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三班班主任正在主持老師學(xué)生的自我介紹，老師已經(jīng)介紹完了離開，學(xué)生按照學(xué)號上臺。

        班級三十五個學(xué)生，虞梟排名二十九。

        班主任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女人，很有氣質(zhì)，她往下念名字：“下一個，虞梟。虞梟？”

        教室前門突然被人推開，虞梟站在門口，瘦瘦高高的，校服穿得規(guī)規(guī)矩矩，拉鏈拉到最上，雙袖卻卷到手肘，褲腿上還沾了幾撮石灰。

        班里經(jīng)常逃課去招貓逗狗的同學(xué)一看就知道他剛從哪個墻上翻下來。

        他不笑的時候面色疏離，隆眉大眼在謝常殊眼里是乖巧可愛，在別人眼里卻是冷漠無情攻擊性強。

        更何況他臉上還帶著已經(jīng)結(jié)痂的細(xì)碎傷口，手指上裹滿了創(chuàng)可貼，一副誰也不入眼的模樣，一看就不好惹。

        初高中的女生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類不服管教的野狼般的長相，他甫一出現(xiàn)就引起一陣騷動。

        于是剛進來就被班上幾個混子盯上。

        班主任輕咳一聲，暗道這想必又是一個刺頭。

        她嚴(yán)肅道：“虞同學(xué)，今天開學(xué)第一天你就遲到了，念在剛剛開學(xué)，這次不追究，下不為例。自我介紹吧。”

        虞梟目光飄到窗邊，聲音里沒有一絲感情：“虞梟，爾虞我詐的虞，梟雄的梟。”

        一個介紹狂得分分鐘被人約架，但他本人卻覺得已經(jīng)非常收斂了。

        他上輩子根本沒好好上過學(xué)，被本家強制帶走后就被迫開始接受非人教育，每天都是含著血學(xué)習(xí)。

        不知道是誰驚嘆了一聲：“好帥。”

        班主任讓他自己找個位置坐下，虞梟便直奔后排窗邊的位置而去。

        高一三班在五樓，從窗戶這里可以直接看到首府大學(xué)操場。

        三千人還曬在太陽下，臺上的教師代表正坐著中規(guī)中矩的發(fā)言。

        上面班主任在做學(xué)期規(guī)劃，這邊虞梟旁邊突然挪過來一個同學(xué)，戴著眼鏡，皮膚蒼白，很瘦，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嘿，哥們兒。”看著斯文，開口卻一副老江湖的口氣，“哥們，你是不是剛剛打架趕回來？”

        虞梟在三千人中尋找謝常殊，并沒有回答他。

        “虞同學(xué)，兄弟？虞梟，我叫白書寒，交個朋友吧。”

        “跟你講，我特別會打架，以后跟你一起走，還能幫你開路呢。”

        “兄弟，嘿……”

        “我不混。”虞梟簡潔道：“不打架，只想好好學(xué)習(xí)。”

        后座不知是誰嗤笑了聲。

        白書寒看著他一臉傷，明顯不信，自來熟地跟人套近乎，嘴巴開開合合沒完沒了。

        虞梟沒打斷他，反正也沒聽進去。

        “……首府大學(xué)剛剛那上臺講話的新生代表是我兄弟，謝常殊你知道吧？今年的高考南波萬，嘩——一匹巨巨巨巨大的黑馬！”

        一直左耳進右耳出的虞梟突然回頭。

        白書寒見同桌理他了，繼續(xù)道：“他以前就坐在你這個位置，跟我同桌。”

        虞梟：“他大一，17了。”

        白書寒毫不羞愧：“我雖然高一，我也17啊。”

        虞梟：“……”

        白書寒：“我身體不好，已經(jīng)送走三批同門了，你是第四批。”

        虞梟：“他怎么樣？”

        “啊？哦哦，謝常殊啊，不學(xué)無術(shù)，他以前和這里大多數(shù)一樣，都是混的，等到高三就出國。”

        虞梟聽了前半句就把頭轉(zhuǎn)回去，不理他了。

        白書寒是看出來了，這位同桌就對‘謝常殊’這三個字敏感點，興許和自己一樣也是謝常殊粉絲。

        他往臺上看了眼，雙手突然縮進書包里，渾身縮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做壞事似的。好在老師確實沒注意這個角落，白書寒掏出手機點開，翻了半晌，然后把手機夾到書里給他推過去，小聲道：“我和他真的是朋友，不信你看。”

        照片明顯是從后面偷拍的，不知道是偷拍的人手抖還是正在移動，畫面都晃出了虛影。

        小巷子里，一個染著芭比粉的中二少年雙手插兜，他面前倒了四個人，也是五顏六色的頭發(fā)，裸露的皮膚上布滿奇形怪狀紋身，而芭比粉一只雪白的球鞋正踩在其中一個光頭頭上，表情非常惡劣，極盡羞辱之態(tài)。

