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納蘭初剛走上來就看到這一幕,心里又驚又怒。
她隨手撿起地上一根木棍,像一頭莽撞的小獸,狠狠朝孫瘦娟沖去。
“我看誰敢打他!”
她一頭撞在孫瘦娟胸前,抄著手里的木棍朝她手上啪就是一棍。
斬釘截鐵,毫不留情。
孫瘦娟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飛來的是什么東西,就感到一股沖力猛然撞在她身上,緊接著不知道什么東西一揮,就直沖沖往她眼睛前戳來,她剛閃身避過去,卻發現這棍子分明是往她手上來的!
十指連心,她被撞到在地,痛得齜牙咧嘴。
“看著干什么,還不快扶我起來!”她像一灘泥一樣攤在地上,一邊不停嘶嘶抽著氣,一邊不停摸著幾乎快被打斷的手。
納蘭初不過比她腿高一點,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一吹就折,但她跑得遠,沖力也強。
所以當孫瘦娟被撞到在地的時候,三人全都目瞪口呆,最后還是李大栓先反應過來,趕緊跑過去小心將她扶起來。
納蘭初站在祁敘身前,抓著木棍的手有些顫抖,心中發虛。
這家伙哪里惹來這么多人啊,他們兩個加起來就比那男的高一點兒,怎么打得過?想到這里她又開始郁悶起來,早知道就不把背簍放下來了,要是手里有刀,他們肯定不敢輕舉妄動。
“好哇,我就尋思著你為何不走,搞了半天是現在有人幫了啊?!”她由著李大栓扶著站起來,沒被打的那只手插著腰。
凌厲的目光上下掃了她一眼。
她還當什么,原來就是個小丫頭片子。
祁敘垂下眼簾,視線停在她發頂上。一根呆毛翹起來,像一株小草,被風一吹就東倒西歪。
明明與她無關,卻偏偏要來趟這趟渾水。
傻。
他扯過她的衣服,把她拉到身后站著。
“誒?”
納蘭初沒反應過來,從他身后著急探出頭,又被祁敘反手壓回去。
他推她干什么呀,他要被打了!
孫瘦娟啐了一聲:“不長眼的東西。”說罷抄起地上的棍子就要打人。
納蘭初連忙躲在祁敘背后,死死揪住他的衣服,眼睛緊緊閉著。
“我看誰敢動手!”
不遠處走上來一個人,手里握著納蘭初方才扔在地上的那把鐮刀。
“娘!”納蘭初立刻眼睛一亮。
“你又是誰?”孫瘦娟轉過頭,微瞇著眼打量著來人。
“你管我是誰?”張氏緩步走過去,目光如炬,直勾勾盯著她。
孫瘦娟看得心頭微怵,但她的性格不允許她矮人一頭,立即高聲呵斥:“不管你是誰,但我勸你還是別管閑事的好!”
“就是!”身后兩人叫嚷起來。
孫瘦娟勇氣又上來了。
她不過一個女子,還能奈何他們四個人不成?!
“閑事?”張氏掂掂手上的刀,語氣森寒,“宋初,還不給我過來?”
納蘭初看到張氏本來內心竊喜,一聽到她滿含怒氣的語調,立馬慫了半截,默默從祁敘背后走出來。
“你要打我女兒,你說我在管閑事?”
張氏冷笑,臉上掛著嘲諷。
在這破地方被欺負這么久,她還沒怕過誰。敢打她女兒,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納蘭初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邊,那乖順樣看得張氏心頭冒火。
以前怎么和她說的,別人打她就要打回去,這死孩子什么都不干,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不過讓張氏沒想到的是,在她來之前自家女兒已經賞了人家一棍了,力道還不輕重。
“你給我過來!”張氏把她拉到身后。
一看到她躲躲閃閃的表情,她馬上明白了過來。她就說最近看她總不對勁,敢情兒癥結在這里啊。
“既然如此,你帶她回去就是。”
沒了這臭丫頭,她樂得輕松。
“娘——”納蘭初趕緊拉拉張氏的衣角,看向祁敘,意思不言而喻。
張氏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她,眉頭一挑:“這可不行。”
“還不行?!”孫瘦娟眉頭皺得好像能夾死蒼蠅,她明白過來,面前這女人不是她輕易就能解決的。
“你可能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是我們老爺家的仆人,入了奴籍。”
“你說什么?”孫瘦娟像是聽見什么天方夜譚,表情像是打碎的雞蛋般,綻開道道裂紋。
入了奴籍,他竟然敢入奴籍!
人分三六九等,這奴婢是最低賤的一等。一旦入了奴籍,這一生就要為人做牛做馬,他哪兒來的膽子敢入奴籍!
也不怕他娘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孫瘦娟狠狠盯著他,恨得咬牙切齒。
“你們老爺是誰?我這外甥從小被嬌養著長大,怕是受不了這等子磋磨!”
還嬌養呢,他身上的傷說不定就是他們打的。
納蘭初撇撇嘴,對孫瘦娟的厭惡又多了一層。
張氏呵呵一笑,氣定神閑:“梁安城謝老爺,你問歸問,有件事還是得告訴你。這孩子入籍時簽了契,生是謝家的人,死是謝家的鬼,要是想走,得交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
孫瘦娟同李大栓對視一眼,開始猶豫了。
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銀子。主要這地契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要是拿不到,那不就白白搭進去了一百兩?
