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間
“我說呢……”古德白摸著下巴自己喃了一句。
難怪沈祠也不要臉,原來師徒啊。
“所以上仙找我有何要事?”古德白又問。
“討債。”玄信簡言道,頓了片刻又說“不是我的債。”
古德白臉一黑“如何還?”
“你猜猜,蝶翅對于藍(lán)蝶來說意味著什么?”玄信又抬了眼,月色下,淡色的眼眸隱約發(fā)亮。
不是明亮,是一瞬既滅的憤感。
他平日里總是一副看笑談風(fēng)聲、看淡塵俗的樣子,連笑都像只是隨便勾一勾唇角,和此時的一身冷感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古德白黑著臉沒說話,玄信勾了下掛著鬼鈴的繩子,拎著在月光下仔細(xì)看了看。
古德白覺得這鈴隨時就能碎在他手上。
玄信自己道了下去,還用了個極其生動形象的比喻“就跟你們這鬼鈴差不多,存魂魄所用,藍(lán)蝶蝶翅為蝶的價值所在。折蝶骨,斷其一生,他若是未修成鬼蝶,魂魄便皆散。”
他停了一下,換了個比較方便動手的姿勢,將古德白的鬼鈴收回了衣袖里,“但他成了鬼蝶,蝶翅卻已廢,既鬼永不超生,你說要如何還?”
月光忽而有些灼人,不論是他還是玄信,每一寸皮膚都開始越發(fā)疼痛。
前者是無言和為難,后者是憤怒和隱忍。
他語言之下滿是鋒芒,似一字能穿一心。
言也越天,大概天也覺得冷了,雪越下越大,落了點在松樹枝梢上、墻院上、墨發(fā)上。
院墻上,燈籠里的燭火被雪澆滅,周遭瞬間暗了一個度。
玄信手上攥起靈力,一發(fā)即出,從古德白耳邊呼嘯著飛了過去,打在了雪地上,炸起雪花。
玄信挑了下眉“妖妃怎么不動呢?”
“去……”妖妃想說“去你媽的妖妃”,又在這之前想起了面前站著的人是誰,吞了下口水把話咽了回去“你沒想殺我,鈴都收回去了。”
“是。”玄信難得承認(rèn),抬了下手打掉了樹上的雪,剛冒頭出來的桑纏又被一堆雪蓋了回去“找你幫個忙。”
古德白臉上冒出一個問號“您何事需要我?guī)桶。俊?
玄信蹲下身,從雪堆里揪出了一只黑不溜秋的東西,威壓捆住了那東西的身形,用兩根手指把那玩意徹底從雪堆里拔了出來,丟在了雪地上,對古德白說“把這些東西捆起來,隨便你放哪,但是別殺。”
古德白臉上的問號又增加了倆,抬頭看了看街市里亮堂堂的燈籠“這里怎么會有這個?”
而且為什么不能殺?
玄信沒答話,半響后拎出了鬼鈴“就說干不干吧。”
古德白“……干。”
不干也得干。
客棧燈已熄,玄信回臥房會經(jīng)過詩云還的門前一趟,就是那時,他發(fā)現(xiàn)詩云還房里的燭燈還亮著,正想進(jìn)去幫他關(guān),又看見房里的影子是坐著的,于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轉(zhuǎn)身進(jìn)了自己的臥房。
詩云還其實已經(jīng)睡了一覺,只是做了個夢又被驚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干脆坐到窗邊來吹風(fēng),指望能有點睡意。
結(jié)果就是越吹越清醒了,越清醒越難受了。
最近不知怎么的,入睡就做夢,沒有一頓安穩(wěn)覺,做的還都不是什么好夢。
他依稀記得,剛開始是在姑蘇和南潯交界處的的羽雪山巔上。
那時的陳氏還在南潯,姑蘇是治家的地界。
其實也不算,天庭那位叫治雙的草醫(yī)上仙并未來人間開宗立派或是收徒什么的。
只是常常在山林里寫醫(yī)書,寫了隨手就丟,至于丟哪去了據(jù)說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些仙門的修士閑來無事會去尋找上仙們留在人間的東西,多多少少都能在修行上幫到他們一點。
民間流傳的治雙的醫(yī)書就尤其多,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丹藥草藥品種齊全。
后來,治雙的醫(yī)書差不多都被他們撿完了,撿的最多的那家人自作主張的改了姓名,開了個叫“治家”的仙門,收徒、撫養(yǎng)、教育一條龍服務(wù)。
治雙本人當(dāng)然沒什么意見,反正又不用他來干。
既然上仙沒異議,人間仙門就權(quán)當(dāng)人默許了,年代久了,“治家”真的就成了治家。
道理和詩云還的“詩家”大差不差。
玄信與治雙多多少少有些交情,又正好,姑蘇和南潯交界的那塊地常常惹的兩家劍鋒相向。今天陳氏抓邪祟越了界,明天治家草藥又種到了南潯那兒去。
他們占有欲又都極為強(qiáng)盛,邪祟到了我們這就我們抓,草藥長在我的地盤就是我的。
這些矛盾持續(xù)了將近有幾十年吧,直到玄信一來,在那正中間落了座山,給他們當(dāng)實體界線,命名羽雪。
相應(yīng)的,他那群小弟子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母岬搅擞鹧┥缴先プ ?
