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一連下了好幾天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青草的香氣。萬物潤澤,清新可愛。
納蘭初坐在茅屋里,撐著腦袋看著窗外。
春雨淅瀝,落在屋頂?shù)拿┎萆希瑓R集在末梢,均勻滴下來。
在她身邊,祁敘沉默地編著竹籃。身前放了一堆半指寬薄竹條,竹條隨著他的指尖來回穿梭,一動,便有瑩瑩的水珠滴落下來。
在兩人中央,燃燒著一堆小小的火焰。是由竹子做的木柴,所以連燃燒時的氣味都泛著青竹的香氣。
“這雨到底什么時候會停啊?”納蘭初雙手托腮,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雨水,心情隨著霪雨也不免染上幾分煩悶。
“就在這幾日。”祁敘頭也不抬答。
納蘭初點點頭,目光轉(zhuǎn)到他手上。
這些天,祁敘以及漸漸習慣了她的目光,盡管有時會顯出幾分不自然。他定了定神,繼續(xù)做著手中的活計。
一室寂靜。
過了好久,聽見似乎有人踏雨而來,納蘭初先是支起耳朵。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她轉(zhuǎn)頭看向門外。
只見張氏站在門前,低頭摘下斗笠,拍拍身上的雨水,抬腳進來。
“娘,你怎么來了?”納蘭初語氣訝異。以往她不管多久回來,只要是沒在外頭過夜,她都不會出來找人,今天這是怎么了?
張氏瞟了一眼她的衣服,見頭發(fā)干燥,衣衫也并未沾雨,心下少許松了口氣。她把手里的布袋子放在木桌上,溫聲說道:“這是今年的稻種,我們田隔壁還有一個小田,已經(jīng)耕過了。我想著你住在這里總是要吃東西的,便想著把種子給你,你自己種就是。”
祁敘站起身謝過。
張氏轉(zhuǎn)身又看向納蘭初,說道:“家里來了人,找你的。”
“找我?”
張氏頷首,說道:“好幾天你和祁敘進城,你應該好好想想如何同我交代。”她視線下移,停在她左手手心尚未痊愈的傷口上,“包括你手上這傷。”
她語氣平淡,但納蘭初卻宛如被雷劈中一般,僵直在原地。
張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把斗笠扣在她腦袋上,施施然而去。
屋里,納蘭初回味著張氏的目光,只覺心里一陣毛骨悚然。她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的?明明宋硯哥哥都說好不會告訴她的!而且他都不知道她進過城
納蘭初想起什么,猛然低頭:“不會是你吧?”
祁敘手一頓,黑臉道:“不是。”
那到底是誰呢?納蘭初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有可能,她真想讓張氏變成原先那個張氏就好了,雖然時常罵她,但是對她有什么不滿之處都寫在臉上,心思很好猜。不像現(xiàn)在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又不住在她腦袋里,怎知道她心里都想的些什么?
她嘆了口氣,正了正頭頂上的斗笠,轉(zhuǎn)身跟祁敘道了個別,小跑出門沖進雨幕當中。
轉(zhuǎn)過山坳,便是宋家。
納蘭初心里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放慢腳步,想把時辰拖得長一些,但不管多慢,路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她看著微微敞開的院門,推門進去。
入目的一個女子,被對著她,看不清容貌,只是這身形體態(tài)似乎有些熟悉。她正笑意盈盈地同張氏交談著,淺言淡語之間,彰顯出大家閨秀的嫻雅。
張氏見到她,往前一指:“這不就來了。”
那女子轉(zhuǎn)過身,淺笑盈盈地看著她,
納蘭初心里無比平靜,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jīng)大致猜出來了,來找她可能是城里的大官,或者是車上的幾名女子。
盛云娘笑了笑:“可還認得我?”
納蘭初:“自然是認得的。”
盛云娘點點頭:“當日你救了我一命就走了,最近幾天我才找到你住在這里,不知道是不是晚了”她從身后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它:“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請你收下。”
說著,便吩咐身后的兩個侍女把盒子拿到她面前。
兩個侍女在盛云娘面前十分恭敬,但一轉(zhuǎn)身,目光卻摻了幾分鄙薄。心道不過就是一個碰巧之下救了她們家小姐的小村姑而已,還不配被她們放在眼里。
納蘭初自然也察覺到了兩人輕蔑的視線,卻沒有生氣。她還犯不著與一個下人置氣,不過是個看主子顏色的奴仆。
她笑了笑,委婉拒絕:“當日是我自己想要逃,救你也只是順手。而且這也不是我一人之功,而是大家共同合力才逃出來的。”
那兩個侍女顯然沒想到居然有人不要這等豐厚的報酬,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嘲諷。誰會嫌錢多,她說拒絕,無非是是嫌給的錢少了,想趁機多撈一點罷了。
果然是沒見識的窮人。
盛云娘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她抿唇一笑,說道:“若是覺得不夠,我再派人去府上拿點兒就是。”她說著,就要轉(zhuǎn)身吩咐下人。
納蘭初默了默,說實在的,她對著這銀子并不感興趣。
“不用了。”她雙眸沉靜,顯出幾分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前幾日我弄丟你的銀簪子,今日便不收了。”
盛云娘臉上一愣,浮現(xiàn)出絲絲窘迫:“這怎么行,簪子本就是要”
這時,拿著銀兩的侍女不樂意了。
“我們小姐找你找了這么久,你怎就這幅態(tài)度?”
