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  顧卿卿回來的時候這一大一小還在搭棚子，她看到門口的塑料桶就知道張塔來過了，拎著半桶活蹦亂跳的蝦進了廚房。

        一大一小兩男人聽到動靜同時回頭看了一眼,  然后繼續搭棚子。

        回到廚房，她在想晚上的餃子餡用哪些,  腦海里定了好幾個都一一推掉,  最后留下三個——

        韭菜雞蛋、蝦仁、白菜豬肉。

        齊活了。

        正好張塔送的這半桶蝦白灼三個人也吃不完,  一部分包餃子一部分擺桌再留點明天早上下面條或者煮粥喝。

        說干就干,  她從下面儲物柜子里找出面粉開始揉面，可能是想到白桃家的事,  越想越氣手上的動作重了些。

        楚岱挺著廚房傳來的哐當聲，覷了眼因為走神沒有給他遞木頭的男孩。

        “不用擔心,  等她發泄出來就好了。”

        六點半。

        一抹余暉留在天邊，晚霞似火。

        雖然煮了一大鍋餃子,  顧卿卿怕吃不飽又煮了一點米飯,  弄了個白灼蝦,  用醬油姜絲調了蘸料，又加了點蔥花和香菜。

        沒有把飯菜端外面院子里,  她決定晚上在客廳吃，外面傍晚起風有點冷。

        天色暗沉下來,  外面院子也搭好了,  顧卿卿去喊兩人吃飯。

        楚岱從木架子上面利落跳下來,  拍了拍手上樹屑的灰塵，對男孩說：“先吃飯,  明天你自己把工具還回去。”

        顧卿卿怕他不適應一個人去軍需處,  正要開口,  被男人搖頭制止。

        “卿卿,  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他的，他也不能一直躲在后面一聲不吭。”

        顧卿卿柳眉松開，她略微彎腰直視男孩的眼睛，溫聲道：“軍需處的錢叔叔你今天見到過吧，他人很好的，你明天把工具歸還后記得跟他說聲謝謝，好嗎？阿姐明天要去上課，廚房里有個小柜子，你打開看里面有糖果，拿五顆，就當是阿姐給你的獎勵。”

        “獎勵我們阿綏這么勇敢。好不好？”

        沈綏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盯著她，然后緩緩點頭。

        原來做事是有獎勵的。

        顧卿卿揉了揉他的頭發，“去跟你姐夫一起洗手吃飯，身上弄得臟兮兮，進屋子前先用毛巾把身上的灰撣一下。”

        一大一小照做，顧卿卿滿意點頭。

        客廳里有盞橘黃色的小燈，暖光傾瀉下來，照在餐桌前的兩大一小身上。

        顧卿卿和楚岱對坐兩邊，沈綏左手邊是姐夫，右手是阿姐。

        顧卿卿把大湯勺遞給他，指著盛著餃子的大海碗說：“想吃什么自己動手，不夠鍋里還有飯。”

        男孩眼神略顯猶豫，最后還是接過湯勺，慢慢地舀了一勺餃子到碗里，還有湯汁。

        顧卿卿剛要鼓勵他，就見他把裝了餃子的碗遞到自己面前，然后又重新給楚岱盛了碗，最后才輪到他自己。

        顧卿卿和對面的男人對視一眼，按捺住眼底的情緒，溫聲道：“謝謝阿綏，吃飯吧。”

        說著，就開始動起了筷子。

        她是真的餓了，下午在白桃那兒被嚇了一跳，回家好久沒緩過神來。

        這下食欲上來了，碗里的餃子很快吃完。

        蝦仁餡的太鮮了，軟嫩彈牙，她在想明早要不還是吃餃子算了？隨即又否定，覺得還是把蝦頭煎出油煮粥喝吧。

        見她吃得香，楚岱慢條斯理用餃子蘸醬油，問她：“明天讓阿綏去學堂嗎？”

        顧卿卿抬頭看了眼低頭吃東西，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的男孩，搖頭：“讓阿綏再緩幾天吧，第二批登島官兵不是還有十來天要來了么，你上次說上頭派了文職人員過來任教是真的吧？”

        “真的。”見男孩雖然沒抬頭，但忍不住支耳聽著，楚岱暗笑到底是個孩子，他說：“第二批駐島官兵帶來的妻兒也多，學堂要擴辦了。”

        顧卿卿愣了一下，隨即釋然道：“那正好，再過十來天我也能辭職了。”

        楚岱知道她的心思，教學生本來就是因為島上的孩子沒書讀才臨時上馬，不過還是忍不住笑：“有人千方百計當老師當不上，我們家顧老師每天想著怎么退任。”

