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工作都變得繁忙，他們只有晚上能見面，在宋之辭家的小白桌上。已經燃盡的燭臺，沒有人替它換上新的白色蠟燭，孤單地成為聊天的背景板。

        “宋之辭？”聽到連奕的聲音，宋之辭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連奕發現，這一頓晚餐，宋之辭總是不由得陷入短暫的發呆，好像融入一個他看不到的世界里。他的心不知道為什么空落落的，他重新掛上笑臉，再度為他昨晚的遲到而道歉。他最終回家的點，早就過了半夜12點。

        還好他昨天下午有提前打電話回家，“今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可能會很晚回來。”

        宋之辭一如往常體貼地接受了，一絲一毫的不開心也沒有，“好。”

        連奕打開代表他歉意的禮物，一只價值不菲的手表。華貴盒子打開的瞬間，宋之辭的眼中依舊很平靜，不以物喜般，讓連奕有幾分失落。他更想看見宋之辭開心展露笑顏的樣子，于是他將宋之辭的手拉過來，貼心地替他戴上，“我一直覺得你的手很好看，需要一些東西點綴。”

        “怎么樣？”他邀功似的詢問宋之辭，宋之辭卻緩緩地取下來，輕輕放回盒子里，說：“連奕，你不用送我這些。”

        連奕像只委屈的大金毛蹭著他的手臂，“你不喜歡我送的禮物？”連奕撒嬌時，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會帶上幾個光點，盈盈若水，在濃密的睫毛下更顯得可愛動人。宋之辭以前常常覺得，連奕很可愛。

        他回答道：“喜歡。只是我不方便戴去公司。”

        “為什么？”

        “……不方便。”

        連奕不知道哪里不方便，可追問之下宋之辭只說不方便。他便退了一步，握著宋之辭的兩只手，包在自己的手心細細地纏摸，“那你收下，看到它的時候就想到我。”

        “好。”宋之辭拍拍他的頭，像拍蓮子一樣，連奕的笑馬上又熱烈起來，他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期待：“公司的事情這周內就能結束，結束以后我能像以前一樣天天陪你。”

        宋之辭的手頓了一刻，輕輕落在連奕頭發上，笑著答道：“嗯。”

        連奕伸手勾住宋之辭的脖子，拉著他細細地吻著。宋之辭感覺身體一僵，然后順從地讓連奕吻他。連奕太喜歡這樣乖巧的宋之辭，不會拒絕他，不會推開他，兩人宛如戀人般的親吻，讓他感覺他終于打開了宋之辭的心門，終于贏來了這場求生之戰的勝利曙光。

        美味的硬糖，只是親吻遠遠不夠。連奕一手捧著宋之辭的臉，另一手逐漸向下探去。宋之辭睜開眼睛，連奕輕輕喘著氣，依舊是用那個可愛的眼神，問道：“不行嗎？”

        宋之辭因為這個漫長深吻，臉頰和眼眶都有點微紅，他的聲音輕得讓連奕心癢又心疼，“現在不行。”

        他咬了咬宋之辭的下唇，聲音有著明顯的情|欲，“以后就行？”

        宋之辭不敢直視連奕的眼睛，微不可聞地嗯了一句。

        只是一句輕輕的話語，就讓連奕心里甜蜜地快要脹開，這是他前所未有過的感覺。連奕貪戀地抓著宋之辭的手指，像冬天落下的雪花一樣，無比輕柔地吻他的指尖，忽然脫口而出一句：“宋之辭，我喜歡你。”

        宋之辭像觸電似的猛地抽回手，臉頰和眼眶仿佛更紅了。連奕以為他害羞，從背后環抱著他，壞心地繼續碎碎念：“喜歡，好喜歡你。”宋之辭嘴巴快要打結一樣，“別，別說了。”

        連奕嗅著宋之辭頸間的味道，他佩服自己和宋之辭朝夕相處幾十天，居然能忍耐這么久。不過他很有自信，這個【以后】很快就要來臨。

        他戀戀不舍松開宋之辭，“我回公司了。”實際上，他這兩天的睡眠時間只有4個小時，但他在上樓之前都會猛灌兩杯咖啡，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他承認他在宋之辭面前，有些偶像包袱。

        宋之辭有些吃驚，“這么晚？”

        連奕安慰地揉揉他的頭發，“過了這周就好了。”

        連奕專注在事業上時，忙到沒日沒夜。宋之辭晚上回到小區，6樓兩個陽臺都是一片漆黑。幾小時前連奕給他留言，說他這幾天要在市區的公寓里過夜，方便去公司處理事務，他還補了一張jessi的照片，說他有好好地將jessi帶在身邊。

        宋之辭恢復往常一人食的日子，他平靜地看著陽臺，咀嚼著一點味道也沒有的食物，吃了幾口，他感覺胃已經飽了。手機響起信息提示，他走到房間里，想了想，回復道：大后天可以。