納蘭初氣笑了。誰讓她找了?要不是她,張氏又怎會發(fā)現(xiàn)她進了城?
“木枝,算了。”盛云娘面上柔柔的,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頑皮的妹妹。
“小姐!”木枝跺跺腳,一副替她委屈的模樣。
“不過是小孩子的話,你姑娘我還沒必要同一個小孩子計較。”
“姑娘,你總是這樣,才會讓這些人冒犯您。”
納蘭初看著兩人一唱一和,只覺得分外好笑,敢情今天不是來道謝的,是來施恩和唱戲的。這場面她在都城里的多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哪個不是洞察人心的老狐貍?與之相比,這幾個人的演技實在拙劣得很。
“姐姐與其在這里說要跟我道謝,不如去找找向馬車里其他幾位姑娘,畢竟她們也同樣救了你。”
“這人怕是有些難找。”盛云娘心里叫苦不迭。那幾個人她就只記得她了,哪兒去找其他幾個。再說她們都是分頭跑的,那幾個人死沒死在山里都不知道,要她如何去找?再說,她要是給了她銀子,不是要在給其他人銀子?這未免也太不劃算。
早知道她直接派個人來就好了,省得現(xiàn)在這么多事。
“我看姐姐您穿著不凡,想必是城中有權有勢人家的女子。若是找不到人,這人牙子總是要找到的,您說是吧?”
“是,是的。”盛云娘臉上的笑已經(jīng)快繃不住了,心里又氣又郁悶。這姑娘年紀小小,說話怎這般咄咄逼人。都怪她爹,非要她來親自道謝。
“既然如此,今日我就不打攪你們了,若你有事要尋我,去浮安城找盛家就是。”她微微一笑,特地在盛家二字上加重了一下。
納蘭初面色如常,反正她沒見過盛家,不知道盛家是什么東西。
三人一同上了外面的馬車,在霏霏春雨中漸漸離去。
張氏:“手上傷好了?”
納蘭初轉(zhuǎn)過頭,誠實搖頭。
“沒有就讓你哥給你換藥。”她說完,便進了門。
納蘭初受寵若驚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十分奇怪。
方才張氏一直站在這里,卻從未說一句話,就像背景一樣站在門邊,這是讓她詫異的第一點。另外一點就是她剛剛可是拒絕了一大盒銀子,這可是一大筆錢,張氏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帶著好奇朝張氏的屋子望去,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沒過多久,屋里織布的聲音重新響起,聲音漸遠,融入無邊的春色里。
因為下雨,天上霧蒙蒙的看不清天色。
納蘭初本來想過躺在床上小憩一下,結果剛沾上床,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簍和鐮刀沒拿,全扔在祁敘那兒。她嘆息一聲,從床上爬起來往山上走。
因為下雨,山路又濕又滑,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山坡,就在要上去的最后一刻,她右腳褲腳突然垂落,左腳踩在褲腳上,一頭栽倒在地,給站在門邊的祁敘行了一個大禮。
她拍拍衣服站起來,視線在周圍轉(zhuǎn)了轉(zhuǎn),確定沒人看到才繼續(xù)往前走。
誰知剛一抬頭,就對上了屋檐下少年笑意剛褪的眼睛。
“你笑我?”納蘭初很委屈。
“沒有。”祁敘毫不猶豫轉(zhuǎn)過頭,“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你剛剛就是笑了!”
“你怎么又來了?”
“我來拿我的背簍。”
“哦,我扔了。”祁敘說得很淡定。
納蘭初睜大眼睛,連忙跑過去拉住他:“你怎么給我扔了,你扔哪兒了?”
“想扔就扔了。”
納蘭初簡直要氣炸了。這背簍雖然破得不成樣子,帶怎么說好歹也是個裝草的東西,給他扔了,她那什么去裝草?
祁敘從屋里拿了一個新編好的扔給她,又指了指角落里那一個破的。
“你要哪個?”
“我我當然是要這個。”納蘭初抱緊她手里那個新的,支支吾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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