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面
小蛋糕背面缺了一大塊,而犯罪兇手正在宋之辭懷里一臉無辜,舔著嘴角回味香甜的味道。5分鐘前,宋之辭從陽臺曬完衣服回來,就看見蓮子跳上桌子,一張小臉埋進蛋糕里狼吞虎咽,宋之辭忙一把揪住它脖子提起,也沒有拯救下jessi的生日蛋糕。
“不如,生日推遲到周末吧?”宋之辭在連奕家門前和他商量,連奕嘴角一勾,問:“為什么?”
“蛋糕被蓮子吃了……”宋之辭很不好意思,昨晚是他喝醉搞砸了jessi的生日會,今天又被自家小貓截胡了蛋糕。他是一個做事情認真的人,既然他負責了幫jessi補過生日,那么一個完整的生日蛋糕就是一個必需品。
連奕哪有他這種別扭想法,掏出一把仙女棒,笑得燦爛,抱著jessi勾上宋之辭的手臂就往他家里去,“重在心意,而且jessi不會介意的是不是?”jessi配合地喵了一聲。
將被啃得狼狽的一面轉到后頭,再給蛋糕插上小蠟燭,連奕燃起一根根仙女棒,關了燈,宋之辭的小屋里一下溫馨無比。“來,jessi站這里,爸爸給你拍照照。”jessi今天乖巧得如同它的品種名,聽從連奕的話趴坐在蛋糕旁。
蓮子在沙發下看了幾眼,也跳上桌子靠著jessi,兩只可愛的小貓咪緊緊相貼的畫面,讓看起來一臉平靜的宋之辭內心的小人,冒出粉紅泡泡,螺旋升天感嘆:太可愛了!!!!
蓮子是乳白英短,jessi是布偶,兩種都是他最喜歡的貓,但礙于連奕在場,他不想表露自己真實的一面。宋之辭下意識去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手指撲了個空。
連奕咔嚓咔嚓不停地拍了十幾張,有貓貓親親的、互舔毛的、蹭蹭背的……jessi平時對他愛答不理,高冷的很,自從搬到宋之辭家旁邊以后,從孽子變成大孝子,可把他這個老父親感動壞了。
終于把生日補上了,兩只小貓咪埋頭干著寵物蛋糕,宋之辭感覺像完成工作上的項目一樣,卸下一樁心事。他看了下表,再過30分鐘,他就要讓連奕回家。
連奕見宋之辭的模樣,就知道這人在算著點趕他。他摸摸jessi的頭,“jessi,爸爸好羨慕你,宋叔叔會給你買小蛋糕。可憐爸爸肚子咕咕叫,也沒人心疼。”
被cue到的宋叔叔眉頭一蹙,連奕一天天借小貓咪暗示幼稚不幼稚,“你都不能自己解決晚飯嗎?”
