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她就是他的菩薩
裘三娘知道他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心意,卻故作糊涂:“去見你祖母做什么?”
云昭心跳如雷。
他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
哪怕第一次上戰場,也比此刻輕松得多。
三娘剛回來,照理說他不該如此心急的,他們可以慢慢交往,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向她求婚。
可他不想等了。
他已經等了七百多個日夜,受了千百次煎熬。
好不容易人回來了,他一刻都不想和她分離,不想再受相思之苦。
蒸汽火車所帶來的濃煙也已消散,夕陽正把大片大片的云朵染成橙金色。
色彩濃郁的光線照在三娘的臉上,襯得她的輪廓無比鮮明,淺笑嫣然的眉眼像是慈悲的菩薩一般。
她就是他的菩薩。
來度化他的。
所以,她應該不會拒絕的,對吧?
這么想著,他終于下定決心,說了出來。
“我從小是祖母撫養長大的,她說過,如果我有了心愛的姑娘,一定要帶回去見見她。我心悅你,所以想帶你回家見見她老人家。”
說罷他定定地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兩年前他也表白過,但裘三娘不曾接受。
那時她有太多的顧慮。
如今易水寒上位,大熙萬象更新,她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連累他。
這兩年的環球航行,也讓她對人生有了新的看法。
人生是無法預料的。
上一刻和你言笑晏晏的人,下一刻有可能猝然離世。
今天還好好的雙腿,明天可能只是摔一跤,就留下無法痊愈的暗傷,讓余生都為之受罪。
心愛的人站在眼前時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再懊悔也無濟于事。
她不要做那個空嗟嘆的人,不想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放棄所愛。
她不要過去,不要將來,只要此時此刻。
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告訴她,她喜歡眼前這個人,想要和他時時刻刻在一起。
所以迎上他忐忑的眼神,她微笑回道:“你休個假不容易,我們回京順便把婚禮辦了吧。”
云昭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裘三娘,她的眼神是如此堅定,仿佛在說:你沒有聽錯,我確實說了辦婚禮。
一時間,他有點后悔。
他居然在擁擠嘈雜的火車站里和她說這么重要的事。
這太浪費她的回應了。
想起蕭清音說過的,她生日時易水寒做了個能飛到天上去的熱氣球,帶她看日出,一覽京城美景。
他應該把那個熱氣球借來,帶三娘上天看看的。
她已經游覽過整個大洋和周邊國家了,想必對地面的風景已經沒什么興趣。
只有天上的風景能給她新奇的體驗。
再不然,也應該在坐火車回京時和她說。
火車好歹也是個與眾不同的地方。
但想再多也枉然。
他的話已經出口,她也已經回應,時間不能倒流回去,讓他把一切都準備得妥妥當當,新奇瑰麗。
所以他十分慚愧:“三娘,我應該換個地方說的。”
裘三娘好笑不已。
她還當著人僵了半天在想什么呢,原來是些旁枝末節的東西。
“在哪說不一樣,難道換一個地方我會說得更好聽一些?”
云昭不好意思地笑了。
裘三娘看看天色,估摸自己的船隊已經進城了,便道:“我們先去訂票吧,然后去客棧看看我的人到了沒。”
“好。”
兩人一同去售票處,訂了三天后回京的票。
裘三娘把那趟列車的兩節貨車箱也都訂了下來。
她要把各國搜羅來的動植物、種子、標本、書籍、手工藝品等帶到京城去,獻給朝廷。
訂完票后,云昭送裘三娘去客棧,隨后回了自己在南越城的居處。
夜里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一切時,“咕咕”聲在窗外響起。
是來送信的鴿子。
得知云姝已平安產下一女且開始康復,他喜出望外,翌日迫不及待地去客棧和裘三娘分享這個好消息。
裘三娘嘖嘖稱奇:“這樣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妹妹太厲害了,硬生生為自己和孩子掙了兩條命。”
云昭感嘆:“她從小就能干,要不是這幾年都沒法活動,她肯定能大放光彩。”
自新律頒布,女子也能科舉入仕后,各地秋闈涌現了不少女秀才、女舉人,有的還連中小三元。
等即將到來的春闈結束后,就要有一批女進士、女官員了。
如今的科舉不像以前,只考經義、論、策,考什么的都有。
就算是識字不多的老農或工匠,也能憑借豐富的實踐經驗,一級級舉薦上來。
軍隊也開始招收女兵女將。
小姝身手那么好,又讀過兵書,肯定能進軍營。
可惜……
裘三娘朗笑:“小姝還年輕,機會多著呢,等她好起來了,肯定能做出一番事業的。”
云昭點頭:“你說得對,她的路還很長。”
到了出發那日,裘三娘差人把貨物送到火車廂,然后一起坐車回京。
韓氏得了消息,知道云昭要回來,到了他回來這天,一早就派人去車站候著,好接他回來。
沒想到接回來的不止是他,還有個大姑娘。
“祖母,這是三娘,我先前和您提過的。”
到府后,云昭如此介紹。
韓氏吃了一驚:“三娘?那個繞著大陸在幾個大洋穿行的三娘?”
