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兒背，一人一肺”方璃早已準備好了，“看誰倒霉，倒霉是誰。”

        四人齊刷刷的亮出自己的手，余白習慣性的出了手背，最先被淘汰出局。

        一輪一輪下來，最后的贏家是方璃，她沒有選那件繡著碎鉆的白色紗裙禮服，而是選了一件墨綠色的禮服，楊思泠挑了一件款式端莊的淡紫色禮服，許佳還在糾結最后兩件禮服的選擇，方璃就一把將白色禮服塞在她手里，還笑嘻嘻地說快去換衣服，她們耽誤很久時間了。

        “方璃……”許佳拉住方璃的衣袖，輕輕說。

        方璃只是拍了拍許佳手，讓她寬心。

        宴會廳內燈火輝煌，古典音樂聲韻味悠長，一道道靚麗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她們手拿香檳，與賓客寒暄、攀談著，有一些人甚至相互敬酒。

        方璃挽著許佳的胳膊，許是太過緊張許佳的狀態一直緊繃著，方璃感覺到后寬慰：“不用緊張，這場宴會只是我家長輩給我哥拓展人脈的，后面還有一場在盤山公路內邊放開玩。”

        方璃思索又道：“保證都是俊男美女”

        十點五十，宴會結束，著高定正裝西服和禮裙的先生和太太們都已離去，楊思泠與許佳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也接觸不到這種場合，便荒廢幾個小時在后院里看花賞星星。

        作為宴會主人公的妹妹，自然逃離不了跟著敬酒說客套話的任務。

        月華如水，看著樓下的陳行陽，許佳不免頭疼，她無力地從飄窗上下來，走到床頭柜前，拉開抽屜，取出那只已經老舊的手機，劃開，緩緩打字。

        許佳：“陳行陽，別等了，當年咱倆就已經說好了的。”

        那邊幾乎是秒回，“我沒同意，也沒跟你說好。”

        許佳心里無語，剛想放下手機，那頭又發來，“當年那事都是誤會，我現在這些花邊新聞也都是假的。”

        許是陳行陽著急，又或是嫌打字不能解釋清楚，便直接打了電話，他語氣溫柔：“滿滿，聽我解釋。”

        許佳這邊沉默，只能聽見隱隱的呼吸聲，四年的時間好像真的很不公平，它把許佳從當年的溫柔乖順變成現在的冷漠淡然，卻從來沒有把陳行陽的少年氣折損絲毫。

        “滿滿”他又喊了一遍這個名字，明明許佳以前最喜歡聽這個名字了，喜歡的兩人吵架生氣，只要他溫柔的喊一聲，她就不生氣了。

        “陳行陽，想追我？”她的聲音聽不出溫度。

        陳行陽坐在車里，透過車窗向九樓望去，窗簾并沒拉緊，昏黃的小夜燈給空蕩的房間帶來溫暖，他的眉間早就沒有少年的坦蕩，現在他俊秀的眉間凝結著風霜和悲痛。

        他敲打著鍵盤，回復嗯。

        許佳看著消息輕笑出聲，滿是不屑的意味，看著陳行陽發來的消息，她只會想到自己曾經的癡心，她嘲笑過當初的自己，也為當初的自己痛苦過不知多久。

        可……，憑什么他想追就能追回來呢？

        有些東西，在被丟棄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輩子都找不回來的了。

        他滿身的酒氣，眼里滿是溫柔，他捧著她的臉，額頭抵著額頭跟她說：“清清，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模樣跟個被家長拋棄的小孩沒有差別，她并未多想，只是溫和地答應著。

        她只當是前任傷的太深，她總是這么自以為是，認為自己能成為拯救他脫離痛苦回憶的月亮。

        許佳將手機扣在床上，出了臥室去酒柜尋酒，她醒了一瓶瑪歌，夜是黑沉沉的一片，像是吸滿墨汁的筆一點點暈開，她視線飄向窗外，不知看見了什么，眼眶濕潤了起來，她舉起酒杯，悲痛的神色因一抹笑容而緩和不少。

