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誠在茶樓前一番條理清晰的陳述，在周圍的茶客聽去以后，有關陳琬琰和陸懷瑾的種種流言瞬間不攻自破。

        晉王殿下親自認證有心之人故意散播的流言，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陳琬琰坐在馬車上，仍想著剛才的事。

        陸懷瑾會主動來找自己搭話，此舉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但隨著接下來的幾句談話，卻莫名讓她冷靜下來。

        之前陸懷瑾給她送糕點，多半是想確認她是否擁有前世記憶。

        已經確認過的事，接下來如果再有談話，也該是陳琬琰著急去問陸懷瑾還有何動作。

        可因為萬綺霜的出現，陳琬琰還沒來得及行動，陸懷瑾卻先一步到了自己面前。

        這樣看來，陸懷瑾分明才是著急的那個。

        他為何著急？

        陳琬琰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擁有前世記憶的自己，對陸懷瑾而言是個威脅。

        但陸懷瑾定然不會表現出來，所以才故意來此與她面談，說那樣一番話，來擾亂她心神……

        陳琬琰兀自想著心事，待回到王府，發現季明誠獨自一人去了書房，才發覺季明誠今日似乎有些異樣。

        陳琬琰踏出房門，站在門外的梅窣見狀，向她施了一禮：“王妃。”

        “殿下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陳琬琰直接問道。

        “哦……”梅窣思索片刻道：“殿下今日聽到了幾句有關王妃的流言，是關于王妃和陸主事的。”

        陳琬琰聽到這里，微微一愣，繼而舉步前往書房。

        崔峰因苦惱著這事而走得有些慢，老遠聽到了梅窣和陳琬琰的對話，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待趕到近前時，陳琬琰早已走了。

        崔峰轉向梅窣：“怎么什么話到你嘴里都藏不住？”

        “這話有藏的必要？”梅窣聳了聳肩，無所謂道：“要我說你就是太小心謹慎，殿下和王妃都是識大體有腦子的，斷不會因為此等無稽之談鬧矛盾，不信你就等著瞧。”

        事已至此，崔峰再想不出什么挽回的措施，也的確只能等著瞧。

        陳琬琰來到書房，屏退了左右，自己端著茶水進去，果然見到季明誠坐于案前，手中沒拿文書，雖然面上不顯，但多半是在生悶氣。

        自成婚以來，陳琬琰還沒見過他這副模樣，沉默著將茶水放到案上，跪坐到席子上滿了茶水，將杯盞舉至眉間，切實踐行著“舉案齊眉”的規矩。

        季明誠幾乎被她的舉動氣笑，從她手里拿下杯盞，環抱住她的腰身將人提起放進懷里：“都說了你不可受涼。”

        “不過在席子上跪一下，哪里就能受涼……”陳琬琰小聲嘀咕著似在抗議，對上他的眼神以后，換上一副笑臉問：“今日生的什么氣？那些流言你肯定不會當真，我實在想不通還有什么氣值得你這般憋悶？”

        “既然如此通透，為何自己又要憋著？”季明誠面色不虞地問：“王妃有何煩心事，是不能同本王講的嗎？”

        陳琬琰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想，晉王殿下這是……吃醋了嗎？莫不是把她與陸懷瑾會面的事，當做是她同陸懷瑾抱怨流言？

        當真是冤枉。

        正當陳琬琰要開口時，卻聽季明誠進一步解釋道：“你與陸懷瑾之間的那些流言，是刺史夫人有意傳出去的，目的就是想借我之手替她報復她懷疑的仇家，我自不會上當……我也知道你有能力自己處理麻煩，可事情如此棘手，與我說一句，又有何妨？”

        陳琬琰微微一怔，繼而沉默片刻，斟酌了一會兒道：“殿下覺得刺史夫人的懷疑并不可信？若……若我說我也覺得陸懷瑾此人城府頗深，刺史之死恐怕有他在其中出力，你信嗎？”

        季明誠微微蹙眉，卻沒有立刻反駁：“何出此言？”

        “我……”陳琬琰猶豫著道：“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夢？”

        “嗯，夢見陸懷瑾叛國做賊，引十萬亂軍入城，屠戮百姓……”陳琬琰仔細看著季明誠臉上的表情，力圖講出一種對方能夠接受的說辭。

        “就只是這個夢，沒別的了？”季明誠的語氣溫和，表情波瀾不驚，似乎沒當她發了瘋病，卻也沒太當真。

        “自然還有別的——幼時在家里一道玩，覺得他慣會耍心機。”陳琬琰再次擺出之前勸阻萬綺霜的理由，反正是幼年舊事無從考證，她說什么都行：“后來再長大些，偶爾家中長輩談起你，他也是狀似無意地說你如何霸道跋扈，極盡詆毀之能事……”