        按滅手機，宋之辭疲憊地躺在床上，眼角余光掃到書桌上連奕送他的手表，他站起來拿著盒子走出去，放在白色雕花蕾絲桌布中央。

        分別三天，連奕突然回來，帶著大束的鵝黃擁粉的龍沙寶石。宋之辭開門看見鮮花背后連奕的臉，露出十分詫異的表情。連奕逗著呆滯的他：“怎么，看到我太高興了？”

        宋之辭不自然地嗯了兩聲，接過花束，說道：“晚飯我沒有準備你的份。”

        連奕擺擺手，“我已經吃過了，特意來看看你。”他徑直朝沙發走去，才坐下沒幾分鐘，手機便震動起來。連奕看了眼來電顯示，對宋之辭說了聲抱歉，走到陽臺一角接起來，聲音壓得很輕，宋之辭聽不清。

        宋之辭愣愣地帶上門，把花擺在茶幾上，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走到餐桌前的快速將盒子收起。他剛收好，連奕就走過來了，“你在干什么？”“沒，沒什么。”宋之辭背著手，緊緊抓著桌布。

        連奕看著他，沒說什么，坐回沙發上，漫不經意地問：“晚餐吃了什么？”“三明治。”“噢——”

        “對了。”有點詭異的寂靜中，連奕突然說話。宋之辭覺得他的心被突然到訪的連奕攪得七上八下的，他看向連奕的臉。聽見他繼續道：“我看見有一個快遞放在門口。”

        宋之辭心猛地一沉，聲音有些干澀，不確定道：“快遞？”他握緊手機，站起身，“我去看看。”靠在門外右手邊墻上的快遞，寫著他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他沉默著把箱子搬進門，連奕問：“需要我幫忙嗎？”“不用。”“嗯。”

        “箱子里是什么？”連奕好奇地問。宋之辭將扁平的箱子放在陽臺上，背對著他說：“一些儲物的盒子，家里太亂了，”宋之辭咬著下唇，只感覺自己十分不擅長撒謊，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想整理一下。”他說完，有些僵硬地轉身，對連奕笑笑。

        連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后將視線投向茶幾上的嬌艷燦爛的層層花瓣，“是該整理……”

        宋之辭不知道自己的借口合不合理，也不知道連奕會不會看出他的謊言，他已經陷入混亂，此刻他在連奕面前表現地多平靜，內心就有多慌亂。還好連奕不像從前一般，纏著他不停追問。

        他的目光落在連奕有幾分憔悴的臉上，連奕好像，很累。

        時至此刻，宋之辭依然心疼著連奕。他忍不住走到連奕身邊，“工作很忙嗎？”連奕牽動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說：“有你在，我就不累了。”

        好聽的情話，此刻卻像看不見的利劍一寸一寸穿進身體，宋之辭快要演不下去了。所以他低下頭，無言以對。

        連奕吻了他的耳廓一下，“我走了。”

        宋之辭下意識拉住連奕的手，猛地抬起頭，眼神里涌動著復雜的情緒，他嚅囁道：“明天你會來嗎？”

        連奕回握他的手，“你想我來我就來。”

        宋之辭咽下喉頭的哽咽，垂下頭，再度吞下一千根針，“不用，你專心工作吧。”

        連奕走后，宋之辭在陽臺看著他的背影，就像連奕當初在這個位置看他一樣。他看著思慕七年的男人，漸漸消失在一片朦朧中。

        他屈著腿，蹲在陽臺一角，忍耐多時的眼淚洶涌而出。他不停地用手背擦去溫熱的液體，從架子上拿來小刀拆開快遞箱，里面裝著好幾個搬家專用的紙箱。

        宋之辭這幾天請假沒有去上班，中介帶著他一口氣看了好幾套房子，最后他在這個城市的另一側重新定了新家，依舊是一室一廳，擁有一個寬敞的大陽臺。

        蓮子鉆到他懷里，宋之辭又哭又笑，他和蓮子描畫新的生活：“蓮子，以后我們要去新家啦。你不是喜歡貓爬架嗎？我給你買一個巨大，巨大，”宋之辭的聲音既破碎又哽咽，“巨大的城堡，我們，”

        “重新開始生活……”宋之辭崩潰了，他痛苦地捂著臉，五臟六腑都覺得快要撕開地痛。一旦真正下定決心離開，才知道他早就再次陷在這段時光里。

        為他佩戴領帶夾的連奕，開著燈等他回家的連奕，給他煮意面的連奕，陪他在海島看星星的連奕……天知道他有多不舍得，直到——

        他親眼目睹連奕和一位身材高挑，精致耀眼的女性，相視對笑，親密地攜手走進酒店。在一片城市燈光的烘托下，他們兩人活脫脫就是天造地設、無與倫比的一對璧人。

        宋之辭在他們自然展現出的那股和諧的氛圍中，只能聽見完美的贊歌，找不到一寸他可以介入的位置。

        一時間，他好像被丟到外太空，里外都要窒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撿著掉落在地上的東西，好像在撿他這幾年從不被珍惜的，碎成一片片的暗戀之心一樣。

        宋之辭麻木地坐上出租車，然后就接到連奕的電話，說他在公司加班。他倏然留下兩道淚，笑著說：好。

        他不怪連奕。連奕給他的足夠多了，只是奪走的時候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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