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天一早,納蘭初還在睡夢之中,就聽見外頭傳來噼里啪啦的砍柴聲。
納蘭初睜開眼,迷迷糊糊下了床。
地平線上露出半張太陽,將無邊的溫暖漫射大地。張氏脖上搭了條布巾,正埋頭砍著地上的木柴。
“娘。”她喚了一聲。
“醒了?”張氏拿布巾擦擦臉上的汗,指著已經砍好的一摞柴火,吩咐道:“把這些堆上去。”
“這些都是哪兒來的?”她昨天都還沒看見呢。
“哦,昨天那小子搬來的。”她指了指門外,“還有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砍完。”
她說著說著,又生出些許感慨:“倒是個好孩子。”
納蘭初幫她把砍好的木柴摞到墻邊,然后才背上背簍準備去割草。
見她準備走,張氏順口道:“到山上去,記得把灶里烤的兩個紅薯帶上。”
張氏想得很簡單,他們兩個都是孩子,以后說不定以后干農活還能一起做個伴。她家這姑娘她是知道的,乖順是乖順,就是有點兒傻氣,到時候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她又失去了父親,總得要人幫襯著才好。
納蘭初雖不解其意,但還是翻箱倒柜尋了張厚布出來,撥開爐灶里的灰,把紅薯仔仔細細包好,然后再放在背簍最底下。
張氏正好進門喝水,看見這一幕,默默評價:“你倒是挺講究。”
今日天色很好,隆冬過后,樹上的嫩芽萌發出來,迎著清晨的日光舒展。
她上山的那條小路,原本是光禿禿的一片,現在竟也長出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草。軟軟地在地上鋪了一層,又嬌又柔。為了不讓這些草夭折,她走路時得不停地盯著地上。
快要到山坡時,她一個不留神,踩倒一顆石子,連人帶簍摔出去好幾丈遠。手臂撞向地面,擦破了一塊皮。
唯一慶幸的是她把紅薯包得緊,雖然從背簍里滾了出來,但起碼沒摔壞。
遠遠的就看見那間茅屋上站了個人,納蘭初走過去,發現原先那間破茅草屋已然禿了頂。
她腳步加快,走到屋下,仰起頭看著屋頂上的人。
“我給你帶了吃的。”
祁敘一早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卻裝作沒看到的樣子。直到余光瞥見她一手舉著一個紅薯,興致勃勃地地看著他的時候,才總算是裝不下去了。
但還是沒說話,只看了她一眼,繼續做著手里的事情。
見他不理,納蘭初便找了處干凈的地方坐下,拿起其中一個紅薯就開始啃。
反正她被他拒絕慣了,又不差這一回。
啃完紅薯,納蘭初又開始盯著他看。
專注的眼神想讓祁敘忽視都不行。
罷了,他嘆了口氣,墨黑的瞳孔染上幾分無奈。
“你草割完了?”
“沒有啊。”
納蘭初很自豪地把空空如也的背簍展示給他看,成功收獲了祁敘略帶無語的眼神。
“你要吃嗎?我一直揣著,還熱乎著呢。”她揚了揚手里的紅薯。
“不用。”
祁敘淡淡拒絕,瞥見她嘴角的紅薯渣,他沉默片刻,又補了一句:“你自己吃吧。”
說完,繼續掀屋頂上的茅草。
納蘭初本來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方才吃了一個紅薯,肚子里早就滿滿當當。
“那你要我幫忙嗎?”這種小事她還是能做的。
屋頂上的人背對著她,沒說話。納蘭初又等了會,還是沒聽到任何動靜。
她原本想再問,但轉念一想。或許人家是臉皮薄故意不回答呢,他爹就是這樣。按照她娘的話說,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也沒再問,便攀著梯子上去。
她自幼就跟著納蘭錚爬墻爬慣了,除了宮墻和城墻沒爬過之外,翻過的墻說不定比別人走過的橋還多。雖然近些年她被娘約束教導著,但爬墻好歹也爬了這么多年,總不能摔吧?
