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路恩嘴角抽搐，“不用了。”

        朝野再度把手勾上來，一副親熱無比的樣子：“咱倆都這么熟了別跟我客氣。”

        “我特么沒跟你客氣，不是，我們熟嗎？”

        “熟啊，于公，你已經幫我補了兩天課，于私呢，咱畢竟是親過的關系……”

        路恩倏地捂住朝野的嘴，目露兇光：“你要是想打架我保證不還手，但你要再提那件事我把你頭發薅了。”

        朝野眨巴眨巴眼點點頭。

        路恩剛松手，朝野摸了一把圓寸欠欠地問：“這頭發你薅的動嗎？”

        ……

        摸著頭發朝野挺來氣：“門口那理發店說不準真是地中海親戚，md逮著人就往里邊送，剪完出廠跟韓國整容流水線一樣，放一塊能玩連連看。”

        “這發型不好嗎？”路恩逗他。

        “好？要我幫你剪一個嗎？”

        “大可不必，消受不起。”

        “就我消受的起？”朝野嫌棄地又捋了一把后腦勺，“花了三百八剛做完的離子燙十塊錢就給老子剃了，艸，畢業早晚把老祁打一頓。”

        “呵。”

        這給你能的。

        路恩掏出火機扔給他。

        “什么東西，”朝野眼疾手快地接了，“這不是老趙的嗎。”

        “嗯。”路恩從朝野胳膊底下繞出來。

        “怎么在你這。”

        路恩言簡意賅地答：“撿的。”

        “別逗，這玩意他剛找人代回來，我昨天試一下他都讓我輕點。”

        朝野趁機摩挲兩把，別說，手感比他的強。

        “逗什么，講臺邊撿的，”路恩看他不信，“撿個火機很奇怪嗎。”

        “你撿不奇怪，但他掉這個不怎么正常。”

        “就這么點大，“路恩不以為然，“我從小到大就沒用完過一塊橡皮，小東西，該掉還是要掉的，擋不住。”

        朝野顛了兩下：“可是，你在什么情況下會掉一塊小兩萬的東西？”

        路恩試探地伸了倆指頭：“這玩意？兩萬？”

        它配嗎？

        路恩自己也有燒錢的愛好，稍稍地能理解那么一丁點：“那你還他吧。”

        走了兩步路恩想起來什么退回來跟朝野說：“你如果不還算侵占，我可不是你共犯啊。”

        交代完畢心滿意足地走了。

        朝野抿著嘴笑，奔兩步又跟路恩扭成一團，路恩不勝其煩地推他。

        “滾遠點，你媽知道你這么煩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媽肯定知道。”

        “你……”

        “同桌……”紀汀汀一路小跑過來，“老楊找你。”

        看見班里最帥的兩個男生并肩而立紀汀汀攏了攏發，她話是沖著路恩說的，余光卻始終留在朝野身上。

        “現在嗎？”路恩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二十分鐘下課，果然體育課永遠贏不得班主任尊重。

        “對，他在辦公室等著呢，估計是好事吧。”

        路恩想想漏洞百出的試卷，心里嘆口氣，班主任今天找他如果是好事，他當場表演一個我吃自己。

        “行，謝謝啊。”

        辦公室里的老空調剛加過氟此刻正呼呼吹著冷氣，老楊搓搓凍起成片雞皮疙瘩的胳膊，抱著臂問了一圈同僚后摁了關機鍵。

        “年紀大了，到底是吹不了了啊。”

        一旁的政治老師深表贊同：“跟學生是真比不了，我讓他們關空調一塊吹吹自然風個個沖我撂臉。”

        老楊吸溜兩口熱水接話：“在教室里還是要聽他們的，畢竟年輕人嘛火力旺。”

        “什么呀，讓我說以前教室里沒空調的時候不也挺好，現在外部條件好了也沒見他們認真學，還是帶重點班的時候學生質量好，現在教育局叫停不讓開重點班學生質量都良莠不齊的。”

        正在寫教案的語文老師職業習慣動了：“徐老師，良莠不齊不能用在這兒。”

        “啊？”

        路恩敲了敲門，聽見班主任一聲“進”推門走了進去。

        老楊一見人，拉來旁邊老師的空椅子，怪熱情地招呼人過來：“來來來，過來坐。”