        “哥哥，別說了，頭疼。”顧卿卿想到白桃小姑子那事，頭就大了。

        男人低笑出聲。

        吃完飯，楚岱和沈綏收拾桌子，顧卿卿拿了個掃把在掃地，燈影綽綽，十分和諧。

        日子過得很快，沈綏來家里已經大半個月了，島上的空房子也幾乎住滿，跟著軍艦來的有五個文職人員，學堂原來兩個班現在重新劃分，和普通小學一樣，分五個年級。

        顧卿卿今天上完最后一堂課，歡天喜地退任了。

        中午回家給家里一大一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她笑瞇瞇道：“終于不用去學堂啦，不過阿綏明天得去上學。”

        說著，她夾了塊五花肉到沈綏碗里，“阿綏，明天去上學好不好？阿姐和姐夫送你去。”

        第二批上島官兵的到來讓第一批壓力驟減，楚岱他們中午晚上也能正常回家了，最近都是在家吃飯。

        沈綏沒有上過學，聽到這話眸色暗沉，握著筷子的手因為用力，手背青筋畢露。

        最近半個月顧卿卿把他養胖了一些，臉上也有肉了，不再瘦骨嶙峋。

        膚色這事可能真是天生的他跟楚岱兩個人站一起，一個賽一個的白。

        只有顧卿卿，是冬天穿長袖捂白了一些，夏天馬上到了，估計又得黑成碳。

        楚岱敏銳察覺他是害怕陌生環境，鼓勵道：“什么都要去試一下，在學堂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打回去，姐夫給你撐腰。”

        男孩握著筷子的手稍松，點點頭。

        最近島上多了很多生面孔，這些軍嫂家都是三四個孩子，張塔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辦法，很快又成了所有孩子們的頭領。

        只有沈綏，從來不跟他們玩。

        要么在家陪著顧卿卿翻翻土拔拔草，要么去山上砍柴，每次回來都會給顧卿卿帶一些新樣的野果。

        這些都是他嘗過沒問題才敢帶回來的，顧卿卿給他的糖果他也用一個鐵盒子裝著，每天吃一顆。

        晚上，顧卿卿洗完澡，把男人按在床上，在他解皮帶的時候，才想起來一件事——

        “哥哥。”她眨眨眼。

        “嗯？”楚岱抽出皮帶扔到一邊，正要繼續，就聽女人說：“我月事……好像這兩天就應該來，今天還沒來欸。”

        男人動作停頓，長腿支地起身去看門邊日歷，翻到上個月被他畫個圈的日子，已經過去三十二天了。

        他揉了揉眉心，坐回床上，把人攬懷里，好氣又好笑地罵了句臟話，不過心底更多是狂喜和期待。

        溫熱的大掌覆上她小腹，男人聲線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島上來了女軍醫，明天去看看？”

        顧卿卿任由他抱著自己，腦袋蹭著他下巴，也有些雀躍：“好呀，明天中午去？你能陪我一起嗎？”

        “嗯好，早上先送阿綏去學堂，中午等我回來一起去衛生所。”楚岱垂眸看著她平坦的小腹，眉眼溫柔。

        顧卿卿摸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摩挲，過了很久才輕聲問：“要是沒懷上，你會失望嗎。”

        男人低頭親了親她發梢，笑道：“怎么會，只要夠勤快，遲早會懷上的。不過顧老師，你做好了當阿娘的準備嗎？”

        他是比較擔心小女人，平時大大咧咧的，每次看到許念挺著大肚子慢悠悠地走著，都忍不住想到她那風風火火的性子。

        “當然呀！我都過了十八，已經十九了，你也二十二了，再不生孩子肯定會有人在背后說。”

        男人聽著她有些低落的語氣，不動聲色：“是不是誰在背后說什么話了。”

        顧卿卿反身抱著他的脖子，頭埋在男人頸窩蹭著，悶聲道：“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小歡娘最近半個月不是沒什么時間嗎，給阿綏的衣服昨天才做好，我去拿的時候，她悄悄跟我說，不知道誰放出的風言風語。說我不能生你才領了阿綏回來，說是阿弟，其實就是當兒子養。”

        男人聽完忍不住樂了，點頭道：“確實是在當兒子養。”

        沈綏雖然十二歲了，但是性格孤僻敏感，顧卿卿在他身上花費的心血真不少。

        女人忍不住伸手掐他腰側，聽男人吃痛求饒才松手，對上他眼底揶揄的笑，她輕哼道：“憑什么說我不能生，為什么就不能是你不行？”

        楚岱沒想到她因為這個生氣，意味深長道：“這個你自己心里應該很清楚吧。”

        “不要臉！”顧卿卿朝他做了個鬼臉，然后窩在他懷里不肯動了，“哥哥，你說明天阿綏去學堂能適應嗎，我不怕他和同學相處不融洽，就怕老師點他名字回答問題，他還是不怎么愛說話。”

        “你看看，這就是養兒子的苦惱。”男人在她頭頂悶笑，隨即道：“這孩子應該多去人多的地方磨練一下，我問過他了，以后要不要當海軍。”

        “他怎么說呀？”顧卿卿好奇仰頭問他。

        “他說想去建設兵團。”楚岱當時聽到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本來以為這孩子要么會說當海軍，要么去南方軍區坦克集團軍，確實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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