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年艱澀的咽了咽口水，哆嗦著從自己挎包里掏出條中華：“蔣師傅，今晚是你上工啊？

　　我、就我這哥們就是想討個生計，他手下力氣不小，你看看能不能讓他跟著你們打打下手也好。”

　　蔣師傅順手將手里的刀往木桌板上一頓，那尖刀就插進(jìn)桌板里，雙手在深色的塑膠圍衣上擦了擦，接過煙條，一看就樂呵了。

　　“好家伙！一塊一包的中華啊，你這里能抵人家一月工資了吧，對自己兄弟挺舍得啊。”

　　張睿年笑哈哈的應(yīng)他：“可不，就指望著我哥這家里條件能改善點，攢點錢來年好和我嫂子生個胖娃娃。”

　　蔣師傅上下打量了顧聿一眼，挑開煙盒掏出一根煙點燃。

　　“這模樣十里八鄉(xiāng)的也挑不出個這么俊的，年紀(jì)輕輕都娶媳婦兒了，倒是個不錯的小伙子，為了家里能來干這活兒。”

　　“只是你這身板，瘦瘦弱弱的在地里掘鋤頭還行，砍豬能不能行啊小伙子？”

　　對于滿身肥膘，手膀子粗壯有力的蔣師傅來說，顧聿那身精瘦肉完全就是排骨，不夠看的。

　　顧聿透過朦朧的煙霧看向蔣師傅，面上漫不經(jīng)心，語氣不急不緩。

　　“試試？”

　　蔣師傅享受的吸了口煙，努了努嘴，“來得正好，剛放完血，骨肉分離會不會？”

　　顧聿虛心求教：“怎么分？”

　　蔣師傅手里比劃著說道：“去頭，去尾，去豬蹄，排骨留下，其余的骨是骨，肉是肉，這就是骨肉分離，聽明白了就去換身衣服開干吧。”

　　這是今晚的第二頭豬，除了食品站的豬會將其電暈之后進(jìn)行處理，像這些地方是不能通電的，干活兒的時候都是幾盞煤油燈放在屋里。

　　不然為何要大老遠(yuǎn)的跑這深山里頭來，還不是殺豬時豬叫聲撕心裂肺。ωωw..net

　　有時候一里外的人都聽得到，而這里面還真就是那句隨便叫，叫破喉嚨都沒人知道。

　　顧聿拿著屠宰刀，看著面前這頭剛剛死去已經(jīng)剃毛的豬，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

　　邊兒上的蔣師傅將煙頭杵息，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再看它，也不能用眼睛將它一刀刀給剁了，下不去手就趕緊哪兒來回哪兒去！”

　　顧聿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手起刀落，就先順著上面給豬開膛破肚。

　　刀子劃到中間的時候被骨頭卡住，他額角冒著細(xì)汗，神情帶著一絲緊張。

　　蔣師傅突然開口：“卡住了不知道換個工具啊，斧子，錘子不會用啊？”

　　得了指點，顧聿接下來的動作就順利多了。

　　按照之前蔣師傅所說，去頭去尾去豬蹄，除了兩扇排骨，其余的全都骨是骨，肉是肉的給分割好。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深色的衣衫被汗水打濕貼在身上。

　　即便穿了砍豬的防護(hù)衣，那些四濺的骨頭渣和血沫子也沾了不少在他身上，臉上，發(fā)梢的汗水順著鼻尖滴落，染著臉上的血污滑落形成一條血汗，一雙手滿是粘膩濃郁的血腥味，看起來狼狽又肅殺。

　　張睿年在一旁看的心里難受，不是滋味。

　　而外面站在樹杈上的喬星棉，就這么不遠(yuǎn)不近的看著里面的一切。

　　她不自覺緊咬嘴唇，忍住發(fā)酸的鼻頭和眼眶，不讓眼淚滾落下來。

　　蔣師傅檢查完顧聿的作業(yè)，評價不錯：“除了一開始有點手生，你倒是適應(yīng)能力挺快，這股子聰明勁兒干啥不好，非得來劈豬，來都來了，剩下三頭也交給你了。”

