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營地說警情
“莫非今天要出事?”沈念城想,對講機上,王友明這片不通,耿松們那邊也是通不了,沈念城有些急了,他轉移到較暗的角落里屏氣靜心地聽著動靜,腦子里思考和回憶著,但喝了酒的腦力怎么也細微不了。
記得當時左維信說請他們派一個人帶路,他說去兩個人送,回來更安全些,左維信也就高興地同意了,當時王友明叫小刀把獵槍留給沈念城,小刀哎了一聲是同意了的,當時獵槍是靠在那個竹椅上的,他去與左維信話別時他還扶了一下槍管,那時那三位戰士出去小便,小刀小王與方宏是去簽那領用表,莫非簽好后小刀順手又帶出去了?
這個可能性是較大的,那個逃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這么神出鬼沒的,這樣想來心下稍安。這幾天來事多心勞睡不好,情緒上可能有些異常。
話雖如此,沈念城還是又呼叫了一遍,這回沒有只叫刀王二人,他也盼耿松聽見了能打電話給王友明,可惜對講機里還是沙沙的響聲。
沈念城有些冷了,看日頭估計是快到18點了,估計耿松他們在19點半左右會回到營地,沈念城心中稍安,他回到大火塘邊,加了點柴,火焰又旺了起來,現在無事,想水工方案也是無的放矢。
他下決心從貴州的體制內出來做事,雖有妻子生意受困的原因,但主要還是他不愿被框住和內耗,云南這邊,連經濟生態都有一種往事感,很多在內地和中部,經歷過經濟發展進程的人,來到云南,都會有種駕輕就熟的可預計和可期待感。
這次就是一次民營公司和自然經濟人組成的股份有限的水電業公司,感覺從心所欲的氛圍強得多,所以斬釘截鐵地來了,這兩天看這條江的感觀和水文,看得出公司創始人的眼光,老板姓沈,是妻子的姐夫,雖然交道不多,但他經營歷程里,生命力還是挺強的,還有籠絡人的手段和胸懷,所以他把耿松也帶來了,耿松這個人人品能力雙優,有特別強的忠義感。
又過了一會,太陽快抵達將落的山頂了,他的對講機響了:“沈哥沈哥,聽到請回答!”
是王友明的聲音!沈念城回答:“我是沈哥,小刀的槍在你們兩個手頭嗎?”
“在的在的,在的在的”,沈念城說:“好,好!早點回來,早點回來,現在我一個人太無聊!”
“明白!沈哥沈哥,下回進來時帶幾個姑娘來做活,帶幾個姑娘來做活。”沈念城聞言哈哈大笑:“好,好,好!”
這時耿松串了進來:“沈哥沈哥,要找就找漂亮點的,找漂亮點的!”
“收到收到!”沈念城打趣說:“我比著找大師嫂這種的,找大師嫂這種的!”
大師兄不干了:“我家婆娘,老子專用,老子專用!”
只聽耿松說:“稀球奇你婆娘!稀球奇你婆娘!”頓了頓,可能是信號不好,“沈哥沈哥,沈哥沈哥”是耿松的聲音,沈念城說:“講,請講!”
“找女的找年輕漂亮的,找年輕漂亮的!”
是耿松的聲音,又停了一會,對講機里是大師嫂的聲音:“正式宣布,正式宣布嘎,說老娘不漂亮的,老娘撕他的嘴,撕他的嘴。”
沈念城再也忍不住了,丟開對講機哈哈哈大笑起來!他沖出棚子跑到江岸,著見他早上撿蟲的江灘上,一行人拖著長長的投影第次走來。
沈念城舉手揮舞,長嘯了一聲,那邊的人聽了也長嘯回應,開始是齊聲,接下來是輪流著一人一聲,仿佛如歸鶴清唳,很有情趣。
這時那一串人的后端,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跑了起來,看身影就知道是大師嫂和耿松,耿松可能是灑了點什么在大師嫂的頭上,大師嫂便用手上的樹枝打他,可是耿松靈活,大師嫂打不到他于心不甘,就一路地攆了上來。
耿松長得與老電影里的小兵張嘎極像,是神形兼備的像,只是眼睛更大人更黑,當然人也更高了,可惜他的少年時代,沈念城沒見過,是畢業那年才見到的,那時他巳23歲。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一晃巳在一起工作了8年,他忠誠重義,開拓而輕利,工作上對他非常器重,沈念城的妻女也非常喜歡他,可以說是親如兄弟,女兒四歲的戶外節日,就是一家三口與耿松在一起過的,那是三八節,真正的戶外燒烤,主食是雞腿和香腸,女兒上山還是耿松扛著上去的,那天的燒柴是青綠的松枝和針葉,荊竹枝做的烤叉,女兒差不多吃了一個嫩烤的雞腿,所謂嫩烤,是要在明火的火焰里燎到剛熟,臨來滇西時,耿松正在接觸一位副局長的女兒,那姑娘個高而美,善良有才,是市電視臺的主持人,這個因素都沒讓他放棄來滇。
大師嫂抽的那枝條,看形狀和柔韌應是柳樹的,是那種野生的四子柳,冬末春初開那種如棉絮的白花,然后隨風飄揚,就是楊花柳絮這個詞中說的這種,只是葉片比垂柳肥大,如果是它,則說明他們今天測的地域,巳到了比較平緩溫暖而多土多濕的地帶,很可能就是擬做電站廠房的地方,也就是叫電站尾水的地方。
果然,大師嫂跑近的時候,那朿樹枝還在,果然是四子柳的柳枝,大師嫂跑熱了,只穿了件黑色的棉質短衣,脖頸和前臂,都被黑衣映得一片雪白,再加上臉型端正細巧,加上跑熱的紅潤臉色和嬌喘,看上去很有風韻,她指著耿松說:“你這個小砍腦殼的,膽敢調戲老娘!”