        路恩在旁邊規矩地站定，碰都沒碰旁邊的椅子。

        老楊彎著腰從一摞卷子中抽出路恩那張。

        鮮紅的八十九路恩一眼就瞧見了。

        生平第一次百分制考八十幾分的學霸正視現實的時候心態還是有點小崩。

        “這是你的卷子，”老楊把卷子往旁邊移了移，“當然老師找你來不是讓你回回必須考滿分的意思，而是月考的知識點在失掉的十一分里占了九分，月考能做對的題目小考做錯了我不太能理解。”

        路恩心說別說您不能理解，我也不怎么能理解。

        “昨晚沒睡好，做題的時候沒看清題。”

        “嗯？”老楊剛想拿保溫杯的手縮了回來。

        “嗯？”旁的政治老師一聽來勁了，“這個理由一聽就是謊話。”

        “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徐老師問。

        路恩：？

        還能這么聯想的啊？

        “我沒有。”

        “你們這群小崽子心眼多著呢，一個比一個會陽奉陰違，前腳大會上教導主任剛說完早戀多耽誤學習，后腳大晚上跑老樓里干那些亂七八糟的，枉費老師們的信任！”

        老楊伸手攔了攔：“徐老師，我覺得路恩還是不一樣的，咱們還是不要過于發揮給孩子們定莫須有的罪名。”

        “怎么莫須有了？他成績下滑能是睡覺的事？肯定是偷著不知道跟哪個女同學談戀愛了。楊老師，成績好的學生也不能一味的信任，指不定他們干出來什么呢。”

        老楊訕訕地笑笑扭過頭只敢用氣音跟路恩說：“徐老師喜歡的一個學生今天因為早戀被開除了，這是正巧遷怒你了，不要跟她計較。”

        路恩假笑一聲，跟老楊要了只筆半彎著腰就地改卷。

        旁邊的政治老師抱怨個沒完，直到文（1）班主任“哐”地推門進來。

        這要擱在平時他不會當著學生的面發作，可今天剛輪著從校長、教導主任那吃了一肚子火，她沒注意辦公室里窩了個學生，進門灌了一大杯水，玻璃杯粗魯地往桌上一甩，嘴像裝了機關槍突突地沖人群掃射。

        “關我什么事，我能怎么管。”

        “昨天甚至都不是我值班，哦我能知道自己班里學生凌晨一兩點撬了老宿舍樓的鎖跑里邊談戀愛去了？”

        “那破樓幾年沒用了，能拆不拆非要扔那荒著，留著干什么？啊？”

        老楊給她把水杯扶正了，安撫地拍了拍她：“鄒老師，消消氣消消氣。”

        “我消個屁我消，我跟校長好話歹話說盡了，沒用，9個人全他媽開除，不是勸退是開除！里邊甚至還有我們班的三四名，把他們開了他們能去哪？轉去九中都要拼家里關系！那些家里沒關系的怎么辦？我們班考三四名的學生去讀職高？他媽的心疼死我了。”

        路恩改到最后一道大題，抬了抬筆。

        “鄒老師，開了就開了吧，這樣的學生你當他心思還在學習上呢。”徐老師冷不丁開口。

        老楊沖她壓了壓手，示意她別上趕著火上澆油。

        “在不在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不算校長說了也不算，柳思思那小丫頭高一的時候我就是她班主任，她寫情書寫的少了嗎？我勸不動人家也沒影響學習，英語成績常年班里第一，上回那個市里的比賽還是她跟楊老師班里那個姓路的學生一塊去的，三等獎，三等獎吶！”

        “本來沒抓著人，我還想著挨個通知家長談談讓家長有個心里準備，好家伙不知道班里哪一個直接把名單塞進校長辦公室，這是什么行為，這是什么行為！我教書育人二十年沒見過這樣的學生！”

        “要我說這學生做得對！等到我們學校也鬧出四中那樣丑聞就好了？正因為有這樣的學生才能更好的幫助老師監督教育他們。”

        路恩“騰”地起身，把卷子遞給老楊：“老師，我改好了。”

        正準備跟班里的政治老師掰扯個明白老鄒頓時瞪大眼，她扭過頭沖老楊齜牙咧嘴：“你有學生在為什么不告訴我？”

        老楊有點委屈：“你們說太快了，我插不上。”

        鄒老師：……

        卷子上新謄的答案從過程到結果無一錯處，老楊連說了三個好：“中午回去好好睡一會，起床洗個臉，下午課精神點。”

