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講題的時候格外有耐心，平時冷硬的臉被暖黃色的臺燈照著，模糊出柔潤的線條。江落起初看著題目，聽他講著講著，不知怎的就變成盯著景翊看。

        景翊察覺到他的視線，筆桿敲在江落的鼻尖上：“專心看題。”

        江落哼哼兩聲，抓著筆趴在桌子上，小鬧鐘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是凌晨一點多，習題冊上的題其實已經講過不少，只剩下幾道難度較大的，他說：“可是我困了，不看一會你吸收點能量就要睡著了。”

        他耍起無賴再擅長不過，小時候就知道抱舅媽的大腿，現在睜著圓碌碌的眼睛看景翊，景翊垂眼看了他兩秒，說：“那就睡覺去，學不進去就別學了。”

        江落來之前沒有洗漱，這個點回去肯定會吵到室友，他問：“能不能在你這兒洗個漱啊？”

        得到允許后江落回宿舍拿好洗漱用品過來，景翊的洗漱間收拾的很干凈，江落他們寢室人多，雖然打掃的也勤快，但跟景翊這邊比起來就是天壤之別。在淡淡的熏香味中洗漱完，江落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又精神起來了。

        景翊靠著門框抱臂看他：“我還以為你會問我能不能在這借睡一晚。”

        江落拿起杯子的手頓時收回來，他順藤摸瓜：“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回去了。”

        景翊：“男人的尊嚴呢？”

        江落：“男色當前，誰還談尊嚴啊？俗！”

        景翊在他腦門上彈一下，說：“趕緊回去睡覺吧，晚安。”

        再鬧下去明天早上真要睡不醒，江落小心翼翼關上門時產生出一種他和景翊在私會偷情的錯覺，這種錯覺在拿著牙杯撞上起夜的室友時變成跳進黃河洗不清的誤會。

        室友：“你這是剛回來？”

        江落：“昂，別問，問就是學習去了。”

        在室友半夢半醒且夾雜著猜疑的目光下，江落把杯子放好，摸黑換睡衣的時候江落暗自發誓下次絕對先換衣服再過去，不然實在太麻煩了。

        江落在陣陣鼾聲中入睡，白天做題晚上還要聽景翊講解，超負荷的大腦運轉讓他睡的不安生。夢中閃過無數零散的畫面，最后定格在一只有著疤痕的手上，那手摸過他的臉、脖子、小腹一直往下到

        驟地從床上坐起，江落身上一層細密的汗，他把手指扎進頭發里，臉埋在掌心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咕噥道：“操這夢做多了容易虛吧。”

        天還沒亮，江師傅就開始搓內褲，新的一天新曬的內褲，他慶幸還好沒弄到被子上，不然光拆被套就能把室友全吵醒。洗完江落看了看時間，五點四十六，再睡回籠覺時間也不夠。他躺在床上，點開孟超的對話框。

        —不準下雨：起床孟哥，太陽曬屁股了！一日之計在于晨一年之計在于春！現在不起床你將錯過多少只早起的蟲蟲！

        —孟哥：大早上把我振醒江落你是真的有病！

        —不準下雨：【害羞jpg】

        —不準下雨：早睡早起身體好，既然你都醒了，我剛好有事兒要跟你說。

        —孟哥：有屁快放。

        —不準下雨：這周基本上就殺青了，你那邊剪輯師找到了嗎？

        —孟哥：那必須找到了，你放心吧。

        《焚爐》拍攝結束，江落心里的一塊石頭也落下去，后期的制作他現在在學校做不成，只能拜托孟超幫忙找人，不知道他找到何方神圣來剪。

        這一周江落都過得很痛苦，數學這東西真不是學了就能會的，得虧他有景翊幫忙。周五語文課上江落閑著沒事兒干撕一頁紙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情書，景翊看完在紙的另一面寫上一道昨天晚上江落一知半解的錯題，又把紙推回來給江落。

        江落看著紙上熟悉的數學題，有種胸口里悶了一口血的感覺，他打算出本書叫：《破壞愛情的一百種方法》，作者名就叫景翊。

        他憤恨著把題解出來，那張紙被扔回景翊的桌上，江落在答案旁邊寫下幾個字：不準在我的情書上寫數學題！

        不一會兒紙飛回來，江落展開看，他那行字下面又多出一道題：r=a（1-sinθ）

        這什么東西？江落壓根沒學到過這種題，他問：“這什么啊？我不會做。”

        景翊沒有回答，江落低頭搜索，光找符號就找好一會兒。景翊搡一下他胳膊，有驚無險躲過張女士的視察，江落道：“這到底什么啊？趕緊說，搜著老費勁兒了。”

