是路恩的，他倆其實只打過一把游戲，還是偶然遇到，剛開始路恩不知道是他才添加的好友。

        朝野心里也發悶，他曾掉進一模一樣的困境，大學四年，他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地窩起來想，路恩值得更好更優秀的人，而自己……只是爛在這一方天地里的小小蜉蝣，憑什么敢追過去啊。

        又怎么能追過去呢。

        后來知道路恩把工作簽到他的城市的時候，朝野這個從小到大昂著頭不回頭的人，后悔了。

        他后悔瘋了。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沒走那么快，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路恩也喜歡他等著他，或者更早一點，在路恩聽完他的告白紅了眼的時候，他就該把人捆了揣著走。

        隨便去哪，私奔也行。

        朝野砸了下鍵盤，趙浩揚苦哈哈的表情沒能成功轉向驚詫，扭曲著臉問他：“咋的了野哥，你咋還生氣了呢。”

        “沒事，不是沖你。”

        趙浩揚看了一眼野哥惱紅的臉立馬懂了：“肯定是因為路恩吧，你放心，他這個情敵我幫你解決。”

        朝野被他的大氣凌然差點“感動”哭了。

        “別，你啊，”朝野拍拍老趙肩膀，“你多想想自己怎么辦吧，我要追誰憑自己就追得上。”

        趙浩揚想了想，塌下了肩。

        “我真的不喜歡學習……”

        轉來轉去又轉回來了。

        “我真的討厭學習，可是我好喜歡她。”

        趙浩揚往前一趴，朝野往后一靠，也跟著嘀咕道：“我真的討厭物理，可是我太喜歡他了。”

        倆人的酸臭情緒在這個熱鬧的網吧里顯得格格不入。

        旁邊打dota的大哥往這瞄了一眼瞬間懂了，自來熟地跟他們搭話：“呦，連跪啊？”

        趙浩揚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贏啦。”

        “贏了你們還能這表情……”大哥咂下嘴戴上耳機又開了一局。

        朝野側過頭看向頭發被自己揪亂了的趙浩揚。

        朝野以前不明白，老趙家境優渥，煩惱肯定比普通人少很多，畢竟他的人生起點是他們這些人追逐的終點。

        高考結束，老趙被馬不停蹄地送出國鍍金的時候，他還表示過羨慕。

        然而在國外的那幾年朝野后來陸陸續續接聽過不少趙浩揚哭嚎的電話。

        無一例外都在表達迷茫。

        從一個個電話里朝野慢慢拼湊完整了老趙的家庭。

        他在家排老四，頂上有優秀的頂著家族企業的哥哥姐姐，家里對他這個老末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假以長輩的名義在外行茍且。

        他的一切人生軌跡都由家里人決定，因為他不夠聰明。

        因為不夠聰明，老趙想干的事，提一個他爸否一個，沒有理由，就像家里人從始至終不需要跟他講清楚理由。

        一切都必須循著安排走的老趙壓根不知道自己除了吃喝玩樂還能做什么，戒掉玩車收表泡吧的愛好意識到自己想不出喜歡什么或者想出來喜歡什么也沒用的趙浩揚大半夜給朝野打電話，氣的朝野想把鞋底拍他臉上。

        聽聽，不知道除了吃喝玩樂還能做什么是人話嗎，可聽著老趙凄厲的痛哭聲終究沒狠心罵他。

        那時候朝野高考滑檔，數個深夜跟趙浩揚兩個人，一個人為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迷茫，一個為愛情困頓，時常遠隔大洋對著電話痛哭。

        現在想想，跟倆報團的傻逼似的。

        從回憶里抽身，朝野不管有沒有用想提前點一下趙恩鳴：“老趙，學習這個東西，跟生活、愛情比起來輕快多了，以后你會發現什么東西都比它更沉重更痛苦。”

        “啊……”趙浩揚張著嘴眼珠子發直。

        朝野嘆了口氣沒再說，他這個兄弟哪哪都好，就是十年如一日的瞇瞪。

        “啊，”趙浩揚單手抓著耳機腦瓜子沒運轉明白，“我晚上再想想……”

        兩人打到七點太陽沉落，朝野堅持要走，趙浩揚也干脆跟著退卡結賬。

        老板跟貓都不在，前臺就剩下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熟練的收卡找錢。

        下了樓梯，趙浩揚推著新買的山地車陪朝野等公交。

        趙浩揚踢了一下腳蹬，扭頭問：“野哥，你說我以后干點什么呢。我是不是應該子承父業體面一點比較好啊，萬一幾年之后我女神單身我還能再努努力。”

        “你……”朝野手搭在燈箱上，眼睛里是趙浩揚看不懂的情緒，“算了，執著也不是什么壞事。”

        趙浩揚靈光一閃嗷的一聲：“我想好了，我開個俱樂部吧，買五個t0選手奪冠去，等金色的雨落下來我這個藏在后邊帥裂蒼穹的老板一個閃現沖出去亮相，嘿嘿嘿哎媽這個好這個好……”

        朝野抱臂無奈地說：“lpl席位一個億，輔助算首發里工資低的也千萬起步，雙c上單打野，加吧加吧工資都快一個億了，這么多年能賺到錢的俱樂部屈指可數，怎么著，你讓你爸先給你十個億砸幾年玩玩？”

