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沉默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勉強笑了笑。

        余念：“到時候再說吧，橫豎不能讓他們把孩子搶了去。”

        重活一輩子，余念最大的心愿就是兩個孩子能過得好，有出息，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黃明發和陳蓮鳳那副德行，她怎么可能把孩子留給他們。

        總得想個法子，把嬌嬌和旺旺都帶走。

        李麗霞也是贊同：“那當然，你辛辛苦苦生的娃兒，不能便宜了他們。”

        余念嘆了一口氣，聲音都低了幾分：“也不是便宜不便宜吧，主要是跟著他們對孩子不好。”

        她是一心為孩子好的，只求嬌嬌旺旺能平安順利的長大。

        要是黃明發家里是書香門第，會教孩子，能讓孩子有更好的未來，她不是不能讓孩子跟著他們。

        可問題是這就是一窩孬種。

        孩子跟著他們，哪里能有好前程。

        李麗霞知道她這會兒心情不好，沒再多說什么。

        她彎下腰，從櫥柜里摸出幾個雞蛋，爽快的遞給了余念。

        李麗霞：“先別想了，把飯吃了再說。”

        余念點點頭，把蛋打在大碗里，拿筷子把蛋清和蛋黃打到一塊兒，又切了一把蔥花，預備著等會兒炒蛋用。

        李麗霞已經熱了鍋，想著兩個娃娃今天受了驚，該吃點好的，就從灶臺底下摸出裝豬油的搪瓷缸子，結結實實的挖了一大塊下鍋。

        豬油一受熱，就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一股子香味也躥了出來。

        余念把混了蔥花的蛋液下鍋，飛快的翻炒了幾下，雞蛋就變得金燦燦的了。

        上頭還點綴著青綠青綠的蔥花，看著就叫人有食欲。

        李麗霞拿著盤子過來：“還是你手藝好，這雞蛋炒得真嫩。”

        余念把蔥花炒雞蛋盛進盤子里，又把小青菜倒進鍋里，就著炒完雞蛋的豬油給它炒熟了。

        這年頭沒什么東西可吃的，豬油也是稀罕物，沾上了雞蛋的味道后，炒出來的青菜格外香。

        “聞著真香，”李麗霞喜滋滋的說，“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余念端著兩個盤子，李麗霞從鍋里盛了飯，又從櫥柜里頭拿出一罐咸菜，挑了些放在小碟子里，一起端了出去。

        嬌嬌和旺旺餓了一下午，早就眼巴巴的等著了。

        一見飯菜端上了桌，都有點忍不住了，嘴巴里咽著口水。

        余念看著兩個孩子猴急的模樣，臉上滿是笑意：“快坐好了，等陳叔叔來了就開飯。”

        正說話間，陳和光從屋后頭走了出來，一看桌上的飯菜，就笑呵呵的說：“這雞蛋好香，余念炒的？”

        李麗霞點點頭：“可不是，我哪有這個手藝。”

        嬌嬌扒著碗里的飯：“好吃，好香。”

        余念給她夾了塊雞蛋：“不是說想吃雞蛋么？多吃點兒。”

        嬌嬌早就饞桌上的雞蛋了，不過，她在家里頭的時候，雞蛋都是給爸爸和弟弟吃的，沒有她和媽媽的份。

        她剛剛盯了半天，也不敢動筷子，還是余念給她夾了之后，嬌嬌才敢大口吃。

        她還是第一次這么痛快的吃雞蛋。

        李麗霞豬油放得足，余念把雞蛋炒得極嫩，里頭混著蔥花，吃起來香得不得了。

        大家都忙了一天了，肚子餓得咕咕叫，又碰上這么好吃的炒雞蛋，一會兒就把桌上的飯菜掃光了。

        這年頭沒什么娛樂活動，吃完飯后，李麗霞兩口子跟余念嘮了會兒磕，就回里屋去了。

        余念給兩個孩子洗洗刷刷一番，又把李麗霞給她的被子鋪上了，準備安頓兩個孩子睡覺。

        明天一早起來，還要跟黃明發離婚。

        ——

        翌日。

        余念起了個大早，先去灶上把紅薯粥煮上了。

        等李麗霞兩口子和孩子們醒過來，紅薯粥剛好能吃。

        鄉下的紅薯都是土生土長的，吃起來軟糯清甜，隨便放在粥里面熬上一會兒，味道就挺不錯。

        喝完粥后，陳和光先上工去了，李麗霞留了下來，打算陪著余念把事情辦完了再說。

        李麗霞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擔憂的問：“孩子的事兒你打算怎么辦？有主意了么？”

        余念點頭：“昨天晚上我想了半天，也只有這個招兒了。”

        李麗霞性子急，問道：“什么招？你跟我說說。”

        余念沉吟道：“黃明發脾氣暴，昨天吵了那么一架，今天肯定還在氣頭上，等會我過去了那邊，再激他一下，他一氣之下估計能把協議簽了。”

        李麗霞：“那敢情好。”

        余念：“協議是劉主任寫的，我跟她說過，上頭寫孩子歸我。黃明發不識字，顧不著這么多。”

        李麗霞：“確實是個辦法，這么一來，白紙黑字寫了孩子歸你，抵賴不得。”