連奕委屈巴巴:“我看到你的消息就立馬回來了。歸心似箭,哪顧得上吃飯。”連奕是真餓了,他先是被李權惡心得失去胃口,又被對宋之辭的期待沖淡了胃的知覺,直到小貓咪干飯干得香噴噴,才勾起了他的食欲。
宋之辭看了眼在他家過生日的jessi,又看了眼連奕,心中隱隱約約覺得,養家的擔子更重了……因為他要喂養的“寵物”一下變成三只?!他連忙拍散這奇怪的錯覺,站起來走向廚房,“唉,我給你做……”
“我要吃……”
“意面。”宋之辭及時打斷了想要點餐的連奕,只給他一個選擇。
“都行,你做的,我都愛吃。”
宋之辭沒接他的話。不知道為什么,連奕每一句甜言蜜語,都會拉響他心里的警報。和連奕重逢以后,宋之辭自省了幾次,說到底,導致他們關系分裂的根本原因,是他自己。是他和連奕告白,讓他們四年朋友走到末路。
宋之辭在這座城市的朋友不多,捫心自問,如果連奕和他重新建立朋友關系,他沒有拒絕的理由,無非是繼續隱藏自己的心意。但如果,再進一步,比如連奕所提出的情侶關系……黃色的意大利面條在冒泡的煮鍋中翻滾,持續上升的蒸汽,模糊了宋之辭的視線。
為什么呢?為什么連奕想和他在一起?宋之辭在想。是好奇嗎?連奕一直是勇于嘗試、愛冒險的性子。還是開玩笑嗎?但是連奕都追到他家旁邊了,這股毅力是一個玩笑能支撐的嗎?總之,連奕絕不是因為喜歡他才想和他在一起。
宋之辭用筷子攪拌著面條。他喜歡連奕,但連奕不喜歡他,這樣在一起也可以嗎?宋之辭理想中的感情,是一對兩情相悅的人,有著互相對視就能理解對方的默契,有著非此人不可的排他性。
因為喜歡,他想答應連奕,談一場夢寐以求的戀愛;也因為喜歡,他絕對不會這樣做,這場單向的愛情,只有連奕喊停的權利。一旦連奕喊停,他會變成什么樣呢?
已經熟透的意面,冒著熱氣,隨后被冰水反復沖散,變成一根根柔軟又冰涼的長線。
為什么他要喜歡連奕呢?
滾動的淚珠滿溢而出,滴進水槽里,他為什么流淚,明明已經七年了啊。宋之辭保持著站姿,不想因為肩膀的起伏被連奕發現,他也不敢舉手去擦拭,只能寄希望于這突如其來的悲傷能早點過去,像海面的潮汐一樣,只在傍晚起伏,其他時候依然能波瀾不驚。
“需要我幫忙……嗎?”連奕步伐很輕,突然走到他旁邊,兩人都嚇了一跳。對上一雙眼眶通紅的呆滯雙眼,連奕心里像被一根針刺了一下,“你怎么了?”
宋之辭嘴巴張了張,用手背慌亂地擦拭眼角,視線在四面八方游弋尋找救星,“啊,我,我被洋蔥熏到了。”他張開左手,掌心躺著半顆洋蔥。
連奕只當他是真的被洋蔥熏到眼睛,一把奪過來,右手取了刀,“切細末對嗎?”
“嗯,沒事,我來吧。”
“你去坐著。”連奕拿刀的手法很熟練,他騰不出手去撫摸讓他心癢的宋之辭的頭發,只好放軟了聲音,哄道,“快去。”
有節奏的切菜聲音響起,連奕的背影與他的小廚房組成一道新奇的風景線,宋之辭抱著蓮子和jessi窩在沙發上,看著連奕熟練地起鍋炒制番茄洋蔥肉末,調味,再將它們鋪在意大利面上,撒上一把芝士,送進微波爐。
他心里郁悶不已,他真傻,連奕十項全能,烹飪估計根本不在話下,自己還傻乎乎的一哄就給別人做飯。微波爐叮的一聲,連奕取出盤子,滿屋子都是濃郁的香味。
連奕專心致志做事情的時候,整個屋子的光都聚在他身上,他低頭細心擺盤,擦干凈盤子邊緣,仔細在意面中央撒上歐芹末,對作品露出一個極具魅力的滿足的微笑,然后朝宋之辭招手。
宋之辭又沒志氣地心動了。
“嘗嘗。”這份意大利面看起來就比宋之辭平時煮的要精致很多,聞起來的味道也十分誘人。而且這是他第一次品嘗連奕為他做的美食,宋之辭不免有些期待,但要保持面上平靜表象,去取刀叉的手卻因緊張而略顯笨拙。