不行不行。
他們可不干這賠錢的買賣。
“聽說謝老爺可不是那么好相與的,落到他手上可討不著好。”張氏笑意更甚,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既然如此,便讓這孩子跟著他吧。”
孫瘦娟沒討著好,臉上很不悅,連說這話的時候都是不情不愿的。
比起錢,還是命要緊些。
再說他住在這里,餓死正好,就算餓不死,她以后也有地方找,總比找不著人好。反正時間還長,她有的是本事讓他乖乖把地契交出來。
納蘭初臉上露出喜色,很快又被她不動聲色地壓抑下來,視線偷偷看向角落里的人。
目送著那家人罵罵咧咧的離開,張氏視線重新回到身側那道小身影上。
嘖了聲。
“你每天在我面前躲躲藏藏的,就是為了他?”
“娘,你在說什么?”她竭力隱藏自己顫抖的聲線,低著頭,生怕被人看出她臉上緋紅一片。
“行了,你還瞞得過我?”
她笑了笑,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祁敘:“跟我過來。”
納蘭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十分為難。
張氏不會對他做什么吧?
經此一役,她也算是看清了她這個便宜娘的性子。
雷厲風行,極其護短。
還有,打人特疼。
她瞅了眼祁敘單薄的身子骨,內心忍不住擔憂:萬一等會兒娘打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幫她扛住一棍?
祁敘選擇性忽視她滿含擔憂的目光,提步跟著張氏下了山。
三人停在院子前,張氏打開門,順手把背簍扔給她,吩咐道:“去把草喂了。”
納蘭初接過背簍,一步三回頭,看著她領著他進去。
平日她回來的時候還得再晚一個時辰,欄里的牛被她喂了這么多次,早就知道了她什么時候來。所以她今天來得早些,欄里的牛沒有叫。
她放輕腳步,小心翼翼把草撥進食槽里,然后側耳聽著院子里頭的動靜。
給牛喂完草,她推開院子的門。
一轉身就看到他端正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仿佛一座木雕。
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似是聽到她開門的響聲,張氏在廚房里喚了一聲:“宋初,過來!”
“來了。”她急匆匆回答,看了他一眼,小跑著進了廚房。
廚房里熱氣騰騰的,鍋里開水在翻滾,蕩開一片朦朧。
“把面端過去吃。”
她背對著她,身形被水汽模糊,看不清神情。
桌上放著兩碗面,面上蓋著幾片肉,湯里飄著幾粒蔥花,飄出似有若無的香氣。
趁她不注意,納蘭初拿起筷子就把其中一碗里頭的肉三下五除二地夾出來,塞進另一碗。
未曾想,張氏正巧端著碗轉過頭,將這一幕看得正著,心中郁郁。
這死丫頭,怎不見她對自己娘好點兒?
納蘭初以為她沒看見,一手端著一只碗出了門。
因為太燙,她兩條細胳膊一直不停地抖,看得張氏那叫一個擔驚受怕,生怕她手不穩就把碗給摔了。
納蘭初把碗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她把碗推到他面前,拿出筷子給他。
“快吃。”
祁敘默然,沒接。
納蘭初歪了歪頭,把筷子斜插進面里,雙手交疊靠在桌上。
“晚一點就坨了。”
他還是沒動作,雙眼直直望進她眼里,仿佛想要借此看清楚她的內心。
“難道你不餓?”
面前人總算有了反應,點點頭。
他剛點完頭,肚子好似在反駁他的話似的,立即咕咕叫起來。
祁敘臉色微變。
納蘭初笑出聲,笑得夠了,又把碗朝他面前推了推。
“吃吧,我娘做的,很好吃。”
其實她沒吃過她煮的面條,畢竟在宋家,連吃上飯有時候都是件難事。
少年望著面前的面,眼中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溫柔。
娘沒走的時候,也愛吃素面。
二十粒蔥花三片姜,若是有時候編的東西賣了好價錢,還會再加個蛋。
借著吃面的空當,納蘭初偷摸著瞧了他一眼。發現他吃東西一直都是慢條斯理的,不急不緩,比都城那些受過禮儀教育的世家子還賞心悅目。
當真是一副好姿儀。
若是他一輩子留在這山溝里,未免也太過可惜了。
在他思索的時候,祁敘放下了碗。
納蘭初順勢抬頭。
他臉上有些紅,像是熱的,又像是熏的。她正想著該如何同他搭話,哪知他卻突然開了口。
“謝謝。”
少年聲線清冽,如甘泉般泠然。似乎是不常說話的緣故,聽上去有幾分生澀。
“你會說話?!”
納蘭初瞪大眼睛,她可是一直都以為他是個啞巴!
少年聞言,清泠的眸子難得露出幾分無語。
他不說話,又不代表他不會說話。
納蘭初卻好像是發現什么珍寶一樣,盯著他的微凸的喉結看了又看,心中嘖嘖稱奇。
他如何能忍這么久?要讓她不說話,說不定一天都忍不了。
被她露骨的目光盯得頗不自在,祁敘感覺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連指尖都開始泛著紅。
他閉了閉眼,轉身推門而去。
步子不急,但怎么看怎么覺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還未等納蘭初有何反應,他已經消失在門后。
算了算了,許是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會說話吧。納蘭初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端著碗繼續吃。
吃著吃著,嘴里似乎多了什么別的東西。她越嚼越不對勁,這味道怎么像是肉?
她明明記得她這碗里沒有肉啊?
納蘭初拿著筷子扒了扒剩下的面條,果然在面里翻出了好幾片肉。
等等,這碗面不該是他的嗎?
他什么時候把碗給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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