裘三娘輕笑:“是我。”
韓氏一臉驚嘆:“真是想不到啊,我還以為三娘這樣連男子都自愧弗如的奇女子肯定長著三頭六臂呢,沒想到居然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三娘已經二十有余,又嫁過人,早就把自己當婦人對待,被她稱呼“大姑娘”,頓覺慚愧。
她還當韓氏不知道她當過海盜,剛要解說,就聽見她繼續道:
“聽說你以前當海盜時還管著好幾萬人呢,真是了不起啊。”
她頓時明白,韓氏是知道的。
云昭給她遞了個眼色:你的事跡祖母一清二楚。
這讓她心中莫名生出一絲忐忑。
一般人找兒媳、孫媳都不想找太好強的,像她這樣成天在外頭跑,混在男人堆里的,韓氏會不會難以接受?
要是她反對她和云昭在一起,那她只能……以后就跟云昭在外頭生活,不回府里給她添堵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回道:“以前是有好幾萬人,不過都給朝廷了,現在的商隊只有一兩千人。”
韓氏便又問了些旅途上的事,諸如遇到過什么麻煩和危險,都是怎么解決的,有沒有受傷之類。
裘三娘細細和她說了。
韓氏聽得十分認真,末了,感嘆道:“你這一路走得可真驚心動魄啊,能平安歸來太不容易了。”
說罷便叫來管家:“中午我要給三娘接風,你安排一下,另外讓人通知大將軍府和靖安侯府,看看挽茵小允和清音他們有沒有空過來吃飯。”
裘三娘忙擺手:“不用這么麻煩,我回來第二天,云昭他們就給我辦了接風宴了。”
韓氏朗笑:“他們辦的和我有什么相干,你大老遠過來京城,又是第一次上我們府里,肯定要設宴的。”
裘三娘說不過她,唯有欣然接納。
“太謝謝您了!”
韓氏嗔了她一眼:“這有什么好謝的,你給云昭掙了大好前途,我都還沒謝你呢。”
說的是裘三娘把鴻運幫幫眾獻給朝廷才有了云昭掌管南水軍之事。
裘三娘不敢居功,謙遜道:“三娘不過做了該做的事情,云昭的任命是他自己掙來的,和我沒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了?他流落荒島那會,要不是遇上你,早就喂魚喂鳥了,哪里還有參加海戰,一展身手的機會。”
韓氏是個感恩的人,裘三娘對云昭的大恩她一直記在心上。
這么個善良能干有魄力的姑娘能看上他們云昭,是他們云家的榮光。
她巴不得把她當菩薩供起來呢,哪里會故意刁難她。
裘三娘感受到她的誠摯熱情,心里那點忐忑被一掃而空。
不愧是滿門忠烈的忠勇侯府老夫人,跟尋常老太太的眼界胸襟就是不一樣。
能得到家人祝福的戀情,自然比需要抗爭的要幸福。
她卸下心防,和老太太越聊越投機,云昭被晾在一邊,感覺自己有點多余。
蕭清音聽說云昭帶裘三娘回府了,立刻趕了過來。
她和裘三娘本就聊得來,隔了那么久沒見,聊起來就更沒完沒了了。
幾乎整頓飯都在說個不停。
直到飯后云昭說要去看云姝,她們兩人才打住話頭。
“你要一塊過去嗎?”
