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師兄弟
“上文書說道:女媧煉石補青天,五彩有余降人間。
這其中的一顆,落在了那東勝神州,就在東勝神州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
此國臨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喚為花果山,乃是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后而成,真是一處頂好的福地洞天。
那顆五彩石,恰落在此山正當頂上,納盡十方天地之靈氣,匯聚五百年日月之精華……”
“打住……”
一聲清脆的嬌喝,打斷了前面口若懸河的說書人。
抿了抿嘴角的唾沫,孔捷循聲看去,泥猴兒之中,不知何時多了道俏生生的身影。
卻是一位少女。
對方皮膚細膩,五官清秀,一雙杏核眼清澈靈動,身著得體的細布衣裳,看似簡約卻十分不便宜。
這誰啊?
泥猴兒們經常來他這聽故事,雖然每次都是烏泱烏泱一大堆,但接觸這么久,孔捷和他們早就熟悉了。
而且按照年齡大小,孔捷還給他們排了座次,大毛、二毛、三毛…以此類推,二毛總是不服大毛,為此沒少挨大毛的揍。
如今,一蓬毛里突然冒出朵花兒來,如何不讓孔捷驚訝。
有新鄰居搬來了?沒聽說啊。
“啥事?”
孔捷呆呆回問一句。
若打斷故事的人是某一撮毛,就憑他那狗性子估計早翻臉了,說不定還會動手。
可如今是一個干干凈凈,伶俐可愛的小花兒,孔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講得是西游記呀,我聽過的。”
“啊?”
“我說這故事,我早聽過了,能不能講點新鮮的?”
“那好…那我換一個。”
嚯——
底下圍坐的泥猴兒們有炸鍋的趨勢,不過孔捷往日的威嚴猶在眼前,大家伙兒一時倒還克制得住。
可即便如此,眾人還是忍不住交頭接耳、輕聲議論。
孔魔頭今兒個怎么轉了性子?吃錯藥了?
你懂個屁!魔頭八成是看上那個小妮兒了!跟這兒獻殷勤呢。
有理有理,孔子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呀呵,你還知道孔子曰呢?
那是,就街拐角的那個孟書生,我老聽他這么叨咕。
屁,姓孟的就不是書生,聽我爹說他是為了討媳婦,這才不知從哪弄了套儒衫,他壓根就不認字兒。
就是就是,俺娘說他是個臭不要臉的!
不可能,俺娘就經常夸他,上回俺還在窗外聽見了呢。
呃,你娘是咋夸的?
還能咋夸,喊他是好小伙,好后生唄。
八毛,這事你爹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我記得王叔上個月跟人跑船去了,還沒回來呢。
……
一群半大孩子,整日里在街面上亂躥,混跡市井,諸多是非道聽途說,很多事情你說他懂了吧,其實也就一知半解。
你說他不懂吧,張嘴就是二三四五六,能給你說出一大套來,知識都學雜了。
這也是孔捷為什么動不動就武力鎮壓的原因,他真是吵不過這幫家伙。
砰砰砰!
孔捷用力的拍打著桌面,止住了嘈雜的場面,端起茶盞來潤了潤嗓子,心中也有些嘀咕。
剛才的表現確實有些不太像往日的自己,這是怎么一回事?
總不能像六毛說的,自己看上這個小丫頭片子了吧?
不可能,前不凸后不翹,跟和面的案板似的,自己又不是純情少年,還能一見鐘情?
就算是,那也該是見色起意,比如六毛她娘,長得很潤的那種才行。
“咳…那個…西游記就先不講了,這回咱們說一個新的故事,也和女媧的五色石有關,保證你們都沒聽過。
……卻說這神州大陸,中州之地上,蟄伏著世間四大瑞獸,分別是鳳凰、神龍、龍龜和火麒麟。
當年女媧補天后,幾顆五色石流落人間,其中有黑寒、白露、冰魄……”
這回沒人打斷孔捷了,包括那小姑娘在內,也是和眾泥猴兒一起聽得全神貫注。
風云系列較之西游記,少了宗教元素,添了諸多愛恨情仇,而且毫不隱晦的點明了有關宿命、因果的概念。
加上通篇白話,淺顯易懂,讓人一聽就不覺漸入其中,孔捷坐在前面亦是講得口水紛飛,十分過癮。
時間就在泥猴兒們一聲聲的驚嘆中,悄悄溜走,不經意的,已是正午了。
伴隨著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風云的故事暫時落幕。
飯館里,眾人三倆一伙,勾肩搭背的走出大門,一邊討論著傾城之戀能否轟塌南京城,一邊緩緩四散離去。
【吃了么】大廳內,獨剩一雙少男少女,兩兩相對。
怎么還不走?孔捷想要催促又不好直說,猶疑片刻,也只說了句,
“你不餓嘛?”