        本來這些話也是陳琬琰隨口一說，但說著說著陳琬琰驟然驚覺陸懷瑾的確是這般，不僅他這般，陸尚書也這般。

        也正是因為陸家人孜孜不倦的在一旁各種言語挑撥，前世的她才會在未見過季明誠之前，就先留了一個對方囂張跋扈的印象……

        季明誠倒似渾不在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或許是他有先見之明，知道我會將你聘走，所以在未雨綢繆？”

        “……”陳琬琰見自己丈夫在如此性命攸關的問題上居然還如此鎮定地開著玩笑，實在有種無奈感。

        見她不發一言，十分吃癟的模樣，季明誠才笑著道：“好，此事我會去查。”

        陳琬琰擔心季明誠只是在敷衍她，卻又沒更好的辦法，只好作罷，那種無奈望對方一眼的樣子，讓季明誠不禁笑得更加開懷，連帶著陳琬琰所靠的胸膛都微微發震。

        很快，陳琬琰便察覺到了些許異樣，季明誠的神色也變得尷尬，輕咳一聲，準備放下她起身：“我去沐浴。”

        雖說養好了身體便要加緊時間誕育子嗣，但這明顯只是季明誠的玩笑話，他從未強迫于她，一直都是獨自去浴室，回來再攬著她一同入眠，再無其他。

        但這次，陳琬琰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按住季明誠的手腕。

        以她的力氣，其實拽不動季明誠這種在外征戰的武將，可季明誠似乎總是在她面前敗下陣來，一如當日在水榭，她那般輕易就將季明誠拉得彎下腰，吻上了他的唇。

        “可、可以的。”陳琬琰面頰通紅，語氣卻是堅定，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之前只是不太熟悉，可如今我與殿下成婚多時，是……可以的。”

        她越說越小聲，再季明誠耳中，卻被放大了無數倍。

        季明誠滾滾喉結，再做不得君子的心境，低啞著聲音道：“你說的。”

        “嗯……”陳琬琰垂眸應道，沒有拒絕。

        她被季明誠抱上床塌，簾帳放下時，終于知曉自己無路可逃。

        雨后初霽，清晨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陳琬琰縮在被子里，完全不想動彈。

        是她見識太少，不知武將竟是那般能折騰人的，她覺得自己腰都快斷了……

        季明誠逗她幾句，被她嗔怪一聲，知道她累了，便揉揉她的鬢發起身，讓她繼續休息。

        出門時，季明誠伸了個懶腰，看上去心情甚是愉悅。

        崔峰和梅窣默默跟上，梅窣丟給崔峰一個“我說什么來著？”的眼神，默默佩服自己的決定真是英明無比。

        她就知道，晉王和王妃斷不會因為此等小事鬧矛盾，崔峰就是太過小心謹慎。

        崔峰倒是不在乎梅窣如何想他，反正自家殿下和王妃不鬧矛盾，他自然求之不得。

        調查依舊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刺史夫人針對的對象都被調查了一遍，沒發現任何問題。

        至于已經逃往漠北的海寇，現如今也是沉寂了多時，沒有再和國中有更多的聯系。

        季明誠拿著調查到的關于陸懷瑾的所有信息，撐著下頜陷入沉思，問崔峰道：“你說，陸懷瑾會在什么情況下叛國？”

        “啊？”崔峰被問得發懵。

        若自家殿下真如外人所說是個奸惡之人，這句問話的意思大概就是要給陸懷瑾定個莫須有的“叛國”罪名，找他出主意了。

        但崔峰自然清楚自家殿下不是那種奸惡之人，所以在驚異過后認真思索著答道：“陸主事在吏部任職，其父也官至尚書，合該前途無量，屬下實在想不通有什么原因能讓他叛國。”

        “若他的身份是前朝余孽，抑或敵國奸細呢？”季明誠問道。

        崔峰被季明誠的這一猜測嚇了一跳，但隨即冷靜下來想了想道：“那……倒的確是有可能的。”

        季明誠原本只是擔心自己礙于之前的事，對陸懷瑾有偏見，所以才找崔峰過來問了這一番話，現在既然崔峰也覺得有可能，他便點了點頭：“照這個方向去查，順便再查一查陸尚書的祖籍之地。”

        “是。”

        秋意漸深，宮中舉辦中秋宴，邀朝臣及家眷一同入宮。

        陳琬琰因著晉王妃的身份而坐于上首，飲了幾杯酒下肚，忽得覺出幾分不適，幾欲作嘔。

        她捂嘴干嘔了幾聲，引起太后的注意，太后看向這邊，關切道：“王妃怎么了？”

        季明誠趕忙來到她身邊，扶著她的手臂，溫聲詢問她的狀況，陳琬琰本想搖頭說自己無礙，卻禁不住又捂上了嘴。

        太后見狀，趕忙請御醫前來診視。


　　(https://www.dzxsw.cc/book/18579754/2920808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