        “好。”路恩點點頭。

        他剛走到門口，旁邊的政治老師叫住他。

        “路恩，趕緊跟人小姑娘分手，別仗著長得好嚯嚯人。”

        “徐老師，我希望你能對我們班里的學生多點信任。”老楊不自覺加重語氣。

        眼尾爬上歲月細紋的女人嗤笑一聲：“他說沒睡好楊老師你還真信呢？”

        老楊語氣認真地應聲：“當然。成績的下滑并不必然因為早戀，這二者之間沒有能說服我的邏輯關系，你也不要當著學生的面說這些，更何況你也沒證據證明路恩早戀，跟他說這些做什么呢。”

        “哼，楊老師，你還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班里的范西和路恩吧，那小姑娘我高一教過她，也是個性子野的。”

        “徐老師，”路恩搭著門把手，看向她的那一眼帶著憐憫和厭惡，“我跟范西就是朋友，您應該比我知道流言對女孩子的傷害更大，所以您作為女性還是慎言。另外我早不早戀跟您沒關系，就算有一天要戀誰您也管不著，也不會給您看見我因為早戀影響成績那一天。”

        “你什么態度！”

        路恩無視身后喊他回來的尖叫聲，他大步邁出辦公室，低咒一句“去你媽的”抬腿暴沖下樓。

        腳步攜著風驚飛了剛剛落在花壇邊緣的雀鳥。

        午休鈴聲剛響，老楊掐著點走進教室。

        “先別睡，有點事啊，我說完了你們再睡。”

        “卷子午休結束后課代表去我辦公室拿一下，今天上午考成什么樣你們心里也有數，四個選項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你們都選不中。”

        底下傳來幾聲低笑。

        “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你們覺得大還是小？”

        有人說大也有人說小。

        “但是兩個人相愛的概率是百萬分之四十九，怎么你們就篤定一中這個寸大點的地方就藏著你的百萬分之四十九呢。”

        班里有早戀的男男女女不自在的避開老楊的直視。

        唯有朝野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百萬分之四十九。

        講臺之上一覽無余，老楊嘆口氣接著說：“樓上文（1）的事大家都聽說了吧。”

        趙浩揚抵著朝野的桌子悄悄問：“野哥，聽說了嗎，樓上一次性開了9個人……”

        “嗯？”朝野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翻墻出去上網一個，八個跑老樓里談戀愛的，校長今天大發雷霆，不管之前有沒有留校察看處分的一律開除。”

        新座位午休前剛剛換完，路恩如朝野所愿的坐在了他左側。

        “哎哎哎……”趙浩揚沒等著下一句，不停地小幅度撞著桌子。

        路恩不勝其擾朝斜前方踹了一腳。

        趙浩揚懵懵地轉過頭看朝野。

        路恩抽出一本書墊在胳膊底下，頭都不抬地說：“別再撞桌子。”

        趙浩揚嘴巴張張合合看在他野哥面子上憋屈地把頭扭回去了。

        “我能理解大家青春期萌動對異性的好奇和對戀愛的向往，那畢竟退回二十多年我也十七八歲過，我想告訴你們的是，你選人生伴侶的幾率這比你做數學題四分之一的概率低的多的多，所以大家啊還是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分清主次，先拿下高考再說嘛。”

        老楊又嘆了口氣，他向來不喜歡長篇大論的誘勸，但這事兒又卡在箭弦上不發也待發：“我不希望樓上的事在咱們班里重演，我也希望班里所有的男生在肩膀能扛得動責任之前不要對任何不屬于你們這個年齡段的事情好奇。現在高考才是第一要務，大家引以為戒，引以為戒知道吧。”

        “睡吧睡吧，養精蓄銳下午好學習。”

        老楊前腳剛走后腳教室里臥倒一片。

        路恩抵著手臂，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根手指勾了勾自己左手，路恩轉頭看向自己身側手欠的人。

        “干嗎？”

        朝野沖他伸手：“跟我的新同桌打個招呼。”

        “無不無聊。”

        “快點，握一下。”

        “不要。”

        “同桌，快點~”

        “吵。”

        “同桌~~~”

        朝野的手遲遲沒有收回去，路恩食指和大拇指輕輕捻著朝野的手蹭了一下，糊弄地應了這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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