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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禾,你準備好了么？”

    清禾聽到門廳傳來舍友楚瑜的呼喚聲。

    “馬上，我梳一下頭發就來。”

    說是梳頭發，就只是梳頭發。

    因為清禾是齊耳短發。

    這在向導中并不多見。

    向導多為女性，并且職責要求向導時刻要向外界——尤其是哨兵,展現出溫柔鎮靜的特質,因此大部分向導都會選擇長發、卷發等能夠在外表上起到輔助作用的修飾。

    “你不戴假發么？”楚瑜看著清禾,有些擔憂道。

    少女容貌清秀俏麗,齊耳短發也自有股清新甜美的風格。但毫無疑問,如果是馬尾辮或者披肩發等發型，可以讓她在那群筆直哨兵審美觀的考官處,得到更高的評分。

    “這次登記后,白塔就要給我們分配職位和哨兵呢。”楚瑜說道，“得上心。”

    少女語氣輕盈：“測試主要看向導素，教官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我的向導素很優秀。”

    “那些考官都是上個世紀的老古董，而且專喜歡找男人來考核，誰知道會不會歧視短發女人。”

    兩個世紀前，一種不可名狀的古怪生物入侵了地球。

    它們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對地球造成了極大破壞。而在戰斗過程中,聯邦政府總結發現，唯有名為“哨兵”“向導”特殊人群的精神力場能夠最有效攻擊并傷害到它們實體。

    于是,自從哨兵向導這兩種異能力群體出現后，人類的價值觀就出現了方方面面的轉變。

    哨兵戰斗力極其強大，但由于過于敏銳的五感,因此容易感知過載,暴走失控。

    向導精神力則比哨兵更加強大,可以掌控、安撫、引導哨兵戰斗。

    如果哨兵是槍，那向導就是他的扳機，雙方相生相容，彼此合作，彼此安撫。

    向導比哨兵更罕有與珍貴，原則上來講，哨兵只能擁有一名向導，向導卻未必。

    總之，關于這兩大特殊群體的特權很多，規矩也很多。

    清禾不太關心這些或明或暗的規則。

    “反正也沒有人管我，我只要完成布置給我的任務就行了。”清禾說道，“他們又不可能把我怎么樣。”

    “別這么說，教官想讓你不舒服手段還不多？”楚瑜勸說道，“面子上得過得去。”

    “哎，行，我明白的。”

    清禾嘆口氣。

    自從姨媽家主動參與生命之源計劃，將她貢獻出來后，她便和那個家庭沒了關系。

    自進入白塔的那天起，哨兵向導的生命便不屬于任何人，只屬于聯邦。

    清禾壓了壓鬢發，笑著追上楚瑜。

    她應該是今天所有向導里心態最輕松的。

    向導多是十六到十八歲的少年少女，心里萌動，對自己未來并肩作戰的搭檔，大多有些美好的幻想。

    清禾卻無所謂。

    她與楚瑜有說有笑，來到了多功能大廳，今日會在此處宣讀配對結果。

    配對。

    清禾在心里咀嚼這個詞。

    在她十四歲以前，接受的普通人教學課程里——配對這個詞，通常情況下是不會用給人類的。

    *

    早上測試，中午用過統一提供的午餐后，下午便出來的分配結果。

    由主考官統一公布宣讀結果。

    有些哨兵向導之前便相識，或者仰慕對方聲明，恰好配在一起自然喜不自勝。

    也有乍看一眼便覺得不對付的。向導精神力感知敏銳，直覺方面極為敏感，那這就是需要頭痛日后想出問題的。

    “049號向導，清禾。配對哨兵——”主考官冷漠的聲音在念到接下來的名字時戛然而止。

    所有人目光頗感莫名地看向教官。

    主考官以余光看了眼身后的副官，對方神色嚴肅的頷首，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主考官語氣微頓，隨后道。

    “祓。”

    全場霎時安靜，隨后一片嘩然。

    祓是誰？

    那是有史以來最強的哨兵，沒有之一，實力強大到甚至被尊稱為神的男人。

    性格冷酷寡言，不近人情。從未失敗，因此也從不需要向導。

    除了敵人，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精神體是什么樣的。

    有很多向導想要與他結對，得到的無一例外，全部是拒絕的結果。

    這個男人強大孤獨到超然于世。他居住于白塔之巔，最接近云層的安靜之地。

    有關他最離譜的傳言，應該是傳說他是人造人，天生無感之類的。

    總之，清禾也聽說過他的名號。

    “祓神？”他還未回神，那邊楚瑜已經開始驚呼，“他不是我們前輩的前輩嗎？”

    “049號向導，”主考官看向她，表情看不出異樣，“會議結束后來總指揮室一趟。”