她雙手攀著梯子兩邊,輕手輕腳地爬上去。
梯子架在半山腰上,縱目遠眺,能望見山下的景致。
遠山連綿不絕,淺流深澗穿行不止,清晨薄霧尚未散盡,仿若一條透明的絲帶蹀躞盤旋于山嶺之間。
這等雄偉壯闊的圖景,在都城根本見不到。都城里頭,大都是小橋流水的景致,宮城倒是巍峨,但比不得這崇山大氣。
納蘭初獨自欣賞了會,心中稱奇。
這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了,真實得讓她幾乎都有些分不清究竟誰是現實,誰是夢境。
好久沒聽到底下的動靜,祁敘心底升起些許疑惑。
這么安靜,實在是不符合她鬧騰的性子。
要是納蘭初聽到他這般想她,肯定會立刻反駁回去。
其實她在國公府與夢境中區別很大。在衛國公府,她是嫡女,自然要有國公府嫡女的威儀,按照規矩行事。雖然偶有叛逆,也得仔細著不能讓旁人發覺。畢竟若她整出什么幺蛾子,丟的就是整個衛國公府的臉。在這里則不然,她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嫡女,只是一個小村姑,根本沒人在意她的所言所行是否符合規矩。
她分明不是鬧騰,只是被壓抑得太久。
祁敘沉思片刻,決定還是轉頭看看。
他剛一轉頭,就對上一只毛茸茸的腦袋。
突然,他看到納蘭初腳下踩的木梯,腦中一閃,急忙道:“別踩。”
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納蘭初一腳踩在那根斷掉的橫木上,身子一斜,連人帶梯往屋下摔去。
好在祁敘眼疾手快,一手手勾住搖搖欲墜的樓梯,一手遞給她。
“把手給我!”
納蘭初貼在梯子上,眼睛閉得緊緊的,連頭發絲兒都不敢動一下。
“我怕!”她表情好像要哭出來似的,嘴死死抿著,全然沒有了剛才爬梯子那般悠然自得。
祁敘在屋頂上都要氣笑了。
現在知道怕了,剛才誰讓她上來的?
“你不睜眼我就松手了。”說著,他真晃動了下梯子。
“等等!”納蘭初急忙搖頭,然后極為艱難地睜開一只眼睛,過了好大會兒,又睜開另一只眼睛。
她鼓起十萬分的勇氣,把自己的手從梯子邊緣扒拉下來,然后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涼,指節修長有力,攥住她的手把她拉上來。
納蘭初遲鈍了片刻,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胳膊上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疼意。
很不巧,他拉的那只胳膊正是她來的路上摔的那只。納蘭初沒抑制住,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簌簌而下。
祁敘從沒見過女孩子哭,眼中劃過一絲無措,但也想不出什么好話來安慰她,只能干看著。
“別哭了。”
他從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一塊布,遞到她眼前。納蘭初連看都沒看,直接拿著就開始擦眼淚。何曾想她這眼淚就像流不盡似的,越擦越多。
“好辣。”納蘭初蹲在房梁上,眼眶通紅,像只兔子。
祁敘掃了一眼他方才遞過去的那塊布,隱約想起:這東西似乎是買辣椒時,那攤販扔給他的”
對于她越擦越紅的眼睛,他似乎有了答案。
就在他想要把布拿回來的時候,蹲在面前哭的少女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把眼睛努力睜得大大的。
她眼皮已經開始泛腫,鼻尖通紅,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憐。
“你幫我看一看,里面是不是進了灰?”
“不是。”他別過頭。
是辣椒干的。
還沒等納蘭初反應過來,祁敘拿過她手里的布,縱身一躍跳到地面上,朝屋里頭走去。獨留她一人坐在屋頂上,小小的眼睛寫滿了大大的無措。
他,他,他就這么走了?
也太絕情了!
她咬了咬唇,獨自待在屋頂上,打算著什么時候眼睛不疼了她再下去。
她再也不來了!納蘭初恨恨地想。
祁敘自然不知道頭頂上有個人正在一本正經地發誓,他打來一盆水,把帕子仔仔細細洗了一遍。
他重新爬上去,視線在她手臂上停留片刻,緩緩把帕子遞給她。
納蘭初吸吸鼻子:“你不是走了?”
祁敘手一頓,鴉黑的羽睫垂落下來。
“沒有。”
納蘭初接過帕子,貼在眼皮上。
帕子沒有被完全擰干,清清涼涼的水流沿著眼皮流入眼睛,將灼熱慢慢壓下去。
趁著眨眼之際,納蘭初悄悄瞄了他一眼。
算了,看他還算誠懇,她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計較他給她有辣椒的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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