        “是啊，我就是擔心陳蓮鳳過來搶孩子，”余念掏出幾個硬幣，塞進李麗霞手里，低聲說，“麗霞，今天還得麻煩你一回，帶著嬌嬌旺旺上鎮里買點糖吃，別讓陳蓮鳳找到他倆。”

        李麗霞爽快的說：“這倒沒什么問題，就是你一個人過去，會不會叫他們欺負了？”

        余念搖頭：“沒事，劉主任和大隊長都在，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

        和李麗霞商量好之后，余念就把嬌嬌叫了過來：“嬌嬌，今天李阿姨帶你們去鎮上玩，你要看緊弟弟，跟著李阿姨，別走丟了。”

        嬌嬌已經知道余念今天要去做什么了，乖巧的回答：“好，我一定好好帶弟弟，跟著李阿姨。”

        余念又把旺旺叫過來，也叮囑了一遍。

        這才領著兩個孩子，跟李麗霞一起走到了村口，正巧有拖拉機過來，李麗霞就帶著兩個孩子搭了便車。

        余念在村口站了好一會兒，一直等到他們的背影都變成了一丁點兒，才轉身往村里走。

        ——

        余念到大隊辦公室的時候，黃明發也到了。

        這大清早的，黃明發就喝得醉醺醺，一張臉紅得像番茄，渾身都是酒氣。

        大隊長一看他這模樣，眉頭就擰起來了。

        黃明發這人當真是有問題，離婚這么大的事兒，他居然喝成這幅鬼樣子。

        像什么話。

        難怪余念要跟他離婚。

        這種人，沒出息。

        劉主任手上拿著黃褐色的文件袋，很嚴肅的說：“余念，黃明發，這是離婚協議書，你們各自看一下，簽完就能離婚了，以后大路朝天兩邊走。”

        黃明發嗤笑一聲：“還真要跟我離婚啊？余念，你可得想清楚，這離了婚，你就是二手貨，沒人要的。”

        他這話罵得毒，劉主任不由得怒道：“黃明發，你嘴巴放干凈點，這是大隊辦公室，你這么說話對得起咱們墻上的主席相嗎？”

        黃明發喝得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劉主任在說什么，嘻嘻笑道：“什么大隊辦公室，兩間破房子，也好意思打官腔！我告訴你們，我媽說了，余念這破鞋不要也罷，咱們改天就娶個黃花大閨女回來，叫你們好好瞧瞧。”

        他滿口臟話，劉主任不禁看向了余念，擔心余念被他刺激到了。

        余念倒是很平靜，對劉主任笑笑：“我先簽吧。”

        她早就知道黃明發是什么人了，粗鄙下/流，惹急了什么話都說得出，這幾句算什么。

        余念的動作干凈利落，唰唰兩下就把文件簽完了。

        大隊長看她這么干脆，多問了一句：“真就離了？余念，這事不能兒戲。這離了婚是能回城，但你這一輩子……”

        剛解放沒多少年，大家都還有些老觀念，這鄉下尤其嚴重，死了老公的寡婦還能再嫁，離婚的女人卻是真難嫁人。

        何況，鄉下吃飯靠工分，女人力氣小，賺的工分少，分的糧食就少。

        離了婚，那是真活不了。

        大隊長在村里呆了一輩子，還沒見過哪個女人真要鬧離婚的。

        余念點點頭，眼神很堅定，動作更是沒有半分猶豫，將協議書遞給了劉主任。

        余念：“我想好了，真就離了。”

        跟大隊長他們解釋不清，但余念心里很清楚，現在雖然還是吃大鍋飯的時代，但過不了多久，經濟騰飛就來了。

        她有重生的先機，不愁沒有飯吃。

        大隊長是男人，見到這么利落的女人，心里還是有些犯嘀咕。

        劉主任就不一樣了，余念越是麻利，她越是欣賞。

        她從余念手上接過協議書，扔到了黃明發面前：“黃明發，該你了，快簽吧，不是要去找新老婆么？”

        劉主任語氣里帶著嘲諷，一下就刺激到了黃明發。

        說實話，他今天過來，不是真要離婚的。

        他才不相信余念能狠下心跟他離婚呢，余念這女人性子軟和得很，根本就沒脾氣，他打了她那么多回，也沒見她反抗過。

        這不就說明余念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么？

        況且，孩子都生兩個了，余念不跟他，還能跟誰。

        她一個女人，真能養活兩個孩子不成。

        黃明發今天過來，就是想看余念笑話的。

        他還等著余念哭著求他別離婚呢，最好跪下抱著他的腿求他，把他哄舒爽了，他就考慮繼續跟她過。

        誰知道余念一過來，就把離婚協議書簽了。

        黃明發哪里受得了這個氣，一把抓過協議書，直接就按了手印。

        “離就離，誰怕誰？”黃明發叫道，“我媽說了，明天就給我找個新媳婦！”

        余念離婚的事兒辦妥了，劉主任心情也好了起來，嘲笑道：“新媳婦，你媽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黃明發梗著脖子：“我媽接我兒子去了，你懂個屁！”

        余念心下一沉，這一家癩皮狗，果然打算跟她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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