    “是，明白！”

    盡管內心茫然，但清禾還是利索的接受了指令。

    不管哨兵是誰，她都無所謂。

    無非是完成任務罷了。

    來到總指揮室后，等待她的是幾位教官高層，有男有女，他們以十分嚴肅的口吻告知清禾此事的必要性。

    原來她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與最強哨兵“祓”適配的向導。

    若他們能夠珠聯璧合，達到百分百契合，勢必會讓人類反攻步伐更進一步。

    “但祓性格比較……孤僻。”主考官盡量做出最溫和的表情，“可以看出，你是個明亮清爽的向導，希望你能夠發揮自己的特長，與祓在戰斗中互相幫助，互相輔佐，為聯邦與人民服務。”

    “是，明白！”

    清禾的精神力極其敏銳，因此她知道，有好幾個男教官一直盯著她的短發看，并且忍不住皺眉頭。

    她的外表顯然很不“向導”，不符合他們的預期。

    但他們的看法此事儼然徹底無關緊要了。

    清禾甚至連白塔之巔，高高在上的那位最終兵器都不甚在意，又哪里會關心他們？

    當天下午，清禾被專人設計造型，好生打扮修整一番，方才允許前往白塔頂樓，與自己的哨兵相見。

    當然，說是特地打扮，實際只是細節上的功夫罷了。

    他們終究是士兵，而祓的性情十分冷峻，她又是十八歲的少女。

    旁人口中的樁樁件件，構成了清禾對祓的初步側寫。

    他應該是個冷酷、沉默而淡漠的男人。

    而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拿下這個男人，成為他的向導。

    *

    工作人員將清禾介紹給了祓，接著便迫不及待地逃離了會客廳。

    祓實在不是個讓人愉快的相處對象。

    他外溢的精神力時刻在侵蝕壓迫周圍，讓人坐立難安，仿佛被致命野獸窺伺。

    與額頭已沁出冷汗，幾乎迫不及待逃離的中年男人相比，少女氣度顯得格外突出。

    清禾淡定地坐在遠處，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平和安寧的精神力場包裹著她，隔絕了哨兵的壓迫。

    少女清澈平靜地目光打量著面前沙發上的男人。

    他很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眼清冷俊美，神色冷峻。他坐姿隨意而放松，筆挺的黑色軍裝，越發勾勒出他的身材，肩闊腿長。

    與那幽深的眼眸對視時，任何向導都會忍不住臉紅心跳。

    除了清禾。

    清禾望著面前清冷俊美的哨兵，規規矩矩地并住腿，端正坐好。

    祓見她如此模樣，微微蹙眉。

    “你成年了么？”

    他在懷疑清禾的年紀。

    見面的一瞬間，他便感知到了對方精神體對自己的吸引力，毫無疑問，比起之前的任何向導，她都更加優秀，天賦極其出眾，假以時日，必能成為最強向導。

    可這樣的小天才，不去著重培養，反而迫不及待地拉來與他配對。

    哨兵眉眼微凜。

    “我成年了，一月份滿的十八。”清禾有問必答，“參加配對典禮的過程完全符合規定。”

    但哨兵的目光在清禾身上克制的打量一圈，還是皺眉道：“我不需要向導。而且，先把學分修滿再來學大人做事。”

    “這是任務。”清禾道，“而且三天的磨合期后，我需要和你一起出s級任務。如果你拒絕我，那便是我一人去。”

    任務級別由E到S逐漸變難，S級任務是高難中的高難，即使是哨兵向導中的佼佼者，也很少有剛畢業便出s級任務的。

    祓目光在少女清靈平靜的面龐掃過。

    “你不害怕？”

    “完成任務是使命。”小姑娘回答的每一句話都很標準，甚至可以稱得上模范，“我不需要考慮別的，只需要思索如何完成任務。”

    “那你現在思索的結果？”

    “說服你成為我的哨兵。”清禾說道。

    “我不需要向導。”祓冷淡道，“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但他也不會看著無辜后輩因為高層欲望而白白送死。

    “你不必管，這個任務由我處理。”

    “其實我想說的是，拒絕之前，至少看看彼此精神體是什么吧。”清禾嘆口氣，“這樣出去以后，我也好交差。”

    一直表現平淡佛系的少女，在此時終于認真望向俊美的哨兵，那一瞬間，竟給人似乎有些委屈的錯覺。

    祓自然不為所動。

    她很特別。

    但還不夠特別。

    無論是清爽、淡然，還是其他的特質，都比尋常向導更加有吸引力，但真正有決定性的……

    “大英雄前輩，幫幫我吧。”清禾發自內心地嘆息，“我真的不想被一群皺皺巴巴的老核桃圍著念叨。”