耿松巳經來到沈念城身后喘氣,他指著大師嫂說:“你用詞不當,是調侃不是調戲!”
周慶和蔣老五似嫌事少,站在耿松這邊幫腔,周慶說:“說人家調戲,是被人家摸了哪里?還是被講得肉麻了?”
大師嫂站定,點著周慶額頭說:“看你這張狗嘴,狗嘴吐不起象牙的”。蔣老五說:“說起嫂子,凡是長得年輕貌美的,小叔子調戲哈是允許的”,大師兄心寬,嘻嘻笑了笑,自己進屋去洗刷了。
前面忘說了,大師兄兩口子,也有個單間在那個小火塘的旁邊,跟沈念城這間,隔了個很大的石頭。
這個太平江的石頭以硅石為多,石質像漢白玉,但表體易被日光雨水,融蝕成青灰的顏色,說是石頭或大石頭,是因為按一個形狀的完整性而言的,用大白話說就是這塊石頭很大,小的長寬高約在四、五米,大的長寬就在十米左右,可見其巨大。
耿松他們選用的這個二號營地,就是在被史上巨大的洪水切割沖激后,形成的巨大鵝卵石之間,日久天長水小了,一些樹苗樹種,就在巨石之間的縫隙里長出來了,并長成一代換一代的參天大樹,大師兄和大師嫂在這的精神文明,就是在大樹巨石和日月的見證下建設出來的,所以王友明關于漂亮女同事的提議和耿松的附議,就是天地精華融煉所致,值得認真對待,假如能找到,這個旱季,這個天高氣爽的工作季,將會變得輕快充實而美麗。
沈念城在那里站著,笑意盎然,而大師嫂則臉都沒洗,就去看新到的物資,和傳說的貴州菜飯,以及她要做的晚飯,沈念城走過去,看見了她看見新食材的欣喜驚喜,特別是那近一桶的沙蟲,于是沈念城說道:“大師嫂,他們如果餓,就把那6個菜先熱來墊底,你好好的洗洗涮涮的,再休息一下再做晚飯,反正吃的有多,又要回余江過國慶,不吃完也難拿回去。”
大師嫂覺得有理,他也想嘗一嘗耿松說的貴州男人的手藝,擦了兩把汗,就熱那些菜去了,那些正在洗澡的聽了也期待頓生。
耿松江里洗浴去了,沈念城看他不在,本來是問時間的,便大聲的問周慶幾點了,那塊表本身是周慶的驕傲之一,在緬甸做活時買的外國表,以不怕水著稱而自豪,所以大師兄調侃的,說周慶不僅洗澡戴著,就是潛水摸魚他都戴著。
聽了沈念城問他,他便大聲回答:“現在7點27”,這個峽谷,早上太陽七點半普照這里,下午八點左右下山休息,那時后不久,刀建春和王友明送人也回來了,沈念城第一次對這個集體,有了家的感覺。
這時江中的耿松說:“耿哥你來哈”,沈念城知道有事要說,便走了過去,耿松講:“今天的數字雖沒來得及計算整理,但跟上周公司開會說的數字,只有厘米級的走展,明天撤出去也可以,反正計算和討論在縣城里方便得多,況且主導的還只能是設計單位,如果公司想節約設計費,我們可以想想怎么參與。”
沈念城說:“是的,明早余師從太平出來到這,也就是四五個小時的事,如果明天撤,他可以在老屈的棚子里等我們,省了來回的精力和時間。”
耿松問:“他進來有沒有股東看現場的想法在?”
