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阿離盯著手中那張青驀遞過來的紙，紙是不大，但字小，密密麻麻的很是頭大，“這么多啊。”

        “可不是嘛，不想寫在第二張紙上了，你將就看吧。”青驀擺擺手，“你先慢慢看，我把上回那鬼弄出來問問，反正現(xiàn)在也是閑著。”

        “要不要我?guī)湍悖俊卑㈦x有些遲疑，“那鬼雖五感已失三，但仍是兇險，我怕先生應(yīng)付不來，況且，今晚隨時會有人造訪。”

        “我吹一曲安魂壓住他便是了。”青驀無所謂。

        “先生啊，他又聽不到。”阿離無奈的笑了笑。

        “好像也是。”青驀摸摸頭，“那你說怎么弄？”

        “所以我說，先不弄。先封好吧。先生你不管吹什么，都得建立在他聽得到的前提下，我們這次要另尋他法了。”

        阿離開始去應(yīng)付那張密密麻麻的紙，青驀也開始在腦海中排列那鬼身上的疑點。

        憐雨觀青驀散人啟

        見信如唔

        余知道長必謁余，而事出有因，以致余不得迎道長，且未使余之雙親知之而去也。特書此，置于流霰之中，拜請道長告余之雙親，細(xì)言如下。

        余于數(shù)日前見一白衣影過余窗前，初不為意。以為，風(fēng)木飛鳥走獸影也。然前夜，余再見之，確為人影也。其著白衣，于黑夜之中甚清明，其襟上紋白梅，勾金絡(luò)。其蒙白面，不能識其容如何。

        余似與之對目，其快走，余欲追之，人已不知其處矣。卻見窗欞之上，數(shù)針入，成梅狀。且叢中有閃爍影。余甚奇，遂追之。

        風(fēng)滿樓蕭玉節(jié)

        “先生，有什么問題嗎？”阿離看罷，將那張紙折起來，“她倒是提供了不少線索。”

        “阿離啊，問題就在于，它太詳細(xì)了啊。”青驀轉(zhuǎn)過來，“阿離你覺得，玉節(jié)這樣的小丫頭，會有耐心把這么長的東西，費這么大的勁兒搞成流霰嗎？”

        “先生，我與蕭玉節(jié)并無交集，而先生與她，也只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其心性如何，先生你能說的準(zhǔn)嗎？”

        “好吧，先不管是不是玉節(jié)她弄出來的，咱先分析分析這上面的線索吧。”

        “玉節(jié)在這信中，敘說了那人的體貌衣著特點，我再總結(jié)一下，白衣，衣襟上繡著白梅，白梅勾著金邊，戴著白面具，那飛針姑且算是他扔的，釘成了梅狀阿離？”

        “嗯？先生？”

        “阿離”青驀又喚了一聲。

        “先生接著說嘛。”

        “阿離你這樣就沒意思了，都這么明顯了，你要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嘛，多沒意思啊。”

        “所以呢——”阿離悠哉悠哉，還專門拖長了尾音，“先生，是什么？”

        “哎呦，阿離啊，萬梅山莊嘛。勾金白梅紋白袍，不就是他們家嘛。”青驀扶著額頭。

        “先生，這好像與我們在潁州見到的白衣人也是一樣的。”

        “是啊，連面具都是一樣的。唉，阿離你說，這人是不是有點掩耳盜鈴，他的裝扮，還有那手飛針，有點過于明顯了吧。”

        “這個嘛，先生，我想還是可以解釋的。”

        “嗯？那你說？”

        “先生，你想，在潁州時，先生剛開始并沒有看到那白衣人的臉，而是在他轉(zhuǎn)身扔飛針的時候，才看到他臉上的面具，是這樣的吧？”

        “嗯，是這樣，你接著說。”

        “如果一開始他就沒有戴面具呢？”阿離微微一笑。

        “那也就是說，那白衣人是在看見我以后才倉促的戴上面具，根本來不及換衣服，我的出現(xiàn)其實是個意外。”

        “即使他有時間，也失去了換衣服的意義，因為先生已經(jīng)看到他那勾金白梅了。”

        “是。”青驀起身一般踱著步說，“那阿離，我想我們可以猜測一下，那白衣人來潁州，為的是什么，潁州同樣也不是他萬梅山莊的地盤。”

        “是那個鬼吧。先生提到過，萬梅山莊的夏潯在千觀宴上要先生不要插手此事，我們也可以猜測他也要求過別的世家門派這么做。這么要求了，自然是要自己處理的，為什么現(xiàn)在暫且說不清楚，但他們預(yù)料之外的是，先生根本不會理什么萬梅山莊。于是就正好在潁州遇上了，既然先生已經(jīng)接手，他們就沒理由再管了。”