“嗯…有點,咱們中午吃什么?”
“什么叫咱們中午吃什么?”
“就是,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嘍!”
看著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孔捷覺得自己的血壓有點高。
“姑娘,我這是飯館,想吃東西沒問題,先付錢。”
“好啊,給你。”
少女從袖口摸出一封信箋,直接遞了過來。
表情奇怪的孔捷伸手接過,拆開一讀,眉毛越挑越高,到最后若不是還有外人,怕是已經破口大罵了。
“喂,咱們中午吃什么?”少女說著還揉了揉肚子,顯然有些等不及。
孔捷聽聞放下信紙,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還吃什么吃?氣都氣飽了!”
“哦…”
簡簡單單一個字,可憐、不開心了、我很委屈但我還是聽你的…
孔捷也不知他聽出來的哪種情緒是真的,或者全都是真的,當然,也可能全都是假的。
不行,血壓又有點高。
“呼——跟我去后院,中午吃油潑面。”
“好啊。”
“你叫什么?”
“我叫燕離。”
……
烈陽當空,萬里無云,青空上有個耀眼的光圈將最亮的那一點環繞,看起來就像是個巨大的…
城南行市。
商戶、百姓來往稠密,可謂是摩肩接踵揮汗如雨。江阿生今天沒能占到陰涼地,只好舉著個牌子,杵在日頭底下等活兒。
在成為江阿生之前,他從不知道夏日的衣服這般不禁穿,粗布麻衣經汗水浸透,曬干,再浸透,再曬干…
如此往復幾次,衣料就會褪色,再多幾次就會脆弱的不堪搓磨。
把一件新衣穿舊、穿壞,哪怕是最便宜的,尋常人也需要用幾個月的工夫。
而在這個炎熱的季節里,他僅僅需要幾天就可以,還好他娶了開布攤的女人,不然怕是連衣服都穿不起。
想起那個女人,江阿生不自知的露出笑容。
江阿生似乎真的變成了江阿生。
會因為衣服的破損而覺得心疼,會因為汗水把后背蜇的紅腫而苦惱,也會因為一個心愛的女人感到幸福喜悅。
人,是種奇怪的動物,其他的動物受到傷害、感到痛楚,反而會激發它們的野性,讓它們變得更加危險、狂暴。
而人,卻有一種保護機制,當疼痛來的過于猛烈,反而會被強制隔絕忽略掉。
對于江阿生來說,一年前那個血色夜晚,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傷口,它不停的腐敗,散發著惡臭,成了一個爛瘡。
可越是如此,越叫他不敢直視了。
如今平淡的小民生活,日常里喜怒哀樂的滋味,讓他沉迷不已,有關張府公子的記憶似乎已經變得很遙遠了。
只有在午夜夢回,被那滿臉鮮血的惡鬼找上門時,他才會從床榻上驚醒坐起,一身冷汗。
那只熟悉的滿臉鮮血的惡鬼,那個熟悉的滿臉鮮血的張人鳳…
……
“笑什么?想新媳婦了?”
“我笑了嗎?”
“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是嗎。”
面對周圍同伴的調侃,江阿生下意識摸了摸嘴巴,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陣陣哄鬧。
“怎么回事?這么熱鬧?”
“聽說是來了個杭州的班子,有不少絕活,為幾天后開演攬客呢。”
江阿生聽了,也跟著大伙朝那邊看了看,隔著密密麻麻的人影,只一眼就叫他看到了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人。
一個披著彩布斗篷,變戲法的老人。
隨著哄鬧聲的漸漸沉寂,戲法班也逐漸走遠。
“行了,別瞧了,真想看,等到日子了就領你媳婦去看,沒幾個錢。”
身邊的同伴說著,扯了扯衣襟繼續抱怨,
“這鬼天氣,要是能下場雨就好了。”
江阿生抬頭看著空中那個巨大的光圈,面無表情,
“快了,別急,很快就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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