        盤山公路距離市郊達官貴人們的住所并不遠，與其說是環山而建的公路，不如說是富家子弟們的賽車圣地，方璃陪著方宇跟著家中長輩一一送走賓客，才緩過一口氣來，孫杰將車從車庫里開出來，方璃已經累的沒有力氣了，她軟骨頭一樣上了車就癱軟在座椅上。

        語氣倒是很有精神的抱怨：“以后方宇的交際會我是再也不會來了，我原想著他自己去與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太太們去周旋的，誰知道他拿爺爺壓我，害的我一晚上沒吃什么東西，光敬酒裝乖去了。”

        說著她偏頭看向后座的幾個女孩們，神情愧疚，語氣比先前軟了不少：“姐妹們，不是故意的，在宴會上還適應嗎？”

        楊思泠依舊是閉目養神，許佳輕輕點頭，余白面色潮紅，身上酒氣濃重此時正歪著頭靠在許佳肩上。

        孫杰向中央鏡瞥了一眼，隨即便跟方璃說：“一會兒你自己帶人去盤山別墅去，宇哥還安排我去接個人。”

        方璃一聽要接人，好奇心上頭忙問，誰呀。

        “你應當不認識，……燕京來的。”孫杰有所顧忌，模糊了人名，只說是身份貴重。

        “嘁，你出去問問，晨海除了陳家，哪個不知道我方家的名號。”方璃酒勁上來了，在前座并不安分，揮舞著右手想要舒展開卻被玻璃隔斷。

        “不會就是陳家的吧……”她迷迷糊糊地自問自答。

        楊思泠聽見燕京兩個字事睜開了眼，眼底晦暗不明，她移動了下肩膀，許佳才緩過神來。

        陳家……，是那個陳嗎？

        孫杰輕輕點頭，面上神情凝重，看向方璃的眼神不由多添了幾分擔憂。

        七八分鐘的車程，孫杰把女孩們放在盤山公路邊上，又像個老媽媽一樣說東說西，方璃不耐煩，裹著開衫外套就往一邊走。

        若說盤山公路這一片，標志性的建筑物就是一家私人賽車場，規模不小，設備也是最新，至于為什么人煙稀少，大約是因為一般的有錢人消費不起吧。

        方璃腳步不穩，踩著高跟鞋踢著路邊的石子，“方宇你個混蛋”，悶著聲似乎是很不滿“市里那家高檔會所不好玩，非要來這地，又偏又遠。”

        許佳左手扶著楊思泠，右邊還有個靠著她肩的余白，她實在是累的不行，輕聲叫了聲小璃。

        方璃轉身，見許佳模樣好笑，硬是憋了一會，才趕忙接過余白。

        方璃從包里找出手機，問了問方宇地址，原本想著要去看一群大老爺們賽車，結果方宇一句，場地維修，讓她們去賽場后的度假別墅去。

        方璃咬緊了牙關，艱難擠出一句話：“方宇你大爺的！”

        別墅門口，早就有人迎在門口等著方大小姐，那人穿著黑色制服，點頭哈腰道著歉，方璃心里不悅但面上還微笑著說沒事。

        別墅里，放著震耳欲聾的朋克風的音樂，聚集在這的人魚龍混雜，跳的火熱。

        方璃帶著許佳上別墅二樓的休息室，安置好喝醉的余白，剛沾著床還沒一會兒楊思泠就清醒了，方璃給她拿了瓶水，問她要不要一起下去玩，楊思泠搖頭拒絕，說想在天臺上吹吹風。

        此言一出，方璃也不好再勸說，牽著許佳的手就下樓，方宇在樓梯口等待。

        黑短發，五官立體，穿著高定西裝，眉眼間有著銳氣，這種長相讓許佳看他總有種威壓。

        “方宇，知不知道讓穿著高跟鞋的女孩走那么長的路是很不好的。”方璃不顧及自己是否還穿著裙子，伸腿就踢他小腿。

        方宇一笑眼睛就瞇起來了，威壓感就減弱不少，“我的錯，抱歉。”

        “你還沒介紹這個漂亮的女士呢”方宇提醒方璃。

        “這是我舍友，也是我高中的姐妹班的同學。”

