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的猜測跟易水寒說了。

易水寒派人把秦氏抓了起來。

一審，發現秦氏果然和西林有瓜葛。

——她是西林安插在大熙的細作。

這么多年來，借著順意伯夫人身份的便利，她為西林傳遞了大量情報。

若非譚若妍被蕭清音拆穿，連帶她也被揪出來，她還不知道要潛伏多久呢。

她這一落網，和她關系密切的順意伯和譚若妍自然也被審訊了一番。

這兩人被傳召到大理寺，聽了秦氏的事后，全都跟被雷劈了似的。

“云嵐她是，西林奸細？”

順意伯難以置信。

“她明明是秦家人啊，秦家世代都是樂戶，底子一清二白。”

負責審訊的大理寺卿好心告訴他：“真正的秦氏十二歲就被西林人殺了，后來找了琴替進教坊的一直是如今這位。”

順意伯霎時沉默。

譚若妍卻怎么都無法接受。

“我娘怎么可能是奸細！”

她高聲尖叫。

“是司徒枝和蕭清音指使的對不對？我們都已經身敗名裂了，她們居然還誣陷我們是奸細！是要趕盡殺絕嗎！”

她咒罵個不停，大理寺卿嫌她聒噪，直接讓人帶她去刑房。

一看到滿屋刑具，她就噤聲了。

經審訊，他們父女倆對秦氏的身份一無所知，被放了回去。

只是秦氏是細作的消息卻被《熙聞》報道出去，再次引發熱議。

蕭清音看過秦氏的口供后，卻有點失望。

秦氏從小就被當做細作培養，長到十一二歲就被派來大熙，一直單線傳遞情報，對西林的事情了解不多。

關于傅鈞石被擄一事，一無所知。

她是別想通過她獲取資訊了。

易水寒從旁寬慰：“別擔心，我在西林也有人手，已經傳訊給他們，讓他們打探此事，相信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

蕭清音點點頭：“好。”

易水寒見她沒提帶鳥過去換人的事，心中稍安。

西林長公主一直打她和魏琰的主意，不管是寧氏還是傅鈞石，都是用來誘他們去西林的餌。

只是寧氏被救回來了，而傅鈞石落他們手里了。

她向來在意身邊人，他還真怕她一時腦熱，真跑西林去。

西林都城便是他也沒去過，只知道那里堡壘森嚴，防護得密不透風，進出盤查很細，他國來的，除非使者，都不給進。

她要真去了，很可能會落入西林人手中。

倒時就成了她說的葫蘆娃救爺爺，挨個去送了。

蕭清音見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頓時明白他在想什么，笑道：“我還是有分寸的。”

她很想救回傅鈞石。

但她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如今傅鈞石生死不明，行蹤不知，連人是不是真的在西林國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看了西林長公主一封信就急吼吼沖過去。

再怎么著急，也要等找到人再說。

易水寒從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肩頭上。

“那就好，我可不想成親第三天，媳婦就拎包袱跑了。”

蕭清音：“……”

本來不想跑的，聽到他這話，心有點癢怎么辦？

她撫上這人的臉：“好了，你先去忙吧，我還要去看看我娘。”

易水寒戀戀不舍地松了手。

云氏已經回了將軍府，蕭清音過去時，她正捏著那個劍穗坐在廊檐下發呆。

蕭清音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音音，你來了？”

“嗯。”

蕭清音在她旁邊坐下。

“易水寒已經讓人調查傅叔叔的下落了，可能要過幾天才有消息。”

云氏眼底掠過一抹黯然。

面上卻寬慰道：“對方既然拿他當人質，他應該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你也不要太過擔心，千萬別聽那個公主的，跑去西林換人。”

她心疼傅鈞石，也心疼自己女兒，斷不會讓她去換他回來。

蕭清音輕笑：“娘，我沒那么傻。”

她岔開話題，聊起了這幾天在永安侯府發生的一些趣事，以轉移云氏的注意力。

云氏從她話里聽出，永安侯和昭陽長公主都待她極好，心里放心了不少。

“你也別一心想著當甩手掌柜，該管的還得管，不能把事情都推給九珩，他朝中的事情也不少。”

蕭清音拖長了嗓音道：“我省得。”

