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忙完公司推出新品牌的設計，又要審九月的常服設計稿，她恨不得一個人分裂成三個，一個在公司審稿，一個在做衣服，另一個跟策劃組敲定細節。

        此時她剛開完會，陳秘書通知老路來接許佳，陳秘書在一旁打電話，許佳站在電梯間，腳步有些不穩，唇色發白，昏昏沉沉的扶著墻。

        電梯到達十三層，許佳緩緩走進去，語氣虛弱的不像話：“曉棠，我先下去了。”

        陳曉棠聞聲轉身目送老板，嗯了一聲，然后跟老路說：“路叔，麻煩您快點，許總好像有些不舒服，我先不跟您說了拜拜。”她禮貌的掛斷電話，然后摁了電梯的下行鍵。

        助理曉棠看著許佳離去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舒緩了下疲憊的肩膀，又給自己打氣，她將c組的設計稿收集好，跟c組組長溝通好修改細節，拿好外套和包抬眼的一瞬，看見桌子上的雨傘——是許佳常用的那把。

        雷雨天的轟鳴震耳欲聾，黑壓壓的一片碩大的烏云像是要壓進地面，光是看看就夠讓人喘不過氣來。

        曉棠攥緊了臂彎里的衣角，眼中滿是擔憂“這么大的雨，許總怎么……，唉。”

        許佳栗色的長發早就被染回黑色，波浪的線條披著，她閉著眼睛養神，司機老路時不時透過室內鏡看許佳。

        “路叔，有事就說吧……”許佳語氣漂浮的不像話。

        “許總，蓉小姐說讓您參加今晚的飯局。”

        “我說了，不去。”

        “可是……，蓉小姐說今天晚上是拉投資，沒什么別的。”

        “不去。”許佳再一次重申，虛弱的語氣里帶了點冷意。

        老路汕然，車窗外轟鳴聲不斷，老路自然地播放車載音樂，試圖掩蓋雷聲。

        晨海驛路港灣里，幾個年近四五十的人推杯換盞，談論著他們發家的經歷。

        蔣蓉劃開手機看信息，熄滅，又劃開熄滅，反復了好幾次，她抬頭看著對面的陳行陽的臉色一點點黑下來。

        心里想把許佳活剝的心都有了。

        “蔣總今天晚上是有急事需要處理嗎？”建安集團副總斟了杯酒。

        “公司有點急事，不礙事，壞了大家興致我自罰一杯。”

        其余幾人并未在意，他們喝酒間的視線一直落在陳行陽身上。

        “小陳總聽說您燕京那家美術館開業了，恭喜。”劉副總奉承著，剩下幾人附和著。

        “嗯，多謝。”陳行陽冷淡道謝。

        “陳總近來身體還好嗎？我那近來得了些品質極佳的鹿茸……”

        “謝謝劉副總好意了。”他微笑著拒絕。

        蔣蓉偷偷拍了張陳行陽的照片，發給許佳，并附贈了一籮筐的譴責話語。

        許佳煮著螺螄粉，坐在餐廳吧臺上跟面料商敲定時間，手機被反扣在一旁，預約完時間，許佳打開新追的劇。

        “許佳，為什么不來！”

        “你知不知道，這位小陳總都快把我盯穿了，真的太可怕了！”

        片頭播放著，許佳拿了一只茶壺在流理臺清洗，打開的壁櫥取了一罐花茶。

        白霧般的水汽在空中飄搖，玫瑰花、洛神花、茉莉花被丟到茶壺，她想了想又取了陳皮和枸杞。

        她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照片里紅粉的花茶，和螺螄粉搭配起來并不和諧，她沒猶豫地發了朋友圈，配文享受夜生活。

        方璃：“螺螄粉！！！”

        陸景航：“還得是你，這搭配。”

        楊思泠：“這就夜生活了？”

        您的好友傅嚴承點了個贊。

        許佳愣住，不假思索的退出朋友圈，聊天界面里，紅色的數字突兀的跳著。

        她打開，沉默的不只是今晚的康橋。

        照片里，黑色碎短發戴著金絲眼鏡穿著休閑裝的男人她怎么會認不出來，他的桃花眼還是那樣的好看，漆黑的眸子里透著星辰大海的光。

        她不止一次的確定過，時間的不公平，他仍和四年前一樣，月光下他的白襯衫被打濕，畫室里他將畫板上的畫給她，他說你送我女朋友，我送你滿園春色。

        許佳：“照片拍的不錯。”

        蔣蓉：“小佳佳，你說句實話，你到底怎么會和他在一起啊？”

        許佳看著蔣蓉的話，嗤笑一聲，低頭嗦粉，她抬頭看向電腦里播放的電視劇，男主穿著潔白的襯衫，耳朵里聽著未知名的歌曲，騎著自行車穿梭在綠葉之下，女主吃著冰淇淋，他們擦肩而過，女孩回頭看著那個背影久久出了神。

        “怎么在一起的？”她唇邊勾起笑容“那你得問問照片里的主人公了。”

        許佳：“或許是一時興起吧……”

        蔣蓉收到回復，又仔細回想許佳溫柔乖巧的模樣。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在心里暗罵，看著陳行陽的眼神一變再變，陳行陽挑眉，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與周圍人的氣質全然不同，蔣蓉又一思索：“這樣的絕色，確實很難拒絕，可，可是……渣男就是你不對了！”