        方宇微訝：“青州一中的？”

        許佳點點頭，她的右手自然垂落，修長的手指隱藏在暗處摩挲著裙子的布料，方宇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吩咐幾句就讓她們自己去玩。

        方璃累了一晚上，早就沒了玩的心了，她問詢了幾遍，確定許佳不需要陪伴之后就回休息室補覺了。

        與滿室的熱辣舞姿與重金屬感濃重的音樂對比下，許佳的安靜內斂倒顯得格格不入，她嘆了口氣，就向別墅后院走去，泳池邊上不乏著玩樂的人群。

        月亮高掛在天上，銀色的輕紗柔柔地落在地上，她抬頭看著天上月，月給她披上銀紗，不遠處的那些玩樂的人群里，傳來驚呼，接著便是水花四濺，有幾個女孩竊竊私語，討論著落水男孩的容顏。

        微風把她的發絲吹起，禮裙外罩著的那層銀紗柔順的翻涌，銀線繡著的碎磚閃著微弱的光芒。

        她轉身，少年的白襯衫被水潤濕，緊緊地貼在身上，輪廓明顯，少年烏黑的發被打濕，睫毛沾著水珠，俊秀的桃花眼說不出的魅惑，他面色不悅，他抬頭望著她，微微一怔，耳邊聽不見喧嘩聲，也感觸不到水的溫度，風拂動著裙擺，矮叢里的樹葉沙沙作響。

        那一天，是從前的開始。

        許佳被他盯到不自在，一抹緋紅爬上她的臉，她羞意上身，轉身提著禮裙就光速撤離。

        方宇聽聞陳家小公子被扔水里，剛喝下的酒還沒咽下就緊趕著跑過去救駕，孫杰跟他后面，心里暗道：“這速度，當年跑一千都沒這么快過。”

        方宇剛到水池邊上，就見許佳匆匆離開，他眉頭一皺，轉頭一看陳行陽已經出了泳池，他讓人送了干凈的白毛巾放到休息室，心里正搗鼓著怎么讓這位陳氏小公子消氣，那陳氏小公子一張嘴盡然不是譏諷他，心里一陣歡天喜地，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那個……那個女孩是誰？”陳行陽語氣冰冷的問。

        “唉？這不是你說讓請，我才拜托我妹帶來的嗎？”方宇疑惑。

        陳行陽單挑起一邊的眉毛，顯然是不記得了。

        方宇立刻懂哥上身：“我懂我懂，你和小嫂子吵架了？”說著便拍了拍陳行陽的右肩“還玩的挺花，不過小嫂子確實挺漂亮的，跟以前的幾個風格不一樣，愿姐這次應該不會阻撓的。”

        “哎，你說你咋認識小嫂子的，還跟我妹一個宿舍，還真是……”方宇說著說著頓感不對勁，“還跟我妹一個宿舍？”

        心里暗道不好：“這特么說錯對象了，果真不該喝酒，喝酒誤事啊！”

        陳行陽把他搭在肩上的手甩開，進入到二層更衣室換衣服。

        出來時，方宇倒是安靜了不少，他大概知曉自己說錯話了。

        陳行陽語氣淡然又問了一遍問：“那個女孩是誰？”

        方宇清醒了不少，認真說：“我妹舍友，好像叫許佳。”

        “許佳……”好耳熟的名字。

        陳行陽默念了一下名字，然后舒展了眉心，隨后想到了什么，壞笑著陰陽怪氣地來一句：“生日快樂，方宇……哥哥。”

        方宇成功被他惡心到了，一副要吐的樣子罵道：“滾，今兒我生日，少惡心我！”

        楊思泠站在天臺上，俯瞰著樓下的一切，她慵懶地攏了攏頭發，發覺無聊正要回屋去，不經意間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又倚回欄桿，確定好位置，便往樓下沖。

        到了一樓，她神情焦急地看向四周，一遍又一遍的掃視，好像只有熾熱的目光能夠燙傷旁人讓其退讓。

        皎潔的月亮下，泳池里墜入個少年，他抬頭看見了他的月亮，卻忘了如果去愛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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