    想起那些高層的模樣。

    確實皮膚褶皺衰老，仿佛不再新鮮的核桃，十足地讓人厭煩。

    看在這個生動比喻的份上，祓愿意給少女一個更好交差的機會。

    她年紀太小，又很生澀。

    像她這樣小小年紀便奔赴戰場的孩子還有許多。

    這場戰爭正在摧毀更多人的未來。

    他需要……

    如此沉思著，祓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擬態。

    頗為咸魚的清禾在此時不自覺打起精神——最強哨兵的精神體從來都是個迷，要說對這個秘密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一般來說，哨兵向導的精神體擬態都是獸形，只是哨兵多以食肉攻擊系為主，向導多以食草雜食系為主。

    而在霜雪滌蕩大地的苦寒氣息吹拂而過后，清禾的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匹雪狼。

    不，比起尋常雪狼，眼前的猛獸要更加高潔美麗孤傲。

    那雙金眸冷酷而平靜地望著她，透著類人的靈性。每一根毛發都潔白凜冽到極致，仿佛霜雪堆簇在枝頭，令人不忍碰觸，生怕褻瀆了它。

    威武凜然的身姿，與肌肉中潛藏的爆發性力量，無可置疑地彰顯著它的實力。

    這是一匹當之無愧的雪原狼王。

    這精神體與它的宿主，簡直是一比一復刻。

    按照說好的，清禾也放出自己的精神體。

    ——

    哨兵與雪狼的目光，同時不斷下移、下移。

    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只烏亮嬌小的黑兔子，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眸機警而靈慧，長長的耳朵一動一動，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捏。

    精神體出現后，兩人之間的共鳴吸引力陡然增強。

    少女那清新甜美的向導素，更是濃郁了三倍不止。

    但他作為最強，毫無疑問能夠絕對克制住內心的沖動。

    祓淡淡收回目光，便要接觸精神體的現形。

    然而。

    “唔……”

    “嗯！”

    兩人同時發出低哼。

    古怪的柔軟感覺在通過唇齒，通過雙手傳遞給他。

    可他手中分明空無一物。

    鼻尖不斷傳來令人心旌搖曳的清新甜香，仿佛無花果般。

    頭次遇到這種情況，祓先是微怔，隨后很快反應過來——他本尊是忍住了，但雪狼王卻沒能忍住，在小黑兔現形的第一時間，便一口含住了她。

    精神體與本體共感，甚至更加敏銳，能夠感受到更多細節。

    作為被狼王含在口中的小兔子，清禾感受尤為之深。

    她能感覺到利齒是怎樣叼著皮肉，仿佛隨時都能撕扯開的致命戰栗，又能感受到口舌品嘗無花果時，在小黑兔身上的游離。

    作為天地，小黑兔在被狼王含住的第一時間，便全身陷入僵直狀態，任由處置。

    “前輩！”

    清禾忍耐著奇怪的感覺，發出短促呼喚，示意祓神停下這奇怪的接觸。

    他們只是在糊弄差事，可兩個精神體，卻像是已經進入發熱期般，完全不看場合的貼在一起。

    “這是發熱期，你帶抑制劑了么？”

    祓的聲音相比方才，聽起來有些奇怪低啞。

    “我的精神狀態很穩定，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會突然發熱……我從來不帶這個東西。”

    祓微微闔眼。

    他也沒有。

    最強哨兵無需向導，無需向導素的安撫的基礎，就是他從未出現過的發熱期。

    結果現在……

    *

    最終，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狼和兔子要如何緩解發熱期？

    巨大的體型差，無疑會讓一方精神狀態受到極大沖擊。

    得虧清禾天賦出眾，加之兩人實在是萬中無一的契合，當精神體平靜下來后，倒是沒出現不可挽回的情況。

    但是……

    怎么辦。

    清禾捂住臉，她的任務是和祓搭檔出任務，可在搭檔之前，她先把這最強兵器給那個什么了。

    那這怎么算？

    算她超額完成任務，給加錢么？

    祓卻似乎誤解了她的頹廢。

    他先冷著臉，收回了那餮足的狼王。

    雪狼居然還對小黑兔戀戀不舍。

    接著，不讓自己再在清禾的向導素，以及一身狼狽上投以任何注意力。

    “我會負責。”

    “啊，其實不用。”小姑娘倒是很看得開，“就是情況可能有點難解釋，我得想想怎么和教官說。”

    “我來。”

    祓不喜歡廢話。

    既然發生了，那便必須處理。

    這場締約疑點重重，唯一沒法質疑的，便是向導對哨兵的致命吸引。

    最強哨兵與他的咸魚向導，就在這樣迷亂的初遇中，定下了并肩作戰的關系，開始了浪漫而跌宕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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