沈念城說:“有肯定有,但一是非專業人士進來效率不高,二是今天派出所證實,王有明說的事是真的,三是那坨石頭滾下來是有人撬動的,這段再多待風險很大,四是老黃與沈老板的測量約定要解除,那怕是給他做他擅長的土建,才是物盡其用,測量隊伍我們要重組,所以早出去早好。”
耿松想了想說:“你說得對。”
沈念城說:“你快起來吧,去嘗嘗左教導員的手藝,以后夸人家也好有真憑實據,這個老鄉的確是值得結交”,說完沈念城就往棚子走過去了。
大師嫂巳把左維信留的菜,精雕細琢地熱好,說精細,是想表達她對這菜的理解和尊重,因為她是用一個平頂洋鍋燒了水,再根據那五菜一湯的特點,或溫或蒸或煮地加熱的,相當于今天選用了微波爐電烤箱和蒸籠一樣。
耿松可能是餓了,他見測量隊的巳在那個拼起的大桌坐齊了,所以他只穿了條打球的大短褲,就坐上了椅子,拿起碗筷開吃,大師嫂有了和他今天的玩笑暖場,相處得更自然親近。
沈念城還不餓,關心著小刀和王友明,便和隊員們客氣了幾句就走出了棚子,遠眺著兩人要走的歸途。
跟昨天一樣天氣晴好,晚霞的余暉和青色的幕色,對比得很是奇麗強烈,一片巨大的云彩,像開屏又飛翔著的鳳尾,拉出了方向感和流暢的弧線,并漸漸地開始西淺東深地把天空染黑。
山上那條從1447米高程交通點以來的山道,還沒有任何有行人的跡象,他在想出去后,公司內部怎樣做意見交換,怎么樣落實他的想法。
忽然他看見了如磷火的手電光,在斷斷續續地來了,判斷亮光不是磷火,是因為它的光不偏冷偏綠,后來14年后,他和李向東二人登高黎貢山夜行歸程時,就是這樣區別出在林區邊緣上等待他們的客棧老板的。
在這荒山野嶺里,在這種時段,在這種道路上敢亮手電走的人,要么是軍人,要么就是獵人歸家,要么就是他們這種以野外工作為業的人,所以沈念城斷定,一定是王友明和刀建春,他趕緊回到棚子,想叫大師嫂可以新做晚飯了,沒想到耿松巳接到在歸途中王友明叫他的電話,大師嫂已開始操作,耿松已在那打下手了,他想起他買進來的尼龍網吊床,該拿來吊起欣賞一下,大師兄就叫人把那些吊床吊起來,第一張就讓給沈念城躺下,沈念城一下子感到了舒服式的減壓,他遠遠看桌上的那些菜已被風卷殘云,只剩那幾個不銹鋼的碗和盆,在松明子和煤石燈的閃光中泛著亮光。
耿松幫了一會廚,也是關心著王友明和小刀的歸來,停了一會,他像沈城脫險時喊叫的一樣,朝山上“唔唔”地長嘯起來,比那天還快,叫聲喊出去剛停頓,山上就有聲音回應起來,因為在高處,聲音回響得更遠。
“來了來了!”耿松對吊床上的沈念城說:“十多分鐘就到了。”
他說這片地點,基本上可以通手機,就是山上那幾個山谷有時信號沒有,沈念城說:“我剛到就聽聯通的講,邊境一線他們的信號比移動的好,回城后去了解一下。”
耿松說他也有這個想法,剛到沒把現場的情況了解得那么清楚,公司當地的同事也沒講過諸多的不便,有的提醒,也都是按打獵逛山的需求來衡量的,王友明和刀建春,是當地的一些領導推薦的,當然也是屬復轉軍人就業的這個范疇,公司還沒有專門的人和機構負責人事,是到太平鄉的時候才見的面,他還沒有來得及把他倆的情況和通訊聯絡方式發給公司,所以為省電,他們手機都是一天開一次十分鐘的機,接一下關鍵的電話。
其實這些問題,迷路那天,沈念城就大致把原因推理清楚了,今天碰這個頭,有利于應對解決的具體化,包括野外裝備的采購或租借。
棚子里的人也在等著王友明他們兩個,大師嫂把全部沙蟲,都按她的方式炒出來了,味道她也想今晚她的食客去驗證一下,看比左維信的如何,還做了個脆炸的豆腐果,本來沈念城買的就是油炸的,她又裹了點淀粉炸了一次,那個油是左維信炸過沙蟲的,油里沙蟲的香味,或可用這豆腐果和淀粉吸收一下,她還用豬肉片炒了洋蔥,又炒了個酸辣的包白菜,剛才吃左維信飯菜的上半場時,他們這幾位重口味的川人,嫌那素炒包白菜淡了不過癮,所以她就改加了糟辣椒,還放了些青白的蔥段去配色,此外,還弄了兩大碗油炸花生米,晚飯工人們都是要喝酒的,所以菜飯,就多了點下酒菜的特色。