她問裘三娘。
裘三娘點頭:“我正有此意。”
韓氏和云氏等人也有幾天沒見云姝了,大家便一塊過去。
經過這幾天的修復,云姝已經可以說話了,看到眾人來訪,她相當高興。
“你們都過來啦?快坐。”
眾人繞著她和孩子坐了下來。
云昭特別稀罕這個外甥女,但看著她軟綿綿一團,又不敢上手抱。
只拿手輕輕搖著搖籃,問云姝:“起名字了嗎?”
云姝點頭:“叫魏奕,小名一一。”
云昭便沖孩子喊了聲“一一”。
小魏奕好像知道這是喊自己似的,沖他咧了咧嘴。
云昭寵溺一笑:“真乖。”
云姝對裘三娘的到來十分意外,她先前一動也不能動,只能躺著聽人說話時,第一羨慕的人就是裘三娘了。
羨慕她有勇氣和魄力滿世界闖蕩,羨慕她能自由自在行走。
她把這份羨慕之情告訴裘三娘。
“裘姐姐,你知道嗎,我不能動那會,想過好多次,要是能好起來,一定要像你那樣,走遍天下。”
裘三娘輕笑:“再過一陣子,你就能實現這個愿望了。”
云姝笑了。
魏琰早就聽她說過這個愿望,這會再次聽到,心里升起一股緊迫感。
他要快點把飛機研發出來才行。
這樣等小姝康復了,他就能開著飛機帶她游覽天下了。
眾人聊了沒多久,左妙妙也來了。
她是來看云姝兼采訪魏琰的。
魏琰隔三岔五就要整出一個新奇物件,這些物件常常通過《熙聞》或者《大熙日報》把自己的發明創造刊登出去,讓旁人也能制造使用。
正是因為他這份無私奉獻,大熙的科技水平才得以飛速提升。
如今哪怕是田間勞作的老農,都對他贊不絕口。
他設計的農具讓他們的生產效率和產量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
左妙妙前幾天收到消息,說是魏琰發明了發電機,把“電”這種只存在于雷公電母手里的東西給制造出來了。
她便準備了采訪提綱,準備詳細訪問一下。
但還沒成行,就聽說云姝生孩子了,料想靖安侯府肯定忙得很,便緩了幾天才過來。
沒想到來這里還見到了傳奇人物裘三娘!
她興奮得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
“裘、裘姐姐您好,您的環球航行結束了?我可以采訪一下您嗎?”
裘三娘在北上的火車看過《熙聞》,知道左妙妙是《熙聞》的主筆之一,她向來不吝分享,便點點頭,同意了。
左妙妙心花怒放,向云姝和魏琰恭賀過后,就和裘三娘到庭院坐下,迫不及待地開始提問。
“裘姐姐,您這趟航行一共花了多長時間?”
“兩年五個月零三天。”
“您去了幾個國家?”
“一百零一個。”
“這些國家都是什么樣的?”
“……”
采訪結束后,她拿出自己背來的照相機——這是改良過的,能更快成像,不用點穴才能拍——對裘三娘道:“我可以給您拍張照,放到文章里去嗎?”
“可以。”
裘三娘端著茶杯,側臉看向鏡頭,讓她拍了一張。
左妙妙有點遺憾:“若是能拍到船隊歸來,您站在船頭那一幕就好了,肯定特別霸氣,可惜我那時不在南越……”
裘三娘莞爾一笑:“你就是在南越也拍不到,我抵達南越前就脫離船隊,乘坐鯨魚先行了。”
“乘坐鯨魚?!”
左妙妙驚呼。
“是我認識的那個鯨魚嗎?”
第一屆京越自行車騎行大賽時,她跟蹤報道,到過南越,聽那里的漁民說起鯨魚,還和傅惟允出海看了。
想到傅惟允,她心中微微一沉。
他去北金一年多了,還不見回來。若不是隔兩個月白姑娘會送一次信回來,她都要以為他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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