連奕見狀寵溺一笑,心里一陣柔軟,左手食指挑了肉醬直接就戳進宋之辭嘴里。
“唔。”一瞬間,口腔里充滿了番茄的酸、肉末的香和洋蔥的甜巧妙融合的味道,還有醇厚濃郁的芝士纏繞在舌尖,宋之辭呆了。
“好吃嗎?”連奕眨著桃花眼問。
“好……吃。”連奕的意大利面完全是西餐廳主廚的水平,他不得不心服口服。宋之辭自然流露出崇拜的眼神給了連奕心理層面滿足感,沒有人不喜歡被肯定。而手指接觸到的那片柔軟,溫熱濕潤,借觸覺反饋到他大腦中,激起他一股難耐的沖動。
“我嘗嘗。”他說著,將已經沒有肉醬的左手食指含進唇間品嘗。像舔舐糖果一樣緩慢,宋之辭甚至能看見舌頭輕卷過指尖。“真的呢,好好吃。”連奕刻意壓低的聲線,帶著蠱惑,宋之辭雙眼像無法逃離黑洞的光線被連奕唇間的風景強烈吸引。
“還想再嘗嘗嗎?”來自撒旦的引誘再次回響在他耳邊。
不知什么時候,他們的距離變得好近,近到宋之辭可以聽到連奕的呼吸聲,近到他可以從連奕黑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臉……
“喵!”jessi一聲尖叫,打斷了連奕好不容易制造出來的浪漫氛圍。
連奕被瞬間清醒的宋之辭猛烈推開,腦袋直接撞在墻上掛著的鑄鐵鍋上。他捂著后腦勺吃痛不已,心頭冒火。而宋之辭已經沖到客廳,分開了兩只不知為何打架,正在互相哈氣的小貓咪。
“蓮子,不可以打弟弟!”宋之辭語氣嚴厲,摁著蓮子教育道,“不可以哈氣!”
“連奕,你先帶jessi回去吧。”jessi這時渾身炸毛,緊緊盯著蓮子,表情不善。宋之辭覺得,還是先把它們分開的好。“連奕?”宋之辭回頭,對著蹲在地上抱著頭的連奕納悶道:“你怎么了?”
連奕心里苦啊,但他不說。他只能夜晚抱著jessi,盯著天花板,再聽著肚子咕嚕嚕的叫聲,然后對已經進入夢鄉的小貓咪抱怨:“爸爸的好事都被你壞了,孽子。”
一墻之隔的宋之辭家,他也在失眠中。宋之辭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剛剛自己是怎么淪陷在連奕編織的曖昧的網里,怎么閉上眼睛等待連奕的吻。冷靜啊,宋之辭!他毅然從床上彈起,走進浴室沖涼進行物理降溫。
第二天上班出門,還好沒有遇見連奕,宋之辭慶幸不已。他剛到公司,就收到連奕的微信,心失速了幾秒,點開,是兩只小貓咪在陽臺隔網聊天的照片,文字消息是“和好了”。宋之辭笑著往下滑,還有幾張昨夜小貓咪的合照,毛絨絨的,好不可愛。
叮,中介的消息也正好發來。他和宋之辭推薦了幾套性價比高,整體也滿足他需求的房子,問道:“宋先生,這幾套房子您看怎么樣。”
宋之辭想了片刻,回:“不好意思,我可能暫時不搬家了。”
“可以的,您后續還有需要,歡迎再聯系我。”
“好的。”
他熄暗屏幕,帶上電腦朝會議室走去。今天有新的項目需求下來,據老板說,這是客戶的領導層直接過來溝通,他作為總監,需要出席首次項目會議,以表達整個公司對客戶項目的重視程度,也有助于后續項目的推動。
落座數分鐘后,老板領著一位西裝革履、氣宇不凡的年輕男人走進會議室。他為雙方作介紹,“林總,這是咱們這次項目的主負責人,設計總監宋之辭。小宋呢,專業能力過硬,經驗也豐富,而且呢,”他賣了個關子,轉對宋之辭說:“小宋啊,咱們林總,和你也是校友呢?是不是很有緣分吶,哈哈哈。”
宋之辭迎過去握手,展露得體的微笑,“你好,我是宋之辭。”
“你好。林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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