這時耿松側耳傾聽了一下,他說:“小王他倆好像到了”,小王到時會唱《木魚石的傳說》,果然,等聽到“也能給善良者以歡樂”時,王友明和刀建春,巳滿面春風地回到了棚子里,眾人一陣歡呼,可能是下坡不累和風涼吧,也或許是這個高地民族的生理特性吧,兩人這上下來回的路程結朿,臉上好像都看不見汗痕,三下五除二地放好了槍支,就坐著把酒言歡了。
吃了一會兒,王友明抬起頭來對大師嫂說:“大姐,你這做法沙蟲的皮子有點硬。”
他看著大師嫂,大師嫂也看著他,“和左教導員做的比是另外一種風格。”王友明看著大師嫂這樣說,大師嫂一聽就放心了。
王友明也松了一口氣,起初他是想講,沒有左維信那做法好吃的,但見大師嫂的眼神,他怕駁了她的面子,便改成說不同風格了,本來她還在炒食時,她這幾個食客就在眾說紛紜了,雖然她強調了風格差異,但已打定主意,私下了解下左維信的做法。
棚子里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吃得甚是歡騰,本來要在山里過國慶的物資,因有提前回程的趨勢而變得大手大腳了,從吃爽和燈光上,都體現了些豪橫,夜色中的江岸只有這一家燈火和人聲,像一塊黑玉中有了顆閃光的星心。
野外的夜晚生活,最舒心的就是美食和篝火,以及自由自在的聊天和談心,而這些如果都有,那就接近了天堂的生活,沈念城想,現在剩下的,就是跟工人們講清楚回城的必要性和緊迫性,更重要的是,解除國慶以后工作上的后顧之憂。
其實酒過三巡之后,耿松就在開始配合他了,大師兄因為之前得到過沈念城和耿松的暗示和承諾,也在開始配合,更重要的,他是這幫四川家鄉工人的召集人和領頭人之一,如果工作上出現了傷亡問題,難以脫開家屬的問責和賠償上的干系,所以他也很嚴肅認真,他特別舉例了邊防派出所都發放子彈這個事,他說:“這說明匪情有點嚴重喲。”
于是大伙對明天撤回縣城答應得很干脆,做什么活只要能賺錢就行,生存需求,促使三十年來離家謀生的川人,干一行愛一行,極富學習能力和適應能力,更具備四海為家的心胸。
沈念城有些心寬和心暖,其實他和耿松來滇工作,和此時此刻此地,都是相類同的天涯淪落人,是有和會有共同的感同身受的,人在江湖,最向往的其實都是穩定和安定,只有穩定久了安定久了,才又會向往天涯行走的感覺,如果這些轉換要牽涉到謀生,居無定所的漂泊,永遠不會是天涯人們想要的歸宿。
至于身土不二的情懷,那是賺夠了錢,或是能在一處特定的地域,很幸福滿足的人才講出來的幺蛾子,因為他也需要供他身土的韭菜和養分,如果再深化出神圣感了,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就是包藏禍心,雖然有些時候動機是下意識的。
人對地點的愛,除非那片土地是自己的當然可以有,如果不是,那把那份深愛,給自己的親人和伙伴更好,也更真實。
沈念城走出棚子,換一換清涼的空氣,過了一會,耿松和大師兄也出來和沈念城一起江邊佇立,其他工人們以為他仨要說些領導在一起說的話,就沒有跟出來。
王友明跟大師嫂愉快的聊天,在夜景江風里也傳遞得很清晰,連同其他人猜拳喝酒的熱鬧聲,給這個國境邊上的荒郊野嶺,帶來了濃厚的人間煙火,國土沒有人做歸屬就沒有意義,但此時此刻,以及他們重新回到這里之后的每時每刻,他們要在這為自己和家人謀生,并兼顧著也如家人的同鄉故舊,那種情感,才像陽光空氣水和食物那樣不可或缺。
這時天空格外地空闊,真的是天高云淡,月牙在空中高懸,星星在彎月之外像滿天的碎鉆,可以看出江面在星光中隱約的粼粼波光,營地那邊的話語聲,襯托得夜色時光更是安靜,江岸,不管是身邊身后的還是對面緬甸的森林,這時像各種色度的藍黑和青墨,在星空下錯落有致而又層次分明地存在著,不知像心一樣是藏了多少的人類感情和共情,呈現了一種平靜安寧的溫柔和溫暖,那一刻那種親切的氛圍讓人銘記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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