云氏看著她清瘦了幾分的臉頰，笑道：“我讓廚房燉幾只鴿子給你，補補身子。”

“謝謝娘！”

蕭清音見她精神頭好了不少，大大松了口氣。

等易水寒過來，一塊吃過晚飯后，她叮囑傅惟允：“多和娘聊聊天，別讓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傅惟允點頭：“我會的。”

蕭清音揮揮手：“我和你姐夫先走了。”

說罷，和易水寒告別云氏和傅惟允，上了馬車。

這頓鴿子湯補得有點過，蕭清音汗都出來了，忍不住解盤扣散熱。

手不小心碰到脖子上戴的那串天珠，肌膚一陣刺痛。

“咝——”

她倒抽了口涼氣。

易水寒低頭看她：“怎么了？”

蕭清音拿開天珠，看到下面一片青紫，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問怎么了，還不是你干的好事。”

易水寒也看到了，確實是他這幾天的杰作。

他心里浮起一絲愧疚。

“要不先把天珠取下來吧，免得又硌著。”

他不說，蕭清音也想這么做。

她伸手到脖子后面，便要拉開繩結，易水寒覆上她的手，“我來吧。”

她便把手縮了回來。

易水寒取下天珠串，放到一旁，拿了張帕子替她拭汗。

拭完忍不住把帕子放到鼻尖下嗅了一口。

蕭清音目瞪口呆。

“你在干嘛？”

“感覺挺香的，就想聞一聞。”

蕭清音：“……”

雖然，但是，還是覺得有點變態。

她忍不住奪過帕子，塞到車座下的抽屜里。

剛要警告這人幾句，腦袋突然襲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甚至來不及叫喚一聲，就痛暈過去。

易水寒見她往下摔去，眼疾手快地撈住她。

發現她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如紙，頓時臉色大變。

當即抱著人掀簾出來，展開輕功，朝侯府飛去。

一抵達侯府屋頂，便疾呼：“快把太醫叫過來！”

因易水寒不住皇宮，太醫院的御醫們只能提供上門服務，輪流來永安侯府值班。

今天當值的是太醫令，可以說是除了蕭清音之外，大熙醫術最好的大夫了。

他檢查完蕭清音后，對易水寒道：“娘娘有點神虛，是不是受了驚嚇，或者去了不太潔凈的地方。”

不潔凈是含蓄的說法，指的是兇案現場、停尸房、亂葬崗之類的地方。

易水寒蹙眉。

傅鈞石被綁一事雖然有點意外，但對她而言，應該算不上驚嚇，不可能因此犯暈。

可這是她今天遇到的最大的事了。

不是這個的話，難道是……

想到自己吸帕子時，她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他心里一咯噔。

這么件小事居然能把她嚇暈？

莫非她心里面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心里頓時七上八下的。

“她什么時候能醒？”

太醫令回道：“臣給娘娘開個安神湯，等她喝完，睡上一覺，應該就醒了。”

易水寒眸色暗了暗。

太醫令離開后，他坐到床邊，握著蕭清音的手，心里滿是擔憂。

自北安城染疫康復之后，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虛弱的模樣。

明明早上出門時還笑靨如花，如今卻人事不省地躺著。

軀殼像是失去靈魂一樣，沒有半點生氣。

若非脈搏還在跳動，幾乎要讓人以為她已經……

易水寒心中一緊。

攥著她柔荑的手不由多了幾分力道。

不會的，她這么年輕，這么健康，什么傷都沒有，不會突然離他而去的。

可能只是這幾天太累了，今天又為傅鈞石的事傷了神，才會陷入昏迷。

只要睡上一覺就好了。

以后他絕不會那樣貪婪。

安神湯熬好后，他親手喂蕭清音喝了，然后陪著她一塊睡。

希望睜眼時又能看到她生龍活虎的模樣。

但只睡了兩個時辰，他就醒了。

懷里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沒開燈，就這么在黑暗里靜靜地看著她。

一直看到東方既白，晨鳥鳴叫，她還是一動不動地躺著。

他的心沉了下來。

太醫令來看過后，滿臉迷惑不解，“不應該啊，都睡了一宿了，應該緩過來了才對。”

易水寒冷若冰霜：“還有其他辦法嗎？”