中間那條他們爭執(zhí)不休的交界線就成了玄信的地盤。
自那以后,治家和陳氏依然不太合,但也不是因為這個。
詩云還此次入夢正好是落腳在陳氏所占的南潯,南潯有一座水鄉(xiāng)小鎮(zhèn),長溪貫穿整個鎮(zhèn)子,溪岸兩邊行人往來不斷。
他剛從云間下來,拎了一籃子花,在這鎮(zhèn)先找了一家客棧歇息。
說來也是巧,他似乎還在這兒遇上了老熟人。
老熟人叫溟星。
溟星就靠在二樓的廊上,躺椅搖搖晃,正百無聊賴的垂眸往下望,剛巧就望見了本來只是路過的詩云還。
他生性冷靜,卻不冷淡,抬手就沖著樓下招呼“小蝴蝶!你家鳥呢?”
小蝴蝶腳步一頓,也抬頭往樓上看,看見溟星干笑了兩聲“正要去找呢。”
溟星坐直了身子,沖他抬了抬下巴“進(jìn)來歇歇啊?”
“別了。”詩云還拒絕“我不住黑店。”
這回輪到溟星干笑“上仙啊,不收你錢的。”
詩云還“此話當(dāng)真?”
溟星“你以為呢?”
看在溟星態(tài)度誠懇的份上,詩云還破例住了一次黑店。
閑著也是閑著,于是他又和溟某人聊了一下午的天。
歇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再出發(fā)時天已入夜,他呆了人家的地方,又喝了人家的茶水,哪好意思真的什么都不留。
但又交不起這黑店所要的銀兩,便將從云間帶下來的那一籃柔云花放在了店里,留給溟星當(dāng)報酬。順著南下的溪流空手往羽雪山去了。
也不知他當(dāng)時怎么想的,都到了山巔,再往前走幾步就是玄信那群小弟子的住處,再往里便是玄信的“林梢間”。
他卻臨時改了道,從側(cè)邊繞了過去。
這一繞繞了個不得了,碰上了不該碰上的人。
穿過茂密樹林便能看見“林梢間”后院的墻,只是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詩云還臉色有些沉,冷眼掃過面前的那群人,大概的認(rèn)了一下。
好,以前認(rèn)不認(rèn)識不知道,反正現(xiàn)在叫得出名字的只有一個縮在人后的古德白,以及古德白他弟古德黑。
單看穿著不難看出,這上百的人群里,大多都是仙門出生的修士,例如為首的三個,身上的天庭氣息張牙舞爪的四面撲,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他張了張口問道“你們來這做甚?”
對面的人挑了下眉“聽聞詩公子今日生辰,特來為公子慶生。”
詩云還臉上冒出了一個問號“你聽誰說的?”
然后一點回答的機(jī)會都不給的轉(zhuǎn)身就走“不用不需要不客氣。”
他剛邁出一步便偏了一下頭,避開了身后打來的靈力“齊殊,我覺得你們不是來慶生的。”
誰他媽慶生一來來三大仙門!
齊殊也不再否認(rèn),他點了點頭“那你知道就好,我們是來討東西的。”
詩云還沒空跟他閑扯,直入了主題“什么東西?”
齊殊“云間。”
詩云還“做夢來的快一點。”
云間是他一手造出來的地方,怎么可能說給就給?
“這不好吧,就算你也是仙。”齊殊道“云間這么一塊寶地,你一個人占著,其他仙門怎么看呢?”
詩云還“哦”了一聲說“關(guān)我屁事。”
與其說是人間仙門怎么看,不如說是齊殊自己有多想要。
云間的那些柔云花,靠靈氣生長,尤其適合給那些熱衷于爬仙榜的修士們修行,像齊殊這種已經(jīng)上了前十二卻還沒穩(wěn)住腳跟的大仙,對它也是再眼紅不過。
想必這些大大小小的仙門有膽量或者有腦子找到羽雪山巔來,也都是靠的齊殊帶隊。
只是他不明白,云間有靈氣,仙門會被忽悠來合乎情理,古德白一個純正血統(tǒng)的鬼來這做甚?
還連他弟一起捎上了。
齊殊大概是被他這不要臉的回答給氣的不輕,說話不再客氣,多了不少咄咄逼人“你給不給?”
詩云還輕笑了一聲,默不作聲的抬腳繼續(xù)往回走。
齊殊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
他聽見身后起碼有幾百人都拔了劍,劍鋒不用想也知道必然都是指著他的,他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腰上掛著的長劍該怎么掛還是那么掛著。沒有一點要防御的動作。
一陣風(fēng)聲呼嘯,長劍齊出,精準(zhǔn)的刺向詩云還的背。
他一聲響指,與那幾百長劍相對的地方,閃過幾道明光,烈焰撲向他的身后,火勢擋住了那幾百道長劍的來勢洶洶。
緊接著大水橫飛而過,又撲滅了火心。
剛起來不久的硝煙氣息被一火一水澆的一點不剩。
樹林的暗處,走出三個人影,中間那位身材高挑,氣質(zhì)非凡,旁邊兩位稍矮一點,氣勢卻不錯。
詩云還沒忍住評價了一句“真的很裝。”
位于正中間的玄信先笑了一聲“他倆的主意。”
他倆指的就是他身邊的兩個傻徒弟,一個是沈祠,另一個叫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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