        景翊把情書拿回來，畫出一個坐標軸，從原點開始左右各畫出曲線，一個胖嘟嘟的心形顯于紙上。江落看著那顆愛心，被他可愛到爆炸：“這個不是笛卡爾給公主畫的嗎？”

        “你知道？”

        “我也是看過廣告的人，水中貴族已經刻進本人的dna里了。”江落摸著那顆心，被破壞的愛情光速修復成一顆圓呼的愛心，江落說：“這情書不給你了。”

        景翊：“？”

        江落把情書疊起來，夾到自己的書里：“這是我的，”

        送出去的情書自己收回去，這操作也夠神奇的，景翊手抓住那本書：“寫給我的信還是我自己拿著吧。”

        “我去，這你也跟我搶？”

        他們兩個跟幼稚園小朋友似的爭東西，下課鈴打響，小雀斑往后推一把江落的桌子說：“外面有人找你，你倆要不先停戰三分鐘？”

        江落把情書拿出來塞進口袋里，防止自己不在的時候景翊把它拿走。四五月份的氣候最是無常，八班教室里有人穿夏季校服有人還裹著冬季的棉襖，上課時覺得熱，江落穿著一件單薄的夏季校服出門，嫩綠色襯得他皮膚愈發白皙，剛獲得暫時性勝利得意洋洋的樣子很抓人眼球。

        他臉上帶著笑意，看向別人時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亮晶晶的：“你好，找我有事嗎？”

        站在江落面前的是一個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辮，別著小巧的玉桂狗發卡，臉上化著那種被教導主任逮到可以辯解“我是天生麗質”的淡妝。女生長得很漂亮，小巧的臉型搭配秀麗的五官，是看著會讓人憐愛的那種類型。她把手里拿著的袋子遞給江落，笑著說：“江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可以做你女朋友嗎？”

        下課時候走廊里人來人往的，江落接過那個紙袋，說：“謝謝，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抱歉了。”

        女生聽完他說的話沉默一會，像是想通了什么：“我懂了，這是新型的拒絕表白句式對吧？”

        江落還沒來得及解釋，女孩低頭看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忽然轉身就要跑走，她跑出去兩步后緊急剎住腳步。空氣中飄蕩著塵埃顆粒，一條由陽光編織成的綢帶劃過少女的臉頰與肩膀，她回頭時腦袋后面的馬尾辮蕩出優美的弧線：“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高一三班的柳思情，江學長，放學之后請在樓下等我一下。”

        高二八班的同學在江落進來的時候，集體：“哇哦——”

        下一節課上課的老趙：“某人有情況啊。”

        江落之前沒發現這群人這么能起哄：“沒情況沒情況啊，能不能別都這么八卦啊！”

        小雀斑的聲音在眾多同學的起哄聲中脫穎而出：“江學長，放學之后請在樓下等我～”

        其余同學也都怪里怪氣的：“江學長～”

        一堆人笑著鬧著，江落從笑臉中找不同，不出所料看見景翊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他。

        紙袋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東西。江落提拎著紙袋子坐回位置上，景翊慢悠悠道：“江學長。”

        他刻意咬重學長兩個字，戲謔道：“是不是很享受啊？有學妹給你送禮物表白。”

        一股醋味兒直沖鼻子，江落說：“都是誤會，更何況我還拒絕了。”

        真要計較這事兒就太幼稚了，景翊說：“行了，沒事兒。”老趙在臺上講課的聲音慷慨激昂，景翊聽著他的聲音跑了會兒神，講到第二題時他快速掃了一眼紙袋，用來系口的粉色蝴蝶結朝他耀武揚威地晃動一下。

        景翊：“……”

        這學妹什么破品味。

        放學之后江落拿著沒有動過的袋子準備下樓，景翊還在寫練習題，江落跟他打聲招呼：“我走了啊，一會兒完事兒了咱倆直接去家里。”

        小雀斑收拾書包的手微微顫抖，懷疑自己知道的太多會被滅口，她掏出手機給馬路發消息：呼叫小馬呼叫小馬。

        —馬路天使：在呢在呢，有什么吩咐！

        小雀斑打字快出殘影：你知道江落和景翊住一塊嗎？

        —馬路天使：？？？有這事兒？！

        小雀斑只是聽了一耳朵，這事兒不能確定，她咬咬嘴唇，繼續打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聽他們說去家里什么的。

        手機那邊半天不回復，小雀斑莫名覺得后背一涼，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小跑到走廊上，趴在欄桿上往下看，江落的身影和柳思情的交疊在一起，遠遠看上去兩個人擁抱著，光看背影就足夠曖昧。

        “媽呀！”小雀斑驚呼一聲，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她身邊多出一個人，那人看到此情此景，丟出一句：“你說，究竟什么樣的談話才能抱到一起去？”

        小雀斑：…媽媽救命啊，這里有人醋壇子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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