        白書寒見他看見了，把照片往左邊一滑。

        少年依舊是那個少年，不過背景換到了教室，少年的頭發(fā)變成了灰白色，表情不可一世，整張臉寫滿了‘我是老大別惹我’的不耐煩。他并沒有看鏡頭，另外半張大臉是白書寒，明顯也是偷拍得來的同框。

        白書寒道：“他真的特別厲害。”

        虞梟興致缺缺，“哪里厲害？”

        白書寒：“打架！他能一挑四，是我偶像，我就想哪天等我身體好了，就跟他一起去打架，把那些壞人揍得屁滾尿流。”

        虞梟看著窗外，視線突然從人群中攥著一抹身影，很小，但很亮眼。

        他說：“那不是他。”

        白書寒沒懂，“啥不是他？”

        虞梟淡淡看他一眼，說：“謝常殊，不會那樣羞辱別人。”

        他認(rèn)識的謝常殊不會。

        白書寒：“……”他決定下次拍點高清的，證明自己的偶像真的很厲害。

        見虞梟不理他了，他也沒勁，便趴在桌子上睡了。

        謝常殊當(dāng)天學(xué)院迎新和班級團建結(jié)束后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

        他去了隔壁星晟私高，看見高一的教室已經(jīng)空了，只有零星幾人開學(xué)第一天就早早開始了熬夜奮戰(zhàn)。

        說好讓他放學(xué)在校門口等自己來接的，此時卻并沒有看見人。

        謝常殊招車回家，然而家里沒有亮燈。

        他爸媽這兩天竄親戚去了。

        鑰匙也忘了給虞梟。

        他在家附近喊了幾聲，沒有回應(yīng)。

        現(xiàn)在九點半，不在學(xué)校也沒回家，可別出事了。

        謝常殊去車庫取了自己的摩托，沿著去學(xué)校的路一路開過去。

        直到快到高中校門口了都沒看到虞梟的影子，他有點著急了，這小子運氣一直不好，怕他又被人販子遇上。

        車道掉了個方向，突然，他聽見旁邊傳來□□撞墻的聲音，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咒罵，距離太遠，聽不清……

        那里是一條小吃街，就在學(xué)校街對面，兩邊有很多老舊的小巷子，開了些自營的小型超市和水果店燒烤店之類的，白天開張，布局雜亂得讓人眼睛疼，這個時候這些店也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

        謝常殊走得越近，打斗聲就越明顯……

        他皺眉，折回去拿了自己的棒球棍。

        “怎么，想教訓(xùn)我？”虞梟聲音淬毒般冰冷，他很輕易就躲開對方的攻擊，反手提著另一個少年的衣領(lǐng)把他抵在墻上，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肚子上，聲音卻還保持著平和，“我沒找你麻煩，你就該謝天謝地，還敢主動湊上來。”

        被揍的年輕人發(fā)出一聲聲悶哼，咬牙切齒：“雜種！”

        虞梟神情更加陰鷙，咧開的唇角閃著寒光，他一只手掐住年輕人的脖子，單手把他提起來，整個人掛在了墻上。

        “我說，”虞梟眼睛微紅，掛在墻上的少年滿面通紅，已經(jīng)有了窒息的征兆，耳中傳來對方小弟驚恐求饒的聲音，虞梟平靜地看著對方垂死掙扎的模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驀然閉了閉眼，手上突然卸了力道，年輕人掉在地上猛咳。

        “以后不要惹我，我想做個好人，無意跟你對上。”虞梟靜靜出聲，垂眸似乎看著少年，又似乎在出神，聽不出絲毫情緒。

        哪知道對方剛一緩過來，就急忙后退到安全區(qū)域，大聲道：“你們他媽殘廢嗎，都他媽給我打，打死這個雜碎！唔！”

        被打得直不起腰的幾個少年聞言，顫抖著雙腿紛紛逼近。

        虞梟冷笑一聲，毒蛇般森冷道：“雖然我真想弄死你……”

        可他要做個好人，弄個半殘也算手下留情了吧？

        畢竟對方是他兩輩子來最厭惡的人。

        他正要繼續(xù)動手，余光卻突然瞟到一抹銀光，是棒球棍在路燈下閃出的光。

        他心里一凝，猛的看向地上的少年，雙眼中乍然迸射出的寒光讓人膽寒。

        虞梟突然把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從地上扯下來，和自己掉了個方向，自動把自己放置在死角。

        是謝常殊來找他了。

        年輕人見虞梟這傻缺行為，也不知是對方傻缺還是把自己當(dāng)傻缺，一腔怒氣爆發(fā)，掙扎著脫離虞梟掌控，厲聲道：“給我往死里打！”

        之前戰(zhàn)斗狂魔虞梟現(xiàn)在跟只鵪鶉似的，只知道躲避要害，卻完全不還手，不消幾下身上就出現(xiàn)青紫的印記。

        只是還沒教訓(xùn)幾下，一聲暴躁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都給我住手！”話音未落，一根鋼皮裹著的棒球棍碰的一聲砸到斗毆人群的頭頂，砸出一道巨坑后砰一身掉地上。

        幾人傻眼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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