　　張睿年焦急的上前道：“蔣師傅，我哥這不才來嗎？今天試試手得了，慢慢來，慢慢來。”

　　蔣師傅睨了張睿年一眼，扭頭看向顧聿：“小伙子，你怎么說？”

　　顧聿垂了垂眸，用帕子將臉上的血汗攢干：“來都來了，繼續(xù)。”

　　情深不必昭然若揭，他心有所依，所累皆為甜。

　　張睿年聞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哥啊，我知道你厲害，這還有三頭豬呢，悠著點吧？”

　　顧聿沒看他，繼續(xù)手里的活。

　　“今天謝謝你了，你先回去吧，每周一三五七早上六點之前我找我。”

　　張睿年知道勸不動他，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卻沒成想，剛下山就被一顆小石子給襲擊了。

　　“嫂子，你怎么來了？”

　　喬星棉眼尾還有些泛紅，揚了揚嘴角：“我啊，就是來看看我家聿哥上班的地方怎么樣。”

　　不看還好，一看簡直給她心疼壞了。

　　但是她沒有理由去阻止一個想要和他共同進(jìn)步的男人。

　　張睿年也有些苦大仇深的撓了撓頭：“是啊，咱聿哥瞧著多俊郎的一小伙啊，這要再早些時候可不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嗎，跑來做殺豬匠的活兒，我當(dāng)時也是鬼迷了心竅，怎么就答應(yīng)了呢。”

　　喬星棉望著顧聿所在的位置，若是在一個戰(zhàn)亂年代，估計顧聿走的就是殺伐證道的路子了。

　　兩人一路往回走，快到分岔口的時候張睿年突然出聲：“嫂子，這大晚上的，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喬星棉搖了搖頭，“你擔(dān)心我不如擔(dān)心你，我走夜路可比你安全多了。”

　　說罷便在張睿年一臉恍然的神情中，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顧聿這邊接近三點才結(jié)束，他將工具放下，去水池邊將身上清理了一遍。

　　蔣師傅遞給他一刀肉，七分肥三分瘦，賣相特別好，是個人都喜歡的那種。

　　顧聿沒接，問：“可不可以換幾斤瘦肉給我，這豬下水和小腸你們不要的話，我能帶走嗎？”

　　蔣師傅失笑的搖頭：“你這小子，咋好肉不吃，盡要這些人不要的？

　　就我給你這刀肉，這賣相拿到外面去可是一等肉啊，賣最高價的那種！”

　　顧聿蹲下身，在盆里撿豬下水，這都是他家媳婦兒愛吃的。

　　將東西挑揀完，蔣師傅在那刀足有十斤左右肥肉的基礎(chǔ)上，又給他添了幾斤后腿肉。

　　“干我們這行的也不比那城里投機(jī)倒把的輕松，本質(zhì)上沒差，興的是苦力活。”

　　“以后你每晚來我這砍四頭豬，就是這個標(biāo)準(zhǔn)，豬下水和豬骨頭這些東西拿去賣也不值幾個錢，你愛撿多少撿多少，自己看著辦。”

　　“行了，也不早了，趕緊回去吧。”

　　顧聿拎著一大包肉，帶著點小愉悅的心情健步如飛，負(fù)重訓(xùn)練。

　　想到明天喬星棉起來看見他的‘戰(zhàn)利品’雙眼亮晶晶的模樣，他就覺的渾身是勁兒。

　　然而，自以為身輕如燕像做賊一樣摸進(jìn)門，就要往灶房去的顧聿。

　　卻在看見打著小哈欠，一副睡眼朦朧的某人倚在門框上的時候，嚇得手里的肉都差點飛了出去。

　　他像個做錯事的學(xué)生，端端正正的立在原地，手里還提著個化肥袋，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喬星棉。

　　見她就這么直勾勾的看他也不說話，挪了挪腳想上前又覺得莫名心虛，緊張。

　　“你還沒睡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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