“要不臣試試針灸？”

“……好。”

針灸也沒起效。

太醫令一籌莫展。

易水寒臉色愈發陰沉。

易五知道后，想起云姝的事，提議道：“要不讓那只小白鳥試試？云姝之前就是它喚醒的。”

雖然直到現在也沒康復。

易水寒點頭：“你去把那只鳥帶過來。”

“好，屬下這就去。”

易五很快把小白鳥帶了過來。

小白鳥現在都有小母雞大了。

見到蕭清音，它立刻唱起歌來。

易水寒一瞬不瞬地盯著蕭清音的臉，發現她微微蹙眉，眼皮顫了顫，似乎就要睜開。

但直到小白鳥一曲唱完，她也沒有睜眼。

易水寒瞥了眼小白鳥：“繼續。”

小白鳥拿黑豆眼睛瞪他。

它已經沒力氣啦！

易五善解鳥意，立刻把一小罐開了蓋子的白魔豆放在它面前。

小白鳥“啾”的一聲，吃下一顆豆子，然后開始第二輪歌唱。

和前一輪一樣，蕭清音有所反應，但都沒有蘇醒。

像是樂音強度不夠一樣。

易水寒想了想，吩咐易五：“把另一只鳥也帶過來。”

于是小紅鳥也被提了過來。

它這些日子也長大了不少，但體型還是比小白鳥要苗條許多。

兩只鳥同時歌唱，蕭清音的眼睛終于裂開了一條縫。

但也僅此而已。

希望就在眼前，卻一再落空。

易水寒的表情相當難看。

他驅使這兩只鳥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罐白魔豆都空了，兩只鳥也累得嗓子都快啞了，才消停。

期間永安侯和昭陽長公主來看望了一趟。

見蕭清音昏迷不醒，他們都十分擔憂。

昭陽長公主本就因為孕吐沒什么胃口，加上這事，就更吃不下東西了。

“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這樣？”

她百思不得其解。

永安侯寬慰：“可能是太缺覺了，有的人一覺能睡上兩三天。”

他覺得肯定是易水寒自己造的孽。

心里早就把這逆子罵了個半死。

娶了媳婦也不知道珍惜。

這下好了，人都差點被折騰沒了。

昭陽長公主勉強安下心來。

想到太醫令說的神虛一事，她又有點擔心：“清音會不會撞邪了？要不我去寺里給她請個平安符回來？”

永安侯不信這一套，但這么做總比呆坐著焦慮好，就陪她去了一趟寒山寺。

回來后，昭陽長公主把平安符系到蕭清音腰上。

易水寒輕聲道了句：“謝謝娘。”

“跟娘說什么客氣話。”

昭陽長公主看著他青黑的眼底，問道：“你今天吃過東西了嗎？”

“……沒有。”

昭陽長公主沒說什么，讓人傳了膳過來。

“陪娘一塊吃個飯吧。”

“好。”

易水寒只吃了一碗飯就放下了筷子。

“娘，我吃好了。”

“不多吃點？”

“飽了。”

昭陽長公主沒有勸，她自己也吃不下去了。

“我讓廚房那邊熬了粥，你夜里要是餓了，可以叫來吃。”

易水寒點點頭：“知道了。”

“別太晚睡，多替清音想想，她不會想看到你憔悴的樣子的。”

昭陽長公主叮囑道。

易水寒應了下來。

夜里卻半點睡意都沒有。

總覺得一合上眼睛蕭清音就會醒過來，也許會需要他幫忙。

直到接近天明，他敵不過困意，才閉上眼睛。

但也沒睡踏實，處于半睡半醒之間。

晨光涌進窗口時，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起。

他驚醒過來，只見易五從外面快步而入，沖他道：“爺，外面來了個大和尚，就是北安城那個靈云寺的住持，他說他能救娘娘。”

易水寒對這人還有點印象，聞言擰起了眉頭。

“他怎么知道清音出事的？”

蕭清音昏迷不醒的事，他沒讓人往外說，就連韓氏云氏等人都還不知道。

易五回道：“他說是夜觀星象，發現星象異常，特地趕過來的。”

易水寒半信半疑。

但想到之前在靈云寺見到這人，這人說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話，他還是讓易五把人請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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