        十點飯局散了，蔣蓉快步離開陳行陽想要跟上她，花之舞的鈴聲響起，他皺了皺眉接聽了。

        “所以說，陳行陽當初和你在一起真的只是因為一個賭嗎？”蔣蓉找了代駕司機，出了大廳就撥通了許佳的電話。

        “……”許佳沉默不語。

        “你不說我當默認了啊！”蔣蓉氣憤萬分，走的飛快，絲毫不在意自己腳下踩著的高跟鞋。

        “是……也不是。”許佳語氣平淡好像早已看開。

        “什么叫是也不是？”蔣蓉被氣笑了

        “反正以后都不會有交集了，別問了。”

        “許佳姐，許總，我很不幸的告訴您一件事，陳行陽已經決定投資咱公司了。”

        “陳行愿不會同意的。”許佳欺騙自己找個能解釋的理由。

        “以他個人的名義，不是陳氏集團。”

        “……”

        電視劇跳轉下一集，廣告播放著，廣告里的女孩笑的燦爛，口齒清晰地念著廣告詞。

        廣告并未結束，她就關掉了視頻，她起身倒了杯冰水，女孩燦爛的笑容不斷在她腦海中回放，冰水溢出杯子在吧臺上流動。

        “陳行陽，我是上輩子跟你結多大仇啊！”許佳語氣很無奈又夾雜了不少悲痛的色彩，許佳不明白，他那么多的前任，那么多的曖昧對象，為什么偏偏盯著她。

        因為像她嗎？

        小時候，許佳住在柏州鄉下的老院子里，跟著鄰居家的小朋友們捉迷藏，跳皮筋，寫王字。

        若是姥爺有空，就會帶她去朋友家下象棋，許佳對象棋從來都是沒興趣的，她喜歡的是鄉下自由自在的生活。

        思緒雜亂無章，毫無關聯，她的悲痛好像從來都不是沒來由的。

        高三那年，爸爸出差，媽媽回柏州常住，青州的家孤零零的只剩下她一個。

        她喝了一口冰水，冷澀的水壓下她胸腔內的火熱。

        和陳行陽分手的第二天，她計劃去澍黎。

        大海的波浪洶涌，碧海蒼浪之下是無情的吞噬，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寂然無聲的黑夜里光芒微弱。

        她嘲笑命運坎坷，故事終將回到從前。

        “媽，媽，媽。”許佳剛打開門，就激動地踢掉鞋子，往廚房跑，莊庭雨正準備清理食材，圍裙系在她的腰上，低馬尾挽成丸子，“干什么呀，一天天叫魂一樣。”

        “我拿了市級比賽的一等獎了！”許佳言語里的興奮難以掩蓋，她眉眼間皆是喜悅。

        “一個獎就高興成這樣，你姥爺教過不知道多少學生，單拎出來都比你強的多。”莊庭雨清洗好食材，將清洗食材的盆里的水倒掉，拿了案板取了刀，便切起菜來。

        “一天天不學好，就跟著宋家的那個小子瞎混，你看看他成績掉成什么樣子了！”她有條不紊的將土豆切成絲，邊罵邊切。

        “佳佳，你上初中了該知道什么是輕重了，你學的那些藝術，媽媽只是想讓你作為興趣的，知道嗎？”

        “我……”聽著莊庭雨的話，許佳想要反駁卻被哽在喉間。

        “快去學習去，考不上一中多丟人啊。”

        她每說一步，許佳便后退一步，漸漸的她們之間的距離早就不是幾步的距離。

        許佳跑到臥室，看到墻上被扯去的膠帶殘留的痕跡，她的雙眼空洞無神，像被抽出靈魂一般。

        樓下的少年抱著籃球綁著發帶，坐在藤架下乖乖的等著人，或許是陽光太過刺眼，少年抬手擋了擋陽光，換了個樹蔭蓋全的位置，又反復再兩個位置猶豫的坐來坐去。

        小區里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到了時間便下樓活動，見樓下人多了起來，少年有些煩躁地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下一秒，許佳房里的座機便被打進電話：“許佳，怎么沒下來？”

        “宋哥哥，我……，我媽媽讓我學習。”她磕巴著回答。

        “噢，這樣啊，那你好好學吧。對了聽主任說你代表學校參加市級比賽了？”

        “嗯。”

        “怎么樣，怎么樣？是不是拿了個好成績？”

        “不對，你參賽的話，絕對第一的對吧！”

        “嗯，拿了一等獎。”許佳興致并不高。

        “恭喜啊，小妹妹，你什么時候休息啊？出來吃個飯給你慶祝一下。”

        “不知道啊，最近不是快期末考了嗎，我媽最近讓我加緊復習。”

        “好吧，那我會替你分擔掉那些栗子糕的。不打擾你了，拜拜。”

        “拜拜。”許佳掛斷通話，她從書包里找出那張獎狀和證書，環視了一下房間，搬著凳子打開頂端的櫥柜，把獎狀和證書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許佳翻著書本，看了眼臺歷，距離中考還有兩年。

        許佳頭痛的厲害，一晚上醒了四五次，她下床去餐廳倒了杯水，有翻出客廳抽屜里的安眠藥，她拿了兩片喝水吞服，定好了鬧鐘，便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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