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清音過去香島，裘三娘親自下廚給她做了一頓飯。

菜式很簡單，都是或蒸或煮或炒的海鮮，但味道很鮮，蕭清音不知不覺吃撐了。

飯后，兩人坐在半山腰的涼亭里喝茶。

蕭清音喝了一盞茶，把目光從遠處海面的粼粼波光收回，問裘三娘：“今日找我，不止是想請我吃飯吧？”

裘三娘挑眉：“如果是呢？”

“那我就太榮幸啦。”

蕭清音笑瞇瞇道。

“估計吃過你做的飯的人屈指可數吧？”

云昭要是知道了，肯定羨慕嫉妒恨。

裘三娘莞爾一笑：“你是第一個品嘗我手藝的人，我這幾天剛學會做飯。”

以前她連熱茶都喝不得，自然不可能到熱氣騰騰的廚房去。

如今疾病全消，倒是可以折騰折騰廚藝了。

蕭清音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笑道：“看來你最近挺有空的。”

裘三娘點頭，扭頭看向大海。

空曠的海面只有寥寥數只船在航行。

“伊國艦隊全軍覆沒，估計短時間不會派商隊或者艦隊過來了，我們不用出去劫船，自然閑下來了。”

說這話時，她語氣里帶著些許惆悵。

蕭清音思忖片刻，便知道她在憂心什么。

趙旭上位后，在她和易水寒的指導下，肅清官場，廢除暴政，采取了一系列有利于民生的政策，東南郡日益穩定。

昔日因為苛政而被逼上梁山的百姓紛紛回歸家園，很多海盜小幫派都瓦解了。

鴻運幫雖然一派繁榮，但沒了伊國船隊和貪官污吏，不能像以往那樣，通過黑吃黑來維持生計。

幫規又禁止掠奪百姓。

要如何養活三四萬張口？

這樣的日子必然難以持續。

裘三娘所憂心的，正是鴻運幫該何去何從。

“我考慮過解散幫派。”她對蕭清音道，“但是有很多幫眾習慣了幫派生活，可能很難回歸日常。”

蕭清音點頭：“當慣了海盜的人是很難回頭捕魚種田的。”

他們已經習慣用拳頭和刀槍解決問題，習慣高風險高額回報，怎么可能愿意苦哈哈地里刨食。

年邁或體弱的幫眾或許愿意，他們已經漂泊夠了，只想落葉歸根。

那些熱血方剛的年輕幫眾肯定是不樂意的。

“所以只能考慮第二條路了。”

裘三娘繼續道。

蕭清音隱隱猜到她說的第二條路是什么。

果然，下一刻便聽她道：“那就是歸順朝廷。”

蕭清音豎起了大拇指：“三娘好氣魄。”

人一旦嘗過權力的滋味，是很難放手的。

裘三娘身為海盜聯盟盟主，可以說是管轄南洋的女王，如果她愿意，大可建立一個海上王國。

但她絲毫不留戀手中的權力，一心為幫眾著想。

大熙朝廷向來拿海盜幫派沒轍，他們的水師的實力和海盜幫派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鴻運幫一旦歸順，他們就能獲得一支強大的水師。

朝廷肯定樂于接受歸順。

但他們肯定不會讓裘三娘繼續當統領。

頂多給她一個誥命或者一些虛職。

能不能平安活到老死還是個未知數。

所以蕭清音夸完后，問了她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

裘三娘一臉鄭重道。

“當然，我不會一點力量都不保留，還是要為自己打算的。我想留八百人和十幾艘船，以后做海上貿易。”

不愧是三娘，志向遠大。

蕭清音笑道：“看來你已經做好談判準備了。”

“嗯。”裘三娘點頭，“就等你們幫忙穿針引線了。”

蕭清音嗔了她一眼：“還說只是單純請我吃飯？露餡了吧。”

裘三娘朗笑：“吃飯歸吃飯，歸順歸歸順，這是兩碼事。”

想到海盜聯盟除了脫離的黑虎幫和巨鯨幫，還有兩個幫派在，蕭清音問道：“只是你們鴻遠幫歸順，還是整個海盜聯盟歸順？”

“只是鴻遠幫和青山幫，”裘三娘回道，“柯胖子不同意歸順。”

蕭清音挑了挑眉：“坊間都在傳他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連海底的紅珊瑚都薅禿了，居然跟你唱反調？”

裘三娘瞪了她一眼：“你這是打哪聽來的緋聞，他就送過一棵紅珊瑚，見我不回應，就再沒送過任何東西了。”

她倒是想多薅幾棵來著。

“你沒回應嗎？”

蕭清音故作訝異道。

“我聽說你們倆郎情妾意，好事將近呢。”

裘三娘定定地看著她。

“這個不是傳聞，是你的臆測吧？你居然覺得我會看得上柯胖子？”

她跟柯胖子壓根不是一個道上的人。

怎么可能在一塊。

蕭清音聳聳肩：“不是我覺得，是有人覺得。”

裘三娘瞬間明白她的意思，勾唇笑道：“是你表哥和你說的吧，這種傻話也就他才說得出來。”

“他不止說傻話，”蕭清音揶揄，“還竟干傻事，前些天太陽那么大，他愣是天天往海里跑，給鯨魚除虱子，人都曬傷了。”

裘三娘心中一緊，關切之意從眼底溢出。

“傷到哪里了？好些了嗎？”

那天她竟沒留意到他曬傷了。

只覺得他黑了不少。

蕭清音心中大樂。

她果然沒猜錯，裘三娘對云昭有幾分情意。

于是長嘆了一口氣，指著自己胸口道：“傷到這里了。”

裘三娘初時有點不解，曬傷部位一般都是頭臉、肩背、手腳，胸口有衣服遮蔽，怎么會曬傷……

見蕭清音一臉曖昧，旋即明白過來。

她說的根本不是曬傷，是心傷。

頓時沒好氣道：“好端端的騙我做什么，害我白擔心一場。”

蕭清音乘勝追擊：“沒騙你，他真的傷得很嚴重，這幾天都閉門不出，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圈。”

裘三娘白了她一眼：“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

蕭清音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端起來正要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說起來，我表哥還干了件傻事，我出門時，他也出門了，說要去找柯胖子。”

裘三娘一愣：“他找柯胖子做什么？”

“說是要教他怎么接近鯨魚，免得巨鯨幫連鯨魚都沒有，名不符實。”

“砰”一聲，裘三娘手中茶杯落到桌上。

她驚愕地看著蕭清音：“他真去找柯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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