        “那他見了我為什么要跑，還要戴面具掩飾身份？”青驀又坐了回去，閉著眼，揉著眉心，“趕我們回去，或是事后強把那鬼要走，這難道不才是他萬梅山莊的處事風(fēng)格？”

        “先生有沒有考慮過，這個白衣人可能是先生一個很熟悉的人。”

        “很熟悉的人？”

        “先生已經(jīng)有人選了嗎？”阿離進一步問。

        “可若是他，也沒道理啊，我和他在千觀宴上都基本上變成陌生人了。”

        “那還有一種可能，只不過需要把我們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那就是，這人根本不是萬梅山莊的人，就是個披了件衣服的假貨。”

        “那更沒可能，他那一手飛針，不是萬梅山莊嫡系使不出來。”她揉著眉心，嘆氣道，“唉，我頭都大了，先不管這個，那信里的那個人，他為啥也戴面具啊？”

        “先生不覺得這事是沖先生來的嗎？如果這信里的白衣人是潁州那位本人或者同門，他是可以知道在潁州同先生見過的。”

        “也是啊，如今還知曉流霰通小篆的人能有多少？不管是不是玉節(jié)，做這信的人這么就那么肯定能被看到，這信還是給我的還真是，我大概是啥時候叫人盯上了吧。”

        “先生別忘了，那鬼的特征是盲聾啞，應(yīng)付一般的修真者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嗯，我們假設(shè)他是認(rèn)為的。而先生吹簫，所以為了不讓先生知道些什么，他就得是聾，這是聽不到，接收不到信息，啞是不讓他說，而盲”

        “不讓他認(rèn)出我，對吧？”青驀沉沉道，“看了又是老熟人啊。”

        “是，但先生卻不認(rèn)得。”

        “這還真不一定，畢竟他那張臉已經(jīng)被糟蹋成那個樣子了。而且十余年過去了，我還記得樣貌的人真不多，我記性真的不好。”

        “先生好意思說自己記性不好？”阿離莞爾，“方才是誰，把那只看過一遍的信默下來了？”

        青驀笑了笑，仍是神色凝重，“這也是沖我來的，簡直就像是為我量身打造。”

        “是的，先生。”阿離神色也凝重了，“不過先生不用想太多，很多事情還沒弄清楚，這都只是我們的猜測。”

        “嗯。”青驀輕輕應(yīng)了。

        “阿離，不過說到這了，我想猜一下，那鬼是誰。我們現(xiàn)在可以知道的是，他是萬梅山莊的，而且是嫡傳弟子，還是我的熟人。”

        “先生想到誰了？”

        “蕭，玉傲。”青驀捂住了嘴，她難以相信會是這個名字，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我這個猜測是不是過于大膽了。”

        “蕭竹嗎，先生跟他有交集的話，可還記得樣貌？”

        “記，不太清楚了。”青驀黯然，“就算記得，也認(rèn)不出了，他的臉已經(jīng)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事情，我想只能向他的妹妹蕭滿求證了。”阿離起身道，“先生累不累，這樣熬，身體吃的消嗎？”

        “阿離，我沒事。”雖是這樣說，但聲音里透出來的疲憊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先生還是躺一會兒吧。”阿離還是去扶她了，青驀順著他在榻上躺下，“前些日子的傷還不知道有沒有好徹底，這樣身子這么禁得住。”阿離在她邊上坐下，為她拉好了被子。

        “阿離，那你。”她拽住阿離的袖子。

        “我那跟你一樣，先生是病號，懂不懂？”阿離笑笑，輕輕將青驀的手從自己的袖子上拿下來，放回被子里，“先生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好好睡一覺吧，有異常阿離叫你。”

        青驀總算能安安生生的躺下來睡覺了，過來一會兒，阿離感到有人又拽住了他的袖子，是青驀又把手伸出來了。這一次，他并沒有把袖子抽走，而是輕輕嘆了口氣，心里有一絲絲暖意。

        阿離向窗外望去，一輪明月高掛夜空，靜謐，安寧，他又望向身邊躺著的女孩，深知他與他的先生所要面對的是極兇險的事。

        他不想讓他的先生犯險，那他是否獨去，或者騙她什么也沒發(fā)生。可留她一個人在風(fēng)滿樓他又如何放心，騙她無事她可不會就此放棄，他得讓她滿意。

        “罷了，驀卿，我盡力護你周全便是。”

        突然，他眼底一道白影閃過。

        青驀猝然睜眼。

        “來了嗎？”

        “先生，我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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