        “啊？”趙浩揚撓撓后腦勺，“這個不靠譜嗎？那我，再想想？”

        “想吧。”

        “嗯……嗯……”趙浩揚嗯嗯憋了半天屁都沒憋出來，張嘴又開始攛掇，“哦野哥有個事，明天資格賽不是最后一天嘛，周淵攢了個局一起看直播，他說他家里沒人，你去不？”

        “周淵？”朝野收回落在站牌上的視線。

        周淵這人，朝野跟他從文理分班當了兩年的同桌，直到最后都是畢業即斷聯的普通同學關系。

        朝野總結過原因，倆人氣場不和，沒有相親相愛的因果。即便沒吵過架，但誰都不愿意把同學關系升華成朋友，到畢業時最后一面都彼此看不上。

        關系非常之穩定。

        “我覺得周淵這人還行，能處，”提到周淵自然想到路恩，趙浩揚嘖了一聲，“比小卷毛強。一個人在家看比賽多無聊，正好多湊幾個人熱鬧嘛。”

        朝野有點不高興：“都有誰？”

        “我，徐宏跟他同桌，班長，哦還有那誰，小卷毛。”

        天色暗了，趙浩揚看不太清顧川柏的神色，只看見朝野突然觸到了電源鍵點亮了屏幕那點余光，隨即聽到他干脆的一句“我去”。

        “行，那咱倆明天買點零食飲料，晚飯周淵說他點外賣……”趙浩揚巴拉巴拉的嘴還沒停，朝野突然打斷他。

        “別叫他小卷毛，人小時候自來卷現在頭發都不怎么卷了。”他說。

        趙浩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撓撓頭不明所以的問：“咋的了？我不是跟著你喊的嗎。”

        “我能喊，你不行。”

        朝野等的公交到站了，跟趙浩揚揮了下手上了車。徒留趙浩揚一個人留在原地大張著嘴回不過神。

        你跟路恩一個班？

        他談過戀愛嗎？

        別叫他小卷毛。

        我能喊，你不行。

        你不行你不行你不行你不行你不行……

        趙浩揚滿腦子“你不行”手拉著手繞著他蹦迪。

        一巴掌拍腦門上，趙浩揚跨上山地車，神情扭曲又糾結地念叨：“就說不能熬夜，你看熬傻了吧，啥聯想我都敢搞，被野哥知道活扒了我的皮……”

        還剩下最后兩道大題，路恩伸了個懶腰活動下半天沒挪窩的身體。

        余光掃到朝野沒拿走的錯題本，路恩兩根指頭把它捏了過來。

        學霸大抵是不信邪，一頁又一頁地往后翻，越翻眉頭皺的越緊。

        5、6、7、8、9、10，一連六道題黑筆抄原題紅筆抄答案原原本本地謄在本上，像這種大片抄原題不總結的情況在大厚本里隨處可見。

        路恩兩根指頭捏著給它丟回了原位，還小聲嘀咕了一句“小學生錯題本”。

        光丟回去不夠，路恩還嫌棄地瞪了兩眼，隨即起身抽出了旁邊書架上的《高中物理基礎詳解》。

        這本書他因為嫌棄太簡單買回來粗略看了看便束之高閣，但對朝野這種“基礎不穩地動山搖”的小傻逼來說正合適。

        路恩翻開書從頭整理知識點和有價值的習題，過于繁瑣的和過于簡單的全讓他劃了叉。

        圈了四五頁，微信上彈出新的好友申請，附加消息也挺有意思。

        -是我。

        路恩嗤笑，莫名想起來前兩天范西給他推薦的網文，其中一個主角開篇也是這句話，經典霸總對白。

        我是你流落在外的霸總男友，來，天涼了我來讓老趙錢孫李王家破個產。

        路恩讓自己的腦洞逗的笑出聲，點進微信看見熟悉的純黑頭像的時候，笑容漸漸隱去。

        取而代之的是叫囂著激增的腎上腺素和血液暢快的加速奔涌，高漲的興奮感沖擊的他大腦發暈，伏在桌上的少年呼吸聲越來越急促漂亮的臉愈發地扭曲。

        微顫的手指點了拒絕，和他預想的一樣，那個人很快的重新提交了好友申請，信息也跟隨著在變。

        -怕了？

        拒絕。

        -你說我把你的秘密放進校長信箱會怎么樣，或者貼到你們學校的公告欄。

        路恩深吸一口氣緩緩情緒，稍微穩了穩激動過頭發顫的手指頭，點了底下的回復，干脆的給對方發了“別來找我”。

        抻出去的線掛著魚餌在半空中搖晃著下垂。

        回完路恩繼續點了拒絕。

        這次好友申請沒有立即發過來，約摸兩分鐘后彈出來一條新的。

        -老地方見，否則你知道的。

        路恩摩挲著下巴，嘴角微微上勾。

        魚兒自持拿捏了他的把柄，嗔怒著咬了新鉤。現在多半還在意|淫他戰戰兢兢恐懼萬分的臉。

        “好”發完回復路恩這回沒